天与地,有一根绳的距离 第98节

  何队长抬了下手:“你别急着说,先听我说。那会儿小钟也才十六七,一个小屁孩,我知道你也把她当个孩子,她也没做什么逾矩的事,我就当看个热闹,小孩儿小时候爱看动画片,长大了还有几个能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动画片的?喜好都有一个时间段。”
  “她现在长大了,去年我看着还有点着急,今年我就放下心了,她男朋友是真不错,连吃个火锅,都会给她套袖套,不用她多动手。你不知道,一直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谈了个这么好的对象,我居然还挺有成就感。”
  何队长顿了顿,接着说:“可是看着你,我又有点琢磨不透,早几年我肯定你把人家当孩子,可这些年下来,你身边不是没合适的女人,偏偏你一直没动静,你对小钟也太好了些,好几次一块儿聚会,我看你一直守着给她拿水拿纸巾。老霍,你别怪我说话直接,干涉你私事,毕竟跟你十多年的兄弟,小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给我句准话,你对小钟到底有没有心思?”
  “……你长篇大论的瞎说什么。”霍志刚去倒水。
  何队长说:“你就回我一句。”
  霍志刚不想回答,喝了一口水,对方虎视眈眈,他没法装作视而不见,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好,我给你句准话,假如我年轻十岁,就算我少了一条小腿,我也一定会追她!”
  何队长一愣,没料到这个回答。
  霍志刚瞥他一眼,话锋一转:“但是老何,这世上没有‘如果’这回事。何况我对她的喜欢,也不完全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像你一样,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就是我的一个晚辈。”顿了顿,“我也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她太优秀,我不能耽误她,如果我不守着这条道德底线,早几年,她还糊里糊涂的时候我就能跨出这一步,但我不能!——”
  “还好,她现在很幸福,等到了一个她真正喜欢的人。”
  何队长沉默良久,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
  霍志刚抽起那两张照片,一笑:“这两位我出院之后也会去相一相,要真合适,我肯定会努力一把,况且——”
  “况且什么?”何队长问。
  “不要小看当妈的,她们对自己的孩子最敏感。钟屏的妈妈,应该早就知道钟屏对我有点糊涂,她只是不说破。”霍志刚道,“她的爸妈把我当成亲弟弟,我自然不会辜负他们。”
  等何队长离开,病房彻底安静下来,霍志刚越想越不放心,又给钟屏发了一条信息,让她跟男朋友好好沟通,不许误会吵架。
  另一边,母女俩回到家,门一关,钟妈妈终于不再忍:“马上给我打电话问陆适,究竟有没有开车撞人!”
  钟爸爸和小堂妹听见,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钟妈妈瞪着钟屏,钟屏道:“我回房打。”
  今天集团年会,这会儿酒店宴会厅里几十桌都是员工,时间安排晚,菜刚上齐,陆适待会儿要上台发言。
  他坐首桌吃了两口,正准备给钟屏去条微信,电话就进来了,他一笑,跟桌上的人告了一声,走出大厅接电话。
  高南视线跟随。
  “喂,我这边才刚吃上饭,想我了?”
  “……”
  “钟屏?”
  “陆适,我有话问你。”
  陆适皱眉,“嗯,你问。”
  钟屏:“你跑来美国找我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突然跟我冷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你去过芳芳小吃隔壁的五金店了,对不对?”
  陆适心虚大过被告状的愤怒,他想撒谎,话到嘴边,变成:“当时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
  “……我误会你心里有别人。”
  “你——”
  “我不对,我道歉!”
  “……好,那我再问你,前几天你喝醉酒,高南送你回来那晚,你们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意外?”陆适莫名其妙,“什么意外?怎么了,没什么事啊。”
  钟屏道:“霍志刚被车撞了,事发地点就在你来我住处的路上,是辆路虎揽胜,车牌尾号‘8’。”
  陆适眯眼:“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开车撞他?”
  “我问你,当时有没有发生意外。”
  “没有!”陆适一甩西服,插着腰,“那晚高南开车,我坐车里,没任何意外,你不信去问他!”
  “那晚你给我买的砂锅打翻了,你买过这么多次,那回第一次打翻,开车的时候没有急刹?”
  “没有!说了没有!”陆适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我知道了,那回我刺了他一句,他怀恨在心,故意找事污蔑我!”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他胡说什么!你信他不信我?!”
  “他不是那样的人!”
  “那我是那样的人?!”
  陆适喊完,看见高南从宴会大厅里出来,招手喝道:“高南,你过来!”
  高南:“怎么了?”
  “你跟钟屏说,买砂锅那晚,是不是你开的车?”
  “是。”
  “我有没有开过?”
  “没有。”
  陆适对电话喊:“听到没有?!”又冲高南,“你说,那晚路上有没有发生过意外?你有没有撞过人?!”
