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

  狂风卷着雪花从山岗呼啸而来,大地上兵甲如海,刀枪如林,反射出一片森冷寒芒。
  传令官策马在阵列间穿插,传达长官命令,刹那间千万条嗓音齐声山呼海啸,万马奔腾。
  大地在震颤,在下沉。
  平原上,两军激烈厮杀,金石之声不绝于耳,流矢乱飞。不断有尸体倒下,很快地上已经没处落脚,那些士兵就踩在同袍尸体上与敌人对砍,直到自己倒下,也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阵地数次易手,直到塞北军以绝对人数优势压倒,完全占领。
  士兵们欢呼震天,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高岗之上,猿面国师龇牙咧嘴,露出一口獠牙,他挠了挠没脱毛干净的腮帮子,忽地两手放出烟雾,浓重的黄色雾气顺风送到塞北军方向。
  虽然这国师妖里妖气怪吓人,但他那手神通却叫张汝南佩服得五体投地,自从他莅临前线,南军就一改往日窝囊受气,变成追着别人打那方,别提多神气。
  这次南军高级军官们同样认为胜券在握,大家神情松弛的围在国师左右观看战局,都懒得下战场搞那套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也就是太放松警惕,轻视敌人,才导致这次南军全军覆没,主帅并一众高级军官被俘,国军败走不知去向,南朝彻底失去对抗塞北军的有生力量。
  一股邪风从山岗吹过来,黄了吧唧。杨烈收回目光,一声令下,后方碾过一辆辆车笼,那笼子里装满公鸡。
  将士们打开笼子,把公鸡赶得到处都是,漫山遍野响彻公鸡尖利刺耳的鸣叫。
  猿面国师:“……”
  南军高级将官:“?”
  众人万万没有杨烈还有这个骚操作,一时间僵立无言。
  杨烈并没有胡来,他曾经为寻找破解幻境方法夜不能寐。后来有次偶然查阅典故,记载一段说:公鸡报晓能使人从酣梦中清醒,联想到幻境致人如梦,何其相似。
  杨烈灵机一动,点石成鸡,着人运到战场。
  现在到处是嘹亮的鸡鸣声,将士们头脑清明,目光坚定,一路冲杀过去,所到之处,尸体断刀旗帜倒了一地。
  那股黄雾越来越薄弱,恰遇北风,一卷吹没了。
  杨烈望向高岗,一拍后背,金光闪出,流星逐月般飞去。
  猿面国师脸上的毛根根炸起,凭着兽类对危险的敏锐直觉,他感觉到了危险,果断扭头跑路。
  一众军官追随呼喊,但是猿面国师越跑越急,甚至用上两条手臂,竟四肢着地奔跑,追都追不上。
  金光带起一阵风从南军军官顶上掠过,眨眼间将猿面国师高耸的屁股削掉。
  一股血柱飚到半空,地面落下一坨兽肉。
  众人只听见令人牙根发软的惨叫声,而后猿面国师几个跳跃间就不见人影了。
  *
  阿昭跟杨清坐在花钱买来的马车,紧跑慢跑一整天,竟出了林州地界,进入南朝辖地。
  要是一般马车却是做不到,盖因阿昭施展灵力催动。
  往前走已不太可能,阿昭的灵气太多,需要吸收天地灵气,故而二人宿在荒郊破庙。
  晚饭自然交给杨清解决,这男人出去一趟回来带了一只野鸡。破庙院子里有口井,依然出水。
  杨清就在井边处理野鸡,就穿在火堆上烤。他这烤鸡大有讲究:鸡肚内塞了几颗饱满浆果,再用香草缝得严密才烤。
  火势旺盛,那野鸡滋滋流油,表皮金黄,肉香混合果香,散发出来的味道,把人都香晕了。
  阿昭哪还有心情打坐,靠到火边盯着烧鸡直流口水。
  杨清撕条鸡腿,还没送到面前,手上就空了,再一看,阿昭抓着鸡腿,猴急的放进嘴里。
  尽管烫得五官移位,也舍不得那口肉。
  杨清哑然失笑,却一点都不觉得她粗鲁,反而看着可爱极了。
  大概因为那是阿昭吧。
  杨清脸上浮现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安静等阿昭吃完,然后给她递鸡块。
  阿昭风卷残云一通,捧着肚子打嗝,突然惊奇发现自己这边堆满骨头,杨清那边一根不见,却是都入了她嘴:“哎呀,你没吃呀?惭愧,叫我吃光了。”
  杨清掏出剩下的野果,用衣袖擦了下,然后文雅的咬了一口,眉目洋溢着暖柔:“无妨,我吃野果就好。”
  阿昭更惭愧了,当晚说什么也不肯睡,非要守夜。把那个最好的地方,铺满稻草的供桌底下让给杨清。
  破庙里老鼠跑上跑下,地上还有昆虫,吵闹不堪。尽管占据这么好的地方,杨清也是翻来覆去,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深山老林,狂风暴雪,树枝被厚雪压断,噼里啪啦倒下来。
  火堆燃得极旺,熏得阿昭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
  天气这么恶劣,不会有人赶路了。
  这样一想,阿昭勉强捏了个结界防御野兽,然后安心的靠在柱子上大睡。
  摇摇欲坠的门板忽然被大风撞开,凛冽地北风挟着雪花狂涌而入。
  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东西踏入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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