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思前想后,蔺衡决定趁夜去池清宫探望一二。
  顺便把之前一直准备给慕裎但始终没找到机会给的见面礼也一并带过去。
  为了节省时间,国君大人没有选择走宫道,两步跃上墙头,施展轻功从数间殿宇中穿行而过。
  约摸一刻的功夫,他便翻过大门,稳稳停在了池清宫的小院内。
  此时值守的宫人都懒怠下来,或蹲或靠,缩在门廊下挤靠取暖。
  见着黑暗中倏然走出来个人影,为首的头儿顾不上刚灌的暖水囊袋,忙举起佩刀喝问:谁人胆敢闯宫!
  蔺衡抬眸一扫,并未启唇,却已然把宫人们惊得纷纷跪伏,不住战栗着道陛下恕罪。
  唤月和风旸听到动静也紧跟着跑出来,两个小侍从对视一眼,其慌张程度只一瞬做皇帝的那个便瞧出来,情况似乎不简单。
  太子殿下呢?
  话落,整个小院除了颤颤的呼吸声以及牙齿碰撞的细响,再无其他动静。
  照惯例,陛下亲临是必定要出来迎接的。
  慕裎与旁人不同,他若是歪在榻上懒得动弹,蔺衡也就随他高兴着去了。
  况且晚间风大,最好是别出来省得受凉。
  不过池清宫上上下下服侍的宫人都在此候命,以慕裎的脾性,多半会讽笑两句皇帝陛下真有威严之类的话。
  没理由会如此安静啊。
  蔺衡沉声问道:他不在宫里?
  话是疑问句,用的却是笃定语气。
  唤月往前膝行两步,重重叩首。陛下息怒!晚膳后殿下说闷的很,想一个人出去转转,还命令不许任何人跟着。
  他到底没有禁慕裎的足,嫌池清宫待得闷出去走走散心也很是正常。
  只是皇宫里好些地方夜晚没燃灯烛,黑灯瞎火的不带随从一个人瞎跑。
  胡闹嘛这不是!
  唤月眼见国君大人面色不善,又惶惶道:陛下切莫动气,请您在里间稍歇一歇,奴这就去把殿下寻回来。
  不必了。蔺衡凝眉。孤知道他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啦
  因为不能出现暴君 所以修改了文名
  文案需要那啥的地方也改了一下
  感谢收藏的宝宝们
  可能有时候更新慢 但一定会写完的
  承蒙厚爱 感激不尽
  蓝后......明天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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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及,到评论区找我玩叭~~~~
  第11章
  果然。
  蔺衡拐到朝暮阁的时候,门外的莲花锁已经被撬开了。
  剩余半边锁头孤零零落在地上,被薄薄的雪霜覆盖,彰示了罪魁祸首的作案时间并不算太短。
  皇帝陛下一脸愠怒,两步快走,率先查看了一下朝暮阁外层的机关有没有遭到破坏。
  自古皇宫中的殿宇楼阁都安置着各样的机关陷阱,以防有人擅闯,这一点慕裎肯定也是知道的。
  得亏太子殿下在淮北积攒了足够多的经验。
  因此第一层流云箭虽说被启动,但地上除了凌乱的箭支外没有任何血迹,不免让蔺衡稍稍放心。
  然而当他往里迈去,看到第二层机关也被触发之后,面上的神情有一瞬的凝固。
  乖乖。
  慕裎这溜门撬锁的法手还挺利索。
  第二层平衡机关的控制铁索只剩区区半拉了。
  至于剩下半拉........
  做皇帝的那个彻底松了口气,居高临下俯视悬挂在暗道壁上晃晃悠悠的人。
  慕裎正揪着稀拉的铁索往前蹬脚,试图找个支撑点好把整个身子给抬上去。
  锦稠长缎遭他撕成长条,和铁索绑在一块儿充作临时秋千架。
  若是忽略底下密密麻麻泛着寒光的利刃,眼前东晃西荡的境况倒让人觉着有些想发笑。
  太子殿下相当专心和铁索较劲,鼓着脸颊尝试多次,均以失败告终之后,才发现站在一旁看了半晌热闹的蔺衡。
  哟,你来啦,快快快!搭把手搭把手!
