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二三事 第9节
不过这两人猜得都不对,许朝歌后来接触到的角色,居然会是军阀那个悲了催的离异发妻。
发生医院那出的后一天,班里收到了学校发下来的崭新戏服,满箱子都是民国服饰,而特别巧的是,每个角色都有相对应的那一套。
大家都高兴得不行,问:“学校是不是发财了,怎么好端端地发了这么大的福利。就是朝歌做的那些用不上了,这些衣服多好啊。”
有知情人过来挤眉弄眼:“学校抠得连食堂的肉包都没有肉,哪有可能给咱们买戏服啊。这些是新映老板赏的,不用说了,都是托的隔壁曲梅的福。”
“牛逼,还是曲梅有办法,这老板泡过多少咱们学校的妞啊,从没见他为了一个人,这么普济苍生起来。”
许朝歌包里的手机正好响起来,来电的就是那个演军阀发妻的同学。她因为拉肚子赶不来排练,请许朝歌代班一天。
许朝歌在电话里逗她:“学校可是发了新衣服了,你要真的不来,我可就要夺走你那件的第一次了。我刚刚看过了,是条绿色丝绒的呢,还搭一条狐狸皮坎肩,好看得很。”
女生在电话里磨牙,说:“便宜你了,下次请我吃麻辣烫!”
“你还敢吃麻辣烫?”
临危受命,许朝歌只好披挂上阵。当然不能真的夺走别人的第一次,她挑了自己改过的一条,为了符合人物设定,拿得算是那堆里最出彩的一件。
暗红的底色,她曾在上面烫了一些金线,组成云纹的图案,再搭上那条坎肩,跟身边光鲜亮丽的同学们比,虽不占优势,也没有落下几分。
上场前,同学们给她做了个髻,再化一个浓烈的妆:细细的柳叶眉,丹凤眼,腮红扫过半张脸,还有一个精心勾勒的红唇,兼具旧时代的复古和变革中的洋派。
大家惊奇的发现,一向寡淡的许朝歌居然很适合这样的装扮,一点色彩就能让她明艳起来,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一样。
开始有人说她像民国时月份牌里的美女,往她手里插根烟推上台的时候,那股别有味道的风情就从婀娜体态里渗了出来。
悲催发妻的戏份不重,只要她像吸过大烟的女人一样,病态地往椅子上一倚就好,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演军阀的同学来带。
矛盾突出时,她能流一两滴泪是最好,不能流也不会有所影响,毕竟今天只是代班,他们正式演员还有好多次磨合的机会。
当许朝歌看着面前怒发冲冠的军阀冲着她大吼,问她到底同不同意跟他离婚的时候,排练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因为安静,新进入的脚步就特别的响。
那不会一个人,一个尖锐,一个沉稳。
直到走到光下,许朝歌终于印证自己的想法——那声音虽然扰人,但他们是一对看到脸后,就很难让人责怪的佳偶。
曲梅挽着崔景行,美丽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崔景行则面无表情,正往台上,许朝歌的方向看来。
军阀朝许朝歌挤了挤眉,小声道:“朝歌,轮到你说词了。”
许朝歌这才把神思拉回来,朝对面的人冷冷一笑:“我同意,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好戏终于开场了。
☆、chapter 09·关于他的第二件事
许朝歌刚一自台上下来,便被旁边人的议论声埋没。
大家都对曲梅身边的这一位帅哥感兴趣,有人认出这就是新映家的太子爷后,金钱加成的人设更是让感叹声此起彼伏。
“好看,帅气,眉眼特别英朗,我就喜欢这种老干部款。曲梅真是好命啊,男朋友一个比一个强。不过曲梅带他过来干嘛,不会是想偷师咱们班节目吧?”
“笑死人,人曲梅至于吗!虽说新映不签艺人,旗下院线就够一帮人吃撑,她还用靠汇演来刷脸?让那小开随便给她匀点下脚料就够吃一阵子了。”
大伙看到脱坎肩的许朝歌,都说:“肯定是来找朝歌的,咱们班跟曲梅玩得最好的就是她。赶紧过去露脸,说不定那小开还能再匀点给你!”
