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陈静认为什么事情都有将逝去的一天,不知道何时会变成一种象徵性的名词,而在那之前的等待将会是种折磨。
她遇到了申春的女朋友,毫无防备的碰面让陈静脑袋嗡嗡作响,像被苍蝇爬满腐烂的苍白的尸块,仅能瞪直双眼,看对方巧笑倩兮,听她轻声说「和我喝杯咖啡吧」,任其捉着手找不到藉口地找了位置坐下,眼观眼。
「我叫许抒。」她落落大方地说,拦下经过的服务生为自己点杯冰咖啡。陈静则是要了白开水,不稳的声音惹得许抒注目,然后她对陈静又笑了。
陈静也回笑,有点苦恼,「陈静。」她面对肌肤细緻到找不出一点瑕疵的许抒,感到坐立难安,脸颊发烫着,脑子里一直想着该怎么藉机离席。
「我知道啊,申春的家教。」许抒的头发柔柔散在脸旁,「我看过你。」
陈静作贼心虚,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一双眼睛睁得是圆,迅速弯下嘴角。
「……找我来……有什么事吗?」儘管清楚自己比对方稍微年长,却怎么也无法佯装出像样的脸孔,板着也好,至少不会那么尷尬。
「其实也没什么。」
「唔……这样啊。」
咖啡和水送来的,陈静好不容易舒缓口气,看见许抒含笑的眸子眨眨像缺了口的银水瓶,水缓缓流出,荡漾一股难以明说的味道,连陈静看了都想深深叹息。她总算冷静下来,思忖起申春和许抒的关係,他对她是那样温柔,比起朝自己不时的一句冷讽,陈静其实也心知肚明。
她毕竟不是许抒。
许抒饮口咖啡,动作优雅,毫不矫揉造作。「我只是好奇而已。」她道。
「好奇?」
「申春他竟然会需要家教。」许抒说,也没有别的意思,平铺直叙。两人之间沉默一段不短的时间,好像听得许抒又重复一句「只是好奇」。陈静看看她,面无表情,黑水银似的眼珠子盈动着光芒。
离开店后,陈静发现自己的胃隐隐作痛。
她想起申春和许抒有些类似,那样清淡的笑脸,「这一辈子怎么都没办法放开他」的想法冉冉升起,自己也觉得好笑。准备要回家时毫无预警地下起大雨,雨水浇进眼里,什么都看不清。
她对申春而言仅是无伤大雅的消遣,这她都知道。让别人知晓这件事甚至还被冷嗤句「下贱」,也无所谓,点头的片刻间她早有心理准备。如果她的青春注定葬生在申春手中,只要看到他沐在光辉中的笑顏,陈静也会全数释怀。
感情若是太执着于收穫与回报,恐怕是很难幸福的,两全其美的结局对陈静来说是奢侈了点。
她眨眼滤掉刺眼的雨水,滑下脸颊多出温度,陈静瞇起眼看店家橱窗玻璃上身穿黄色雨衣活像根香蕉,又有些狼狈的女人,不禁就弯起嘴唇笑。她只是想看愁眉苦脸的那张脸,是否能因为笑意变得截然不同。
而事实总是令人失望。
打开门的顷刻之间她习惯性搜寻申春的身影,以为这时候他会悠哉晃过眼前不冷不热说句「你回来了啊」,自顾自玩着电脑,连绵一场长达数小时的静默。迎接陈静的一室黑暗,没有申春来过的痕跡,一切的摆设和早上出门前那样随意而零乱。
她没有觉得失落反而松口气,现在的她有点难面对申春,特别是在遇见他的女友之后。不小的衝击让陈静暂时失去力气,她愣坐在沙发看着墙上的污渍。虽然想哭,眼泪就是流不出来,酸涩在鼻咽处堵塞。
「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呢?」陈静喃喃自语。「找另外一个爱你的男人嫁了,不是更好吗?」双手疲惫地捂紧眼,全身的重量彷彿都被身下的柔软给牢牢吸附,沉甸甸的,和申春由上而下亲吻她的感觉相仿。甜蜜而沉重,不过时间一久,便像变质了的蜂蜜那样透出丝丝酸味,久嚐不得。
所以很少和他接吻,就算有,也不敢让唇瓣接触的时间过长。
患得患失的滋味,太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