  好嘛。
  四仰八叉挂在一堆尖刀上还有心情玩闹。
  听这语气里的兴奋劲儿。
  看来还是给人喂得太饱了。
  蔺衡原本想让他再挂上一会儿长长记性,擅闯问题倒不大,但机关不长眼,保不齐哪次躲闪不及小命都给交代咯。
  淮北尚文,即便是皇子也鲜少有习武的。慕裎那点拳脚功夫对付下寻常陷阱还行,真碰上狠的多半是有去无回。
  不过长记性归长记性。
  皇帝陛下瞥见他紧拽的那根铁索开始有松动迹象时,忙不迭跃过去,一手揽过他的腰一手把随意捡起的锁头精准砸向启动开关。
  瞬息,支棱着的利刃往上腾飞,头顶的大块条石应声而下。
  两者碰撞,发出浑浊声响,四周也立即被扑溅起来的灰尘布满。
  慕裎脑袋缩在人怀里,望着刚还挂得好好的,此刻经过紧密锤击而深深凹陷的大坑出神。
  平衡机关一经启动便停不下来,蔺衡将他抱紧,脚尖点过相互撞击的残断铁索,从暗道另一头跳回地面。
  足足过了半炷香,机关螺旋的咔咔声才逐渐变小,不断有碎石砸落的沉闷动静也随之消停。
  皇帝陛下垂眸盯住仅留了两只耳朵尖在衣襟外的人,淡淡道:可还满意?
  慕裎闷闷一哼,这回缩得连耳朵尖都看不见了。你下回早点来。
  下回?
  蔺衡心有余悸。
  若是他没去池清宫呢,不知道人不在宫里呢。
  恐怕批完折子就要被请过来瞻仰太子殿下遗容了。
  何况宫里几乎每间大型殿宇内都设有机关。
  当他是打地鼠还玩儿随机抽奖的吗?
  简直胡闹!
  蔺衡着实气不过,抬手在人头顶上狠狠落了个栗子。其力道之大,让慕裎当即捂住小包嗷了两声。
  你竟敢打我?!
  慕裎一下怒了,八爪鱼似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谁稀罕要你救!本太子自己又不是不能跑!
  蔺衡冷哼:你怎么跑?铁索一旦断开你会坠下去,启动整个平衡机关会有石条落下来,上下夹击你只有死路一条。
  慕裎一双灵动眸子气得泛红,却哽住说不出话来。
  他乍然想起以前在淮北,遇到这样的情况都是贴身近侍第一个出现,解决完麻烦后不是精心照顾就是做糖糕安抚。
  从不会声色具厉的盘算道理,更别提上手教训了。
  不可否认的是蔺衡说的的确很对,如果再耽搁片刻,无论是坠下去还是继续启动机关,他都要丧命于此。
  可眼下挨了一记敲的是他。
  同样的后怕、头顶上的疼、以及没有被哄的委屈交织,慕裎眸子一眨,迷蒙出层可见的水汽。
  太子殿下颇有点愤懑的剜过去一眼,默不作声推开拦在面前的身子要往外走。
  他只堪堪往前挪了几寸,蔺衡就察觉出端倪。
  探手把一步外的人圈在臂弯,急急道:你脚怎么了?
  少管我!慕裎挣扎。你如今是国君了,本太子这点小伤不敢劳烦陛下费心!
  蔺衡无奈,不顾气头上连踢带蹬的躲,屈膝把他脚踝钳在掌中。
  还好,皮倒没破,只是崴到的地方淤了气,又红又肿胀得老高,指尖一碰就疼得人直哆嗦。
  蔺衡仔细在踝骨处轻捏了一遍,确定关节没有大问题方点点头:其他地方伤到没有?
  慕裎偏头不予理睬,鼻尖一抽一抽,活像只受了极大欺负小兔子。
  好啦。蔺衡在他头上揉了揉。你一个随从都不带四处乱跑真把我吓坏了。这里的机关环环相扣,得抽空重新检修一下。此地不宜久留,我先送你回池清宫?
  慕裎仍旧不理,脸颊气鼓把受伤的脚踝死命往靴子里塞。
  瞧见他一瘸一拐强犟着向外挪,蔺衡不得已苦笑,拍拍自个儿的肩。贴身近侍牌座驾,稳当舒适,来不来?
  这就是要哄的意思了。
  慕裎撇嘴,越过他半蹲的腰板径直朝外去,一副本太子不高兴,哄也为时已晚的模样。
  脚踝本就疼痛难忍,哪里承得住力,没等碰到朝暮阁大门他额上就冒出零星虚汗。
  蔺衡一啧,紧追上前将人打横抄起。不背那就抱,总之暂时不能下地走。否则真把关节弄伤了,我比你更寝食难安。
  明显恼羞成怒的太子殿下没理解比你更寝食难安的意味。
  扭动几次,未果。
  他不禁赌气拿往人胸口重重一锤。不想照顾就别照顾,本太子多的是人伺候!