“就是,以后红了,可别忘了我们!”
许朝歌一阵耳热,说:“也许他们就是来看看的。”
“别废话,快去快去!”
“我衣服还没换呢,还有妆,谁那有卸妆液,我用一下!”
“别啊,你现在这样子特好看,站曲梅身边都不逊色,而且一会儿还排练呢,卸来卸去多麻烦。”
“那——”
许朝歌几乎就是被一脚踹到了两人身前。
曲梅今天换了一件刺绣长毛衣,七分袖,藕段似的一截膀子上带着个□□的手镯。
她笑容明媚地拉过许朝歌,勾着她脖子道:“今天可真漂亮,丑小鸭变白天鹅了,平时怎么没发现我身边有这么一个大美女呢?”
话是在许朝歌耳边说的,眼睛却看着身前的崔景行。
许朝歌被压弯了脖子,一连踉跄了好几步,这才稳住自己,拉着曲梅的胳膊道:“别取笑我了,你才好看呢。”
“哼,口是心非。”她摸着许朝歌胸上的一颗盘扣,问:“怎么今天是你演这个倒霉蛋,觉得之前那个不好,换人了?”
许朝歌说:“没有,她今天身体不太好,要我给她代班。反正这角色也没两句台词,能把戏给他们串起来就行。”
“就怕你这一代啊,代得别人都没戏演了。这不常有的事吗,鸠占鹊巢,李代桃僵,刘嘉玲能认识梁朝伟,还是因为要替他前女友打抱不平来着呢。”
曲梅直勾勾望着崔景行,崔景行也看她,眼里都是一片坦然,谁也没在这时候先让开来。
连同被噎的许朝歌也不愿当出气包,正着脸色对曲梅道:“梅梅,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干嘛说话总这么夹枪带棒的。”
曲梅这才笑着解局,说:“没有啊,挺好的,我又不学武,带什么枪棒啊。你早上这场赶完了吧,能不能跟我一道出去吃饭,我们家ceo要请一顿大餐。”
许朝歌有点为难,曲梅挽着她胳膊,说:“走啦,就食堂而已!我下午也还得排练呢,哪有空吃那鸿门宴!”
“你又来了。”
“打嘴,打嘴,我说话就是这么不过脑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菜没上齐,曲梅先给自己灌了半打啤酒。
许朝歌一手捂着加在旗袍外的羽绒服,一手去抢她的酒瓶:“别喝了你!”
曲梅一肘子撞开,含糊道:“你管我!”
许朝歌巴巴地看着一边坐视不理的崔景行,说:“能不能帮帮忙?”
崔景行还是稳坐他的钓鱼台,最后连她脸都开始不愿看,优哉游哉地夹菜吃。
说不是鸿门宴,却原来比鸿门宴还惨,许朝歌实在后悔掺和到这对人中间,又不能像崔景行一样洒脱到撒手不管。
正焦急万分,曲梅忽然将手里的啤酒瓶往地上一砸。
“砰”得一声炸响!
餐厅里的人都注视过来。
两个带着浓妆的女人,和一个英俊的男人。许朝歌腹诽这真是不平凡的一天,坏消息是,自己大约要被写进无数个三角恋的故事。
好消息是,崔景行终于放下筷子,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曲梅的身上。
不过这转变更可能是因为曲梅正猛力拽过他袖子,拉扯中,袖扣叮叮当当地崩落在桌面,最后,纵身跳入了热气腾腾的酸菜鱼中。
许朝歌:“……”
崔景行将视线从方才那团小小的水花上挪移过来,语气尚算平静地说:“梅梅,适可而止啊。”
曲梅两只眼睛立马红了,还没张嘴,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你告诉我,昨晚你跟何艳艳一起呆了那么久,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话题实在太过私密,许朝歌又一次期待自己变成小鱼。
崔景行也觉得不自在,这时候瞥了一眼对面的许朝歌,说:“梅梅,有些事能不能咱们私底下再聊。”
曲梅不依不饶:“你现在就给我答案。”
“……”崔景行带着敷衍:“好久不见,聊聊呗。”
“就聊聊?”曲梅突然抬高了嗓门,说:“崔景行,你把我当傻子哪,你们俩什么时候不能聊,那么晚特地开房出去聊,你怎么不说你们俩在看夜光剧本?”
