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心

  李瑾媛考舞团时托了人,考完后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关系户。李尧有手术,李瑾媛父母在考场外焦急地张望,见她出来把她拥住,只说要回家好好吃点东西,李瑾媛为了这场舞成月的不吃东西,瘦得像个仙人,饿惯了也吃不下太多,反而是李父李母放心地吃了一顿,女儿饿着,他们平常也不好意思大吃。
  李尧下了手术台打给李瑾媛视讯电话,问考得怎么样,李瑾媛说还行,大不了不去就行了。现在她在的舞团是地方的,偏商业,但也有这方面的好处,李尧说你休息吧,今晚我不值班。李瑾媛让他下班路上给带点她要吃的东西,李尧说明白。
  斜对角坐着的护士陈清用眼努着李尧这边,问同科的女医生说李尧干嘛呢,女医生说给她妹打电话呢,他妹……点了点耳朵这里。真的呀。陈清说:没想到。女医生说李尧也不避讳说这些,他妹特漂亮,等你见了就知道了,他们俩关系很好。
  李瑾媛来过医院两次,一次是找李尧教授的朋友看耳朵,一次是跟着父母请李尧和李尧的师友们吃饭,见了李瑾媛的样貌都很吃惊,也情理之中。李尧高,皮肤淡褐色,眼睛细长,鼻梁上有结,嘴唇很薄,他妹也高,白得像云朵,脸上没妆,皮肤又薄又透,双眼皮像希腊的雕像,眼球微凸,有些纤弱的神经症的美,鼻子细窄,雕过的一样,嘴唇上下都有珠,方圆的棱嘴,十分的有古典情致,俩人站一块不像又有点像,大家看的囫里囵里,并且李家兄妹举止亲昵得异常,显得容貌上这份牵挂更为妖奇,所以说:见了就知道了。
  陈清见李瑾媛是在李尧的车上,李尧接了电话后说要接人,在一个商场门口停下,人很多,一个女人走过来打开她坐的副驾驶的车门,这是李瑾媛?陈清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不用李尧介绍——见了就知道了。
  李尧说:坐后面吧。李瑾媛合上门坐进后座。李尧说:这是我们院同事,没有得到回应,才想起要转过身,又说了一遍,李瑾媛读到口型,点头,然后说:你好。陈清也效仿李尧转过头来给李瑾媛说话,李瑾媛一面听一面点头,也说了自己名字,李瑾媛。她声音轻细,听起来很冷淡,后来陈清明白过来这是她刻意压低声音来掩盖她的耳聋,李瑾媛跟李尧说话明显高了几度,微微震耳。
  李尧送陈清一程,是顺路,她下车后李瑾媛马上问:你每天都送她?李尧说:偶尔吧,李瑾媛说:她上班喷香水儿。李尧说:嗯,熏死人了。李瑾媛微微一笑,在后座勾住她哥的脖子。
  开始李瑾媛不是真的不愿意跟他发生关系,只是有点害怕,她跟她跟哥并没有那么熟,她哥是活在另一页的人,她从小读着长大。李尧胯骨上有一枚纹身,纹得很劣质,已经晕开了,李瑾媛给他口的时候看到了,问,李尧说他也忘了,应该是初中纹的,李瑾媛说为女的吧,李尧说好像是。李瑾媛说什么叫好像,我不信,你糊弄我吧。李尧说:真忘了。扶着阳具挨李瑾媛的嘴唇,在上面来回涂抹。李瑾媛推开:渣男。李尧说:跟你又没关系。李瑾媛说:怎么没关系,我嫌你太坏了。李尧说:怎么坏了?李尧把李瑾媛的头摆回来。心想他坏得多了。
  纹身上那个女孩李尧其实还记得,就是那个坐他后桌的女孩,他喜欢她很久,所以追上后非常高兴,满一个月后去纹身来作庆祝,那个女孩到高中不上了,高中李尧去县里读书一半为了她,她不念书后很快地就订婚了,就在县摆的桌,然后去临市做买卖去了。谈恋爱的时候女生就说她家里想让她谈条件好的,李尧在知道她结婚后想如果他娶了她怎么样,但是其实不可能,他是要念书的,李尧毕业前听到她生小孩了,忽然想起她腰上那个字母y,不知道她怎么跟他丈夫解释的,也看到了他们的照片,男的竟跟他有些像,都不是很白,眼睛不大,反倒是那女的李尧认不出来了,记得她以前是非常漂亮的,比李瑾媛还漂亮,但是现在认不出了。如果他没被李家领养,应该长得像他那位丈夫。
  李瑾媛说完这纹身的事不久,李尧抽空就去把纹身洗掉了。
  李瑾媛考上舞团了。全家都很高兴,全家是指流一种血的李家,李父李母上京去给李瑾媛拜访老师,找房子,找打扫阿姨,忙了一个星期才回来,这个星期李尧在忙论文的事,导师给他提了一个熟的师兄,但是要去广州,李尧说再想想,回来家里已经热闹起来了,他们都回来了,吃着饭还兴冲冲谈北京的事,李尧说:都定下来了?李父李母互看一眼,说:定了。李尧说:好,什么时候去,我得送我妹妹。
  桌上一下冷了。李瑾媛慢慢吃着米,筷子一粒一粒夹着吃,也许李尧也反应过来了,他就是个预备,现在李瑾媛好起来了,他的位置就尴尬了,之前也认了他的身份,但是现在……让李瑾媛自己定吧。李尧当然知道要讨好李瑾媛,但是他留在李家不是想被当一条狗用的,家里谁都捧着李瑾媛,让他也像李父李母那样伺候,不可能。至少他把书念出来了,可以自立,只是不甘心。李父李母听到他说的那句妹妹后分别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愧色,至少目前他可以利用这点愧疚再捞一些好处。李尧给李瑾媛夹了一块儿鱼:吃这个,回来又嫌自己胖了。李瑾媛把鱼夹起来吃掉,又去李尧碗里夺了块粉蒸肉回来,说哥你才少吃点吧,你是真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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