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廊道里铺着轻软的地毯,不知名的香味跟着步子截停在门外,屋里是熟悉的橙子香。
“…一会儿就走?”
“姜迎说她已经到了…”
屋内通黑,门还没来得及掩上,透进来的光照出两个人形,一只手揽着另个人的腰,将其压到门上,所有的光瞬时被挤出,人形融于黑暗。
“陈…姜迎…”她头抵着门,迎合着突如其来的吻,“…在下面…等我…”
裴轻舟大约从未想到陈暮江会如此,刚进门就冷不防地将她扣住深吻。
“…让她再等会儿…”
离别的吻,激烈、绵长且不舍。
陈暮江手很热,揽在裴轻舟腰上,让她整个人都起高烧,由下而上,很快挤掉了薄薄的外衫,只剩下吊带让紧绷的胸膛继续难受。
从未缠的如此紧过,舌尖同两个交缠的人一样,夺着气息,夺着味道。
濒死感,让人不得不抽离。
头抵着头,火苗摇曳在情欲里,相碰即融合。
“…你在舍不得吗?”她抚着微喘的唇,胸口起伏如翻腾的海,一字一句都潮湿,“…陈编?”
“…我有点讨厌姜迎了…”喉间还有情潮。
讨厌姜迎太有能力。
让她们刚刚有所进展的关系,好像被按了暂停键。
裴轻舟隐约懂了,她真的是在不舍。
从接到姜迎直到吃完饭,陈暮江都未与姜迎搭过话,她认识的陈暮江,除了工作的时像块硬石头,其余时候像玉一般温润,柔和又谦逊,高贵但并非不可触摸。
“很快会再见面的…”
裴轻舟慢慢环住陈暮江的腰,身体陷进她的怀里,从味道判断出卷发和脖子的位置,轻吻了下发热的颈。
感觉远不如相吻时强烈。
但视线淹没,感官便会敏锐。
陈暮江想要更多,一个轻吻远远不够,她需要裴轻舟吻遍她,才能压下被唤醒的欲念。
“为什么我总觉得抓不住你呢?”
拥的很紧,却并不觉得真正拥有了什么,陈暮江语气略带感伤。
她们之间的联系太单薄了,剧拍完了,也不会住一起了。
“你想抓住我吗?”她轻声问。
“不想,我不想拘着你。”
“那为什么难过呢?”裴轻舟抚了抚她的背。
“都要跟别人谈恋爱炒CP了,我还不能难过一下吗?”
“那是假的。”细碎的笑,“况且,是你拉我入局的。”
陈暮江不说话。
相拥在黑色里,她们没有色彩,只是两个感受彼此心跳的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
裴轻舟勾着陈暮江的手指,一直捻着玩儿,像暗示,又像在考验对方的耐心,看看什么时候会被人忍不住叫停。
但陈暮江只觉得指间痒痒的,心里莫名喜欢裴轻舟的这个小动作。
勾指的人输了。
挂满水迹的手让她印象太深刻。
“陈暮江…”
她细细叫了一声,勾着指,将陈暮江的手按在自己腰间,然后寻着方向,双唇对准耳廓,发出邀请:“摸我…”
换个人说这句话,陈暮江会觉得放荡。但从裴轻舟嘴里说出来,她有一种获准感。
“姜迎等很久了。”陈暮江说的不合时宜,有点像故意。
“那再久一会儿…”
很快。
颈上有了一个吻,先是右侧,然后辗转到喉间,左侧,再回到喉间,用舌尖挑着颈上的青脉,让动脉的血开始燃烧,往上走,舌苔的颗粒磨着下巴,描着下颌线,最终落到陈暮江嘴角。
第一次触摸除自己以外的身体,她虔诚又谨慎,顺着后腰,轻柔且耐心的,往上推起本就不太牢靠的吊带背心,迭一摞褶子在胸前,像折纸一样,整整齐齐。
“…嗯…陈暮江…”她沉吟出来。
有些东西,只看是不够的,要摸了才信它真的很美。
裴轻舟的背和陈暮江窥看时的一样,骨峰明晰,像蝴蝶的翼翅般轻盈、灵动、单薄,在陷入与她相缠的吻时,会有明显的扇动,她甚至不敢太用力,怕压碎这幅即将展翅的羽翼。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害羞呢。”陈暮江手按在内衣扣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害羞?”她停留在抚摸带来的颤栗中。
“一直往我脖子里钻,很痒。”以及头发被她压的有点疼。
“没做过这种事…”裴轻舟低声坦白。
陈暮江浅笑,挪开背上的手,由上而下捋过裴轻舟的短发,直到后颈,用指腹上下磨了磨,轻声说:“我也没有。”
“我算是改变你取向了吗?”
