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色 (4)

  终于冷静下来后,我坐没坐姿地坐在地上,问:「不过你还懂真多,简直就像是一名阐月巫女似的,这些也是从玻璃球里的资料库中查到的?」
  「不是,关于这部分太复杂了,我看不懂。」
  「那你怎么知道的?」我讶异。
  「是『神』告诉我的。」
  「誒算我拜託你,故事都超过一半,剩没两三章了,不要在这种时候突然追加设定好不好?」
  「我说的『神』,大概跟你现在想像的存在不一样吧,但是……『神』是真实存在的。」她说得很坚定。
  「那你怎么不问祂这该死的玻璃球要怎么打破?」我有些坏心。
  「因为不需要。」
  「你不需要我需要好吗?」
  「不是这个意思。」她又摇头。「不需要是因为我本来就知道,这项情报在球体的资料库中存在。」
  「……」
  「……」
  「那你干嘛一直都不说!」我整个人跳起来。
  「你没有问。」
  「你你你你你你……」我气到都杀手老大了。「……你都不配合,是要我怎么好好杀你啦!」
  「对不起。」她面不改色地道歉。
  「所以是什么?什么神兵利器才能打破这该死的球?超巨型坑道蠕虫的旋转喷射门牙吗?」我没好气道。
  稍微提一下,超巨型坑道蠕虫是一种只存在于沙漠深处的生物,据说张开的口其大小足够吞掉一个小型聚落。
  「水。」
  「……」
  我一脸鄙夷地看着脑子进水的『鱼』,啊周遭不就都是水,怎么不赶快打破球出来看看?
  「不是一般的水,是在水中加入细小颗粒,例如砂石等等,再用细小宝石喷嘴以极大压力喷射出的一种工具,其名为『水刀』,射出的水柱细如发丝,速度超过音速四倍,无论铁块、鑽石都能轻松切割。」
  由于有些抽象,她用全息投影弄出简单的立体示意图给我看。
  帅,没话说真的帅,非常符合男人浪漫的一种东西。
  「所以这把『绝水烬灭刃』要去哪里取得?」我摩拳擦掌。
  「『水刀』。」她平静地纠正。
  「好啦,『水刀』就『水刀』,去哪拿呀?」
  「不知道。」
  「……」
  「但推估得出来,这并不是我们这时代能够製造出的东西,我想或许在某些第一世代的大型遗跡中能找到也说不定。」
  「誒誒誒有没有搞错?我才刚从某个大型遗跡回来……」
  「对不起。」她又道歉,但一样一点诚意也没有。
  其实我也没有很生气啦,我知道『鱼』不是刻意隐瞒的。
  她只是还没学会去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稍微去在乎一些自己的事而已。
  「算了。」我摇摇手。「再说吧,反正我现在也没空认真去杀你。」
  毕竟杀她很耗时间,就算『水刀』真的那么猛能打破球,要达成誓约,我也得先……以下审略五千字……再杀了她。
  本来我就预估即便打破球,之后也得赔上我下半辈子的所有时间,好好认真杀慢慢杀,一路杀她到三十八岁,不过现在可能也没什么下半辈子了。
  想到这,我有些难过,有些意兴阑珊。
  也罢,扯够久了,不如归去。
  我在嘴里塞几颗迷幻香菇嚼了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低声吟唱:「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我欲醉眠……我欲醉眠呀……」
  「『鹰』,之后,有头绪吗?」『鱼』问。
  「大概吧,虽然没有很肯定,但我刚刚灵光一闪,对大导师的真实身份是谁,多多少少有个底了。」
  「需要帮忙吗?」
  「不,那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又或着说决战,我们之间其实也算渊源已久了,在很久以前我就有想过,迟早我们……」说到这,我四十五度角仰起头,故意将声音掺入一些微微的哀伤,这样比较有宿命感。「……必须做个了断的。」
  说完我举起手背,正打算留下一道瀟洒的背影闪人,『鱼』又叫住我。
  「『鹰』。」
  大概是刚跟我表白完,心境上有些不同吧,通常我走时,『鱼』不会这么缠人,不如说通常她都表现得相当冷感。
  我来时随意来,走时也随意走,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不过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你是去做对你非常重要的事情对吧,这时候我是否应该说些什么呢?」
  「随便你呀,话说你偷窥了这么多人,总会有什么丈夫或情人出征的情境嘛,你就随便参考一下,像说路上小心或我等你回来之类的。」
  「但那并不是『我』。」
  「你向我问出的答案,也不是你呀。」
  「无所谓,只要是你觉得『我』该有的样子,该有的反应就行了。」
  「……」我停下要迈开的步伐,微微愣住。
  我终于明白为何刚刚『鱼』跟我告白时,我一直感觉到某种违和感,原来我虽然希望她喜欢我,但我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成为她的什么判断基准或定义方式。
  我不想成为她的『规则』。
  「别这样,做你自己就行了。」我认真道。
  若『鱼』最终只变为一个彻底顺我意思,甚至连个性都由我决定的精緻人偶,我大概除了失望也只有失望吧。
  真是如此,我不会再想办法打破玻璃球。
  打破,然后再将她装入新的框架,何必多此一举。
  「做我自己?」她感觉有些困惑。
  「对,做你自己想做的,说你自己想说的,即便你只拥有在球体里的些微自由。」
  「……」
  「所以别再问我你该做什么,该有什么反应了,你不是曾叫我做春梦,或是跟你一起看同志色情片吗?就像那样,那便是你拥有的渴望,你渴望的自然会化做你的行为、你的言语。」讲得有些太认真,不符合我风格,所以我又补充。「不过你渴望的都超色的,你真的很色。」
  她犹豫了一下。
  「……那你不要走。」
  我讶异到挑起了一根眉毛,还是特别好看的左边眉毛。
  果真超色,公然留我过夜。
  我果然没看错人,独自留守于偌大的房子(月神殿)中,只穿着内衣向男子做出这种发言,这小妮子太有前途了!
  但我还没高兴几秒,她又小幅度地摇摇头,轻轻说:「不,你快离开,这几天别来找我,别待在圆环。」
  ……
  ……
  ……
  不要问我她究竟在搞什么鬼,我才想问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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