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你叫什么?崔远洵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想等飞机落地,查查这个人的资料。
  关你屁事。贺言张口答道,又很想再给自己一拳。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回答:我叫贺言。可能比你红一百倍,我下飞机以后也会搜搜你有什么不知名作品的。
  反正自己下飞机以后,可能就要社会性死亡了。不想忍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好啊。崔远洵说,不胜荣幸。
  第3章
  小李原本以为贺言这一天都不会搭理自己了,但没想到的是,飞机刚落地有信号,他就收到贺言发过来的消息。
  等会儿一下飞机就跑。贺言在消息里这么写,别让粉丝追上我,有人追你就拦着。
  可我要去取托运行李啊。小李回复道。
  那我自己先走,你打车过来吧。贺言毫无商量余地的写道,也不再回复小李发过来的疑问,比如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有在这时,贺言终于感到了孤独。
  李深是不能据实以告的,执行经纪人祁然更不是。贺言有朋友,可没有人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每个人都可能利用这个秘密。
  别人可能还有最后一道防线,那就是父母,父母总是值得信任的。但贺言是个孤儿,这个经历让他在选秀的时候好好营销了一番,塑造自己美强惨的人设。
  现在他只能靠自己守住秘密了。
  舱门一开,坐在头等舱的贺言就箭步冲了出去,第一次毫不理会站在舱门口问候的空乘,也完全不在意那些找黄牛买了航班号赶来的粉丝。但他也不是毫无准备,为了不让一切显得过于突兀,一下飞机,贺言就拨通了来接机的工作人员电话,所以在粉丝眼里,贺言之所以没有跟他们说一句话,只是因为他一路都在快走着打电话:喂我到了,你在哪里,十三号出口是吧,行我马上过来,车牌号是多少来着
  但打个电话再怎么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机场却不小,走出去仍然有一段距离。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贺言却还假装着对话:嗯好,我马上就到了。是啊,好久不见了
  正说着,贺言的声音突然顿住了。
  哪里不对。
  来接机的人他根本不认识,刚刚那句好久不见,只是他想不出来词随口胡编的。可是,他明明已经不能这样说谎了啊?
  但他的脚步没有停,没有助理的保护,贺言现在就是孤身一人,必须快点脱离这个境地。不然粉丝要是围上来造成机场拥堵,他可就要上头条了。
  言言!你还记得我吗?有个粉丝在高声叫他。
  当然记得,你半夜来敲我酒店房间门搞骚扰,我真恨不得报警抓你。
  贺言心里这么想,但他并没有说出来。他思索着,尝试着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甜腻,说出来是: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打扰到别人!
  自己几分钟前还在痛苦的问题,现在似乎就已经突然解决了。
  轻松得让贺言都有些精神恍惚。
  上车以后,贺言又再次试了试。
  他跟工作人员正常地社交,夸赞她的耳环真好看,特别衬她。又问司机师傅,放着的照片是不是他儿子,看着就很机灵。
  总而言之,谎话连篇,把义乌小商品市场风的耳环和完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孩,吹成了独特高奢和明日的天才。
  平时贺言也没有这么浮夸,最多是和谁都不咸不淡,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从不说人坏话,从不掺和是非。但今天他实在是憋得慌,经历了那恐怖片一般的真心话大冒险以后,他只想回到正常人的温床中,继续做他的爱豆。
  如果说谎也是一种罪,那自己愿意堕入偶像失格的地狱里,然后遇见很多同行。
  确定一切都恢复如初,贺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些,换了个舒服一些的姿势,又拿出手机看起了新闻。
  热搜依然被那位偶像所占领,好几个相关的女孩都出来爆料。让贺言也不禁想起来,当初他尽心尽力营业,结果也是这位偶像,六出夜店三顾酒吧,跟不同女孩春风n度,贺言每次跟他稍微亲密一些,回来都只想洗手无数次。
  评论里有人在说:我看过他演戏啊,完全不行。怎么伪装单身的时候那么熟练,真正去演戏却烂得车祸现场。
  贺言想,这只能说明,垃圾就是放错了地方的宝物。
  这次住的是鸣居酒店。接机的小姑娘在介绍,是本市最高档的别墅酒店,29栋别墅全部独门独户
  我知道。崔远洵没有兴趣听,能换家便宜点的吗?