  得。
  为人忧心的好意又一次白瞎。
  以对慕裎的了解,蔺衡毫不怀疑再申辩下去他定得一套鹞子翻身蹦跶下来,宁可争口气日后杵拐杖也不许碰一个手指头。
  我错了我错了。
  蹙眉忍着胸口处酸麻痛感的皇帝陛下如是道歉,满心琢磨先回池清宫给人治伤要紧。
  第12章
  朝暮阁外灯火通明。
  蔺衡甫一抱着慕裎出来,便被明晃晃的火光照花了眼。
  姜来公公正焦急张望,见着国君大人安好才揩揩鬓角的汗,迎上去道:老奴参见陛下。
  蔺衡颔首,扫过手举火把身着盔甲的禁卫军。
  他早下过令不论如何朝暮阁都不许擅入,因此机关引起的动静虽大,但禁卫军护驾也只敢在外围等候。
  蔺衡沉声道:这里无事,退下罢。
  众人佯装没有看见皇帝陛下怀里抱着的人,纷纷掩住惊讶,称喏告退。
  为提防国君龙体受损,太医院掌席医官张臻匆匆赶来,连药箱都来不及放,先跪拜道:微臣来迟,请陛下恕罪。
  他面上看上去恭敬十分,实则心里哀怨的几欲咆哮。
  记上回在长明殿撞见陛下破雏,他在御医房担惊受怕,唯恐药抓着抓着就遭人拉出去鞭尸。
  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今儿他又看到了什么?
  太子殿下里衣松垮残破,耳根赭红,粉面含羞。
  陛下双手横抱,不住调整两臂间距以期他能靠的更加舒服。体贴细致不说,且丝毫没为人擅闯禁地而恼怒。
  从他刚做太医时就有所耳闻,曾经几个不知情的宫人好奇朝暮阁的廊檐结构。不过走近多瞄了几眼,就被陛下处以极刑。
  是以这间殿宇,再没人想也不敢去打探究竟做何用处。
  只知道陛下格外珍视,每隔半月便会着人清扫外间浮灰,然而里间的摆设却无人知晓。
  既然太子殿下是从里间被抱出来,陛下并不为此降罪。
  那说明.........
  人一定是陛下亲自带进去的。
  难道是嫌长明殿不够刺激,想换个新鲜地方?
  啧啧。
  那陛下也忒厉害了罢。
  幸个人能把半边宫殿给幸塌。
  不愧为一国之君呐。
  压根没注意到掌席医官在脑补太子殿下羞怯不从,陛下不惜强撕其衣袍共享鱼水之欢此类大戏的蔺衡,不耐烦又唤了声:张臻?
  张太医懵然抬头:微臣在。
  姜来公公一见这情形暗道不好,在蔺衡启唇前先讪讪赔笑。
  陛下,张太医是太过担忧您的身子了。一听您问消肿去淤的药膏是否有备,急得不知该如何作答呢。
  啊.......是张臻经他提醒这才反应过来,忙磕头道:微臣的药箱里有玉髓膏,是专用来消肿去淤的良药。
  蔺衡也懒得计较姜来公公有意开脱,淡声下令:带上你的药箱和小命,随孤去池清宫。
  蔺衡的意思本是让他仔细给慕裎再查看下伤势,倘若走神发愣把人给弄痛了,当心吃不了兜着走。
  张臻惶惶不安,怀疑陛下是看出他所想,预备为挽回颜面杀人灭口了。
  你抖什么?
  蔺衡一觑,切实没看懂张太医这挠琴一般的诊脉手法。
  脉象到底如何?
  张臻望了眼整个人蜷在棉被里装鸵鸟的慕裎,惴惴道:回禀陛下,太子殿下脉如细数,是心悸过度的症状,需得好好卧床静养几日。
  只是心悸过度?
  蔺衡疑惑。
  那机关设计精巧、防不胜防,慕裎在里面兜转个把时辰,仅仅是扭到脚踝,居然没受旁的任何影响?
  你确定,没有内伤之类的?
  内伤?
  鱼水之欢除了那里受伤还有什么可受伤的?
  陛下这是..........
  在试探?
  张臻道:回禀陛下,没有。
  蔺衡点头,想了想又道:算了,孤自己查验。太医不懂武学路数这块儿,内不内伤的的确很难单凭脉象判断。
  见他伸手,张太医战战兢兢摸出药箱里的一个小琉璃盒捧过去。
  有道是医者仁心,他实在是没忍住多嘴提醒。
  陛下,这玉髓膏消肿最好,但只可用于治外伤。
  最后二字被刻意咬重。
  言下之意他这还有专管的内伤的药,用混了不利于太子殿下身子恢复。
  蔺衡闻言不禁暗忖。
  暂且也不知慕裎是否还有别处抱恙,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便道:其他有用的一并留下罢。
  张太医称喏,翻出三四种不同颜色的软膏和药丸,同记载使用方法的书笺一起依次放好。
  做完这些,他相当自觉的行礼告退,以期留出足够的空间让陛下亲自给人查验。
  张臻走了许久慕裎还是蜷在棉被里一动不动,惹得蔺衡好几次都想去拽他的被角,生怕闷着不透风给捂坏了。
  还在生孤的气?
  皇帝陛下坐近,指尖在拱起来的棉被包上轻戳。
  好歹刚把人从危难中解救出来,一路充当銮轿任劳任怨。不说消减愤懑罢,怎么也得赏脸搭理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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