“不算,只是以前没多在意过情爱这些事。”
说完,吊带像帘子一样被放下。
“现在开始在意了吗?”裴轻舟把她衬衫抽出,伸进去摸小腹,引出一阵沉叹。
被人摸和自己摸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被人摸会有种被侵入感,想抗拒却又因舒服想迎合。
而摸人,更像是一种占有和掌控。
“嗯…”她声不能自控。
酒店门外的五级台阶被路灯照的敞亮,空无一人,空无一物,干燥又滚烫,散发着积存的热量。
姜迎立在对街的法桐树下,接着工作电话。这是她站在这颗树下接的第15个电话,树都听不耐烦了,晃着枝叶发出不满的“沙沙”声。
“唐导,您说的事我认真会考虑的。”
“好,那就先这样。再见。”
关了手机,姜迎正想给裴轻舟打电话时,看到两人一前一后从酒店出来。
风将短发吹起,长灯斜射在裴轻舟身上,一步一步踏着台阶而下,姜迎辨不清,她是在从光里走出来,还在是走进黑暗里。
陈暮江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下,看着裴轻舟走远,行李箱的轮子磨着她的心。
她突然很难过。
像十几岁那时送父母出门一样,习惯性地低头看微翘的脚尖。
她知道,往前迈一步,哪怕再小,都是挽留。
年少时的挽留可以不顾一切,但现在,她不能,也不会了。
车轮滚动的声音消失,雨落下来。
裴轻舟转头看到双手插进外衣兜,低着头小幅晃腿的陈暮江,笑了笑,又往回走。
第一滴雨落在姜迎肩上,她回了车上。
第二滴雨落在行李箱上,它一动不动。
第叁滴雨落在不停靠近的脚间,为她铺路。
裴轻舟边穿过插兜的手臂,环抱住陈暮江的腰,边问:“陈编,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都抱过来了,还问什么。”
只是头靠在裴轻舟肩上,两颈相贴,陈暮江望着被丢下的行李箱,语气都傲了几分。
“跟你学的,礼貌而已。”她闭着眼,像在回味刚刚缠绵过的味道。
“我喜欢你自由一点。”陈暮江回抱住她。
零星小雨落在她们拥着对方的手上,陈暮江没有理会,裴轻舟迭手盖过去,拥抱变得更紧。
“陈暮江,感觉我又要开始漂泊了。”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低落。
“感觉我在送走你。”
听了一会儿滴沥的雨声,路面一点点被洇湿,行李箱孤身于刚落下的雨中。
“会…”裴轻舟趴在她耳上小声说完后面的字,蹭了蹭她脖子。
陈暮江笑着问:“确定关系吗?”
“姜迎不让。”她语间没有真正的畏惧。
“你不会受制于人的。”
比如通哥,她完完全全是借了陈暮江的手,将人伏法,只是从未解释过。
陈暮江看到有辆车正在过来,顿了顿:“会留长发吗?”
她不知道多久会再见,艺人的行程通常会很满,遇到姜迎这般能力强的经纪人,更不必说。
“你喜欢?”她以为陈暮江更喜欢长发。
“我觉得这样就很好看。”什么样都好看。
滴滴——姜迎按响喇叭,但没能分开相拥的人。
“该走了。”裴轻舟从颈里拖出头,看着她。
她说:“走吧。”
“你不松手我怎么走?”笑吟吟地。
“走吧。”陈暮江手松离开腰,又放回衣兜里,盯着她。
“走了。”又补充,“衬衫别洗。”
裴轻舟后退着步子,朝陈暮江指着领口,陈暮江会意后,低头看见一道很清晰的口红印,抬手比了个OK。
两人远远对着笑了。
像是一种约定,下次见面穿上它,我们继续今夜未做完的事。
行李箱放上车,陈暮江借着半开的车窗,记下裴轻舟少有的神伤,那是因她而流露的,无比珍贵。
目送车子变至雨滴大小,她知道裴轻舟像什么了。
像蒲公英。开在山谷里的蒲公英。
自由、烂漫,风一吹就散开,然后长满整个山谷,让整座山都为她落起夏季的雪,引所有人为之感叹,易碎不易折。
而她陈暮江只是众多观赏者的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一个,所以她总觉得抓不住她。
看到陈暮江回去后,裴轻舟看着雨刷器说:“迎姐,其实我背景也没有那么干净。”
姜迎怔了下。
她怎么会看错人?
娱乐圈闯荡30年,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何况裴轻舟的背景她还调查过。
她就是看中了裴轻舟干净的背景,才找上门的。
“染毒?还是?”
“都不是。”
“?”
“我9岁就上街骗钱了,十几岁在夜店打工时,因打架斗殴进过拘留所,之后一直在酒吧打碟跑场子。”她说的坦然,只挑了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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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迎头麻了,哪一个都是危机公关。
裴轻舟笑笑说:“被吓着了?”
她被吓着?怎么可能。
她姜迎捧红的可不止那一个塌房的,当前影坛一半多当红艺人都受过她栽培。
危机公关?她也不是没应对过。
叁年前,被全网声讨、黑料满天、商务资源全掉、戏约全无的新晋小花,是姜迎凭一己之力,一点点救回,如今拿了影后奖,身价暴涨,剧本挑着拍,代言title最低也是亚太区。
“你这叫惨,不叫不干净。”姜迎关了雨刷器,接着说,“9岁正上初中呢吧,十几岁正是情爱懵懂的年纪,你这……你能这么坦白,我也不算看错人。”
最怕人藏着掖着,被爆出来时打个措手不及。害她风评受损的塌房艺人,也是辛苦栽培快十年的,被爆出嫖娼吸毒消息的时候,她竟然还没网民知道的早。
上高速后,车速逐渐稳定,裴轻舟合上眼,她觉得累极了。
她想要钱,把那些欠条还干净。
她想要个住的地方,不需要多豪华,能歇脚就行。
她想要爱吗?她说不上来。
爱这东西适合流浪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