  “……撞人?我想想。”高南回忆几秒,不确定地道,“那晚有个路段很黑,我当时好像是看到过什么影子,当时急转弯,差点撞上台阶,怎么回事,突然问起这个?对了,时间到了,你快点上去讲话,待会儿来不及了。”
  陆适:“……”
  宴会厅门口又来几人催促。
  陆适指指高南,对着电话那头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记得……回头我再跟你说这事,你听见了,是高南开的车,等我这边结束,我马上问清楚,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陆适指着高南:“你等着,待会儿我有事问你!”匆匆返回宴会厅。
  厅里司仪开始说话,没多久,话筒里传来陆适的声音,掌声骤响。
  手机铃响,高南看一眼号码,笑着接起:“钟屏。”
  钟屏问:“高南,刚才陆适有没有跟你说清楚,那晚究竟怎么回事?”
  高南慢悠悠地往酒店门口走去,说:“他说的是真的,那晚确实是我开车——陆适这人脾气大,有时候可能比较任性,你有话好好跟他说。我这边还有事,晚点给你电话,怎么样?”
  结束通话,抵达酒店大门,门口一部车,车门缓缓打开。
  钟屏从房里出来,一屋子人表情严肃,钟妈妈抱着臂,冷声问她:“问清楚了吗?”
  钟屏道:“是个误会。”
  “你先说,有没有这回事!”
  钟屏把当晚的情形解释了一遍,陆适醉酒,开车的是高南,天色太黑,高南驾车时无意偏了车头。
  钟妈妈问:“高南是谁?”
  钟屏道:“是陆适的助理,也是他的好朋友。”
  钟妈妈深呼吸,“属下当然包庇领导!哪有这么多巧合,什么路不走,什么时候不去,什么人不撞,偏偏走那条路,还是那个时候,还碰上了霍志刚!这种巧合你信?!我看八成是他指使别人的!”
  钟屏想起最初在鉴定中心见到的那人,坐在接待室里,让人排着长队,颐指气使地散着钱,为了达到目的,他做事手法极端,丝毫不顾自己妹妹的脸面。
  他太嚣张,习惯了为所欲为,不懂得收敛,但是——
  钟屏摇头:“妈,陆适他跟我说的肯定是实话,当中一定有误会。他现在在忙,明天他上家里来,有什么事你可以当面问清楚。”
  过了会儿,钟妈妈:“你就这么相信他?”
  “我信!”
  宴会厅里,陆适脱了西装,在台上侃侃而谈,讲话结束,底下掌声热烈,他正要下来,宴会厅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行人走入,为首的轮椅上,坐着一位老人家,后面跟着高南。
  陆适笑容渐渐收敛。
  几人抬起轮椅,把老人家送上高台,陆适脚步一动,瞥了眼高南,弯腰去扶轮椅,“爸,你怎么过来了,也不通知一声让我去接?”
  “我有点事要宣布。”陆老先生拍拍他的手,道。
  陆适笑:“什么事,要你亲自跑这么老远?”
  陆老先生笑了笑,眼神示意属下,话筒递来,他接过,底下困惑的职员们小声议论着,他轻咳一声,开口:“这一年,辛苦大家了,集团的发展,是在坐的每一位努力耕耘的结果,我在这里向诸位表达真挚的感谢,祝大家新年快乐。”
  “陆董新年快乐!”
  掌声雷动。
  陆老先生摆手,稍顷,说道:“同时,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众人洗耳恭听,陆适又瞥向高南,高南却始终没给他眼神,边上话筒,声音继续。
  “陆适将卸任集团的一切职务,即日就将离开集团,以后的日子,我将回来,与诸位共同进退。”
  陆适猛地看向轮椅上的人。
  底下众人哗然。
  十五分钟后,会议室临时开启,集团高层入座,陆适坐在首席,一敞西装,转了下椅子,笑着说:“爸,陆董事长,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合理的解释?很简单,因为你没资格。”
  “我没资格?”陆适笑了,“真有趣,我是陆家嫡子嫡孙,是我爷爷和你大哥遗嘱上写明的继承人,我没资格?”他靠近,小声说,“看来您老医院呆久了,添了新病——脑退化?”
  陆老先生一笑,没看他,望着会议桌众人,他道:“既然说起遗嘱,想必你没有忘记,遗嘱上白纸黑字写明,‘亲生儿子’这几个字?”
  陆适眯起眼,轻敲桌子,没有回答。
  陆老先生对众人道:“陆适没有资格再担任集团总经理,原因有二——”
  “第一,他曾经进过少管所,坐过一年多的牢。”
  众人诧异,议论纷纷。
  “第二——”陆老先生手一抬,后面的人递上一份文件,“这是一份亲子鉴定结果,他与陆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亲生父母另有其人!”
  “他既有犯罪前科,如今身份不明,所以,从今天起,他将卸任集团一切职务,并且接受相关部门的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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