崔景行说:“你看,我说了实话,你又不相信。”
曲梅实在忍不住,两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两下,又立马跳起来,说:“崔景行,你没有良心,我这么爱你,你就这么对我!我到底有哪不够好,你有我还不够吗?”
她喝得太醉,走起路来东倒西歪,许朝歌过来扶她,她像是一下子清醒几分,发着狠地把许朝歌推进崔景行怀里。
“我知道你对朝歌有意思,你要真看上她,正大光明的去追好了,不用顾忌我。她还是个处呢,干净,紧致,纯,你们有钱人不就好这一口吗?我也学那个何艳艳,末了,再给你拉一回皮条!”
崔景行一把接住许朝歌,勾着她腰将她放到一边椅子上,轻声问这惊魂未定的姑娘:“还好吧?”
许朝歌眼神躲闪地看了下他,点点头。
崔景行这才起身拉住要倒的曲梅,问:“闹够了没有?”
曲梅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仰头看天哈哈笑了半天,这才口齿不清地说:“这就差不多了。”
崔景行明明在笑,两眼中的视线却冷得不行,这时候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清理脸。
“梅梅,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人又长得漂亮,平时有点什么小情绪,小脾气,只要无伤大雅的,能包容的我都尽量包容。不过人的忍让是有限度的,而且你该知道的,我这个人的耐心一向特别的差。”
崔景行将那张纸泡到酸菜鱼里:“我这人缺点挺多,谎话说多了也已经不脸红了。不过自认没对你虚情假意过,跟你那位同学的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问心无愧。说句难听的,我要是想要谁,用得着管别人怎么想吗?”
曲梅酒早醒了大半,这时候怒不可遏地吼道:“崔景行你这个浑蛋,你怎么敢这么说!你瞧不起我,一早就想跟我分手了是不是?”
崔景行态度随意,说:“是啊,我是想要分手。”
“……”曲梅只觉得胸口像刀插一样疼痛,除了流泪和颤抖,空白的大脑已经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
许朝歌在她瘫倒前抱住她,一回头,崔景行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
曲梅吐过两次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她将无力的自己挂上床架,不发出声音的默默流泪。
许朝歌中途接过一次班里同学打来的电话,因为她的无法赶到,悲催的发妻又换了一个新的演员。
坐回来的时候,曲梅方才动了眼睛,指着她手机道:“你这手机壳哪来的,驴家的定制新款,外面很难抢到的。不过讽刺的是,我有个跟你一模一样的。”
许朝歌很坦然地说:“这是他为了还我人情,吩咐助理给我买的,我为了避免麻烦就收下了。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觉得这是小事,既然你问起来了,那我就告诉你。”
曲梅点着头说:“朝歌,你真是个好女孩,光明磊落,不像那些背后使绊子的……今天我真是气糊涂了才那么对你,我不该那么说你的,都是我不好。”
许朝歌说:“没事,人都是利己主义,总是愿意多为自己考虑一些。不过梅梅你一定要记住,你可以糟践别人,但别糟践自己。”
曲梅又淌下泪来,说:“可是情难自禁,情难自已,哪怕知道自己不能容忍,心里还是会放不下他。”
“放不下就牢牢记住,记住记住他的所有恶劣,记住他给你的伤害,等到你真正强大起来的时候,一一都还给他。”
许朝歌沉着脸,眼里带着隐隐狠戾的光。
曲梅一怔,还是头一次看见兔子急后要咬人的样子,摸着她软绵绵的手,小心问:“朝歌?”
许朝歌再看向她的时候,已经又换上了平时和顺的样子,说:“你休息会吧,梅梅,一会儿走的时候,我会给你带上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