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小时

  阿莉雅拍拍膝盖上不存在的灰,低着头,又去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房间里很安静,太阳从窗户外照进来,落在两个人身上,暖融融的。
  伊修静静地看着她。印象中的阿莉雅,就像一支珍贵的红玫瑰,自小就被贵族社会寄予厚望。他看着她逐渐绽放,引来越来越多的欣赏者,堆砌在她身上的头衔越来越多,她越来越忙碌,而他,只能被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挤得越来越远。
  很久没有这样,两个人单独相处过了。
  他的目光不知不觉间温柔下来。
  “我很想你。”
  阿莉雅的目光有些凝滞。她呆呆地看着虚无的某一处,但从伊修的角度,是看不到她的反应的。
  他苦笑一声。
  “你就这么排斥我吗,莉雅?我们之间的友情,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
  “当然不是!”阿莉雅急促地打断他的话,可这几个字说完,她又不继续往下说了,只是负气地扭过头,小声地嘟哝,“你知道是因为什么。”
  从天之骄女到普通平民,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阿莉雅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
  伊修明白这一点,可要让他从此和阿莉雅成为两条平行线,他根本无法接受。
  他走到阿莉雅身边坐下,握住她两只小小的拳头。因为失血过多,女孩的脸色有些苍白,加上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比同龄人更加瘦小的身形,十分惹人怜爱。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阿莉雅的眼睫颤了颤。她被他的话语吸引,终于舍得抬起头:“你还记得这种事?”
  “那当然了。”伊修撇撇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明明打扮得那么漂亮,戴着太阳帽穿着蓬蓬裙,却又说你喜欢冒险和捕猎,我当时觉得你很虚伪,可讨厌你了。”
  阿莉雅哼了声:“我从不说假话。”
  这自信的样子太可爱,伊修的手有些蠢蠢欲动,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继续说:“我后来知道了,但当时不知道。那时候为了捉弄你,我还故意邀请你去夏猎会。本来想看你出丑……嗯,那天你真的很漂亮,我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你当天穿的骑装……”
  一群男孩子里,零星的几个女孩儿真的很显眼。更别说阿莉雅,她被女孩们簇拥在中间,火红的骑装,漂亮的脸,出场的那一刻,就成了所有男孩话题的中心。
  “是吗?”阿莉雅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没印象了,那时候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是啊,那时候你谁都不放在眼里,可高傲了。”伊修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捏她的脸,阿莉雅被他的动作惊呆了,她睁圆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竟然没有拍开他的手。
  眼前这张陌生的脸渐渐与记忆里明艳的少女重迭,伊修苦笑一声,将手从她的脸上拿开。
  “你也只有这种时候会这样了。”
  阿莉雅皱起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伊修攥起手指,“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你以前不是也捏过吗?”阿莉雅蜷起双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反正我现在已经不是王太子妃了,也不用和你保持距离。”
  这话也没错。伊修笑了声,把话题拉回去,“那天猎场的管理员失职,把几只高级的火狼放了出来,这事儿你还记得吧?”见阿莉雅点头,他才继续往下说,“当时我们都快被吓哭了,只有你站了出来,组织大家一起反抗,最后成功杀死了那几只火狼。我觉得你真的很勇敢,也很厉害,那之后我对你的看法就改观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女孩逆着光,向跌倒在地的他伸出手,他的脸上全是眼泪,她的脸上还染着血渍,表情也不算温柔,那时他们的姿态谁也说不上好看,全都是被逼入绝境的狼狈不堪,可那双明亮的眼睛,从那以后,就深深刻进了他的生命里。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阿莉雅眸光黯淡地把脸埋进膝盖里,“我已经不是阿莉雅了。”
  “是吗?可我觉得你一直没有改变。”伊修垂下眼,“今天你不也站了出来吗?还把自己弄得昏迷。”
  “如果没有水精灵,我才不会站出来呢。”
  “没有水精灵,你也会站出来的。”伊修握住她的手,心疼地摩挲着她的手指、手背、手心,她的皮肤还算光滑,可比起精心保养过的贵女,还是远远不及。不知道这具身体曾经遭了什么罪,可一想到他心爱的阿莉雅从今以后就只能依赖这副破败的身体活着,他就觉得心脏被针扎了一下又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阿莉雅受不了他这肉麻的摸法,拧着眉把手抽出来,“会不会站出来说不准,但你再这样摸我,我就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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