  那边自然是说不行:这次要求二十九名选手全部入住,不能特殊的。您不用担心费用,听说是酒店老板跟制片人认识,免费赞助的。
  说实话,她听到的时候都觉得,这老板跟制片人一定是铁杆朋友,毕竟这种酒店全部房间借出去,几个月都没有客人入住,盈利为零,损失实在很大。
  崔远洵也这么觉得。
  小姑娘帮着崔远洵办入住,看着名单说:一号房已经被贺言入住了,您是第二位到的,要不然二号房?
  不用。崔远洵斜靠着前台,转头对店员说,我还是住鸟鸣涧。
  啊?那是什么?小姑娘没看到单子上有这个房间。
  崔远洵原本是不打算说的,但是他这次出门没带睡袋,在有更好的条件下,并不是很愿意睡别人躺过的床,还是选择说出来:酒店是我妈开的,给我留了个房间。
  这个地方是著名的影视基地,常年人来人往住宿需求旺盛,但又比较偏远,刚开发时没有什么上档次的酒店。崔远洵决定去演戏以后,家里人也没跟他商量,在这里建了个酒店,给他留一栋不对外的别墅,让他拍戏的时候去住。
  他倒也不是没跟家里人吵过,可父母义正辞严地说:明明是看那里开发条件好才去投资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想多了吧你。
  这次突然赞助,几个月都不对外营业,就算再去问,他们大概也会说是巧合。
  店员是认识崔远洵的:已经打扫好了,直接指纹进去就可以。
  那我先过去了。崔远洵提起行李,时间表你发我手机上就行了,明天我自己打车过去。
  小姑娘看着崔远洵走远了,才逐渐琢磨出味来,难怪制片专门让派车去接这位十八线艺人,连个助理都没有,行程还要直接对接,更没有保姆车司机,说什么自己打车,听起来真是艰苦朴素。如果没有那句酒店是我家开的就更好了。
  正想着,却看到崔远洵又拖着行李箱,又走回来了。
  咦?她有些搞不懂,是有什么事吗?
  你刚刚说,一号房被贺言住了?崔远洵问。
  对啊,你们认识?
  他也很红吗?崔远洵又确认了一下不是重名。
  还挺红的。
  崔远洵搜了一下名字,找出来照片:是这个吗?
  是他你真不认识?
  认识。崔远洵转了口风,又跟前台说,帮我开二号房间。
  贺言原以为一人一栋别墅足够奢侈了,走进去才发现走进去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其他的空间都分配给了休息的客厅、餐吧,甚至还有健身的器材。往窗外望去,庭院里的银杏树下有一个小泳池。
  只能委屈你去外面住了。贺言绕了一圈,提着箱子站在大门口,叹口气对李深,不要走太远了,开个好点的房间。
  李深自然是不太乐意的,一般来说他都是跟贺言一起住套房,这样方便随传随到,但现在这样,早上他还要早起跑过来。他毫不掩饰就把情绪表现在了脸上。
  那不然你想怎么搞?就一张床,大爷你睡床我睡地板行不行啊?
  贺言这句话的语气,和刚才截然不同,简直充满了不耐和怒气,一说完,看着李深惊恐的表情,贺言就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这完全是毫无预兆的,前一句还在安抚,后一句就开始发飙,也实在难怪李深回不过神来。
  好在背后的敲门声突然响起,贺言立刻转身开门。
  来人令他很意外,是飞机上有一面之缘的那位。
  还真是你。崔远洵拿着手机上的照片核对,不过这照片p得有点狠。
  贺言:
  李深贴着墙根溜到了门口,声音都小了很多:那言哥,我先走了啊。
  嗯。贺言避开李深的眼神,明天你再睡过头我可不会等你。
  操!他本来想说的是今天好好休息啊!!!!!!
  李深看贺言的眼神却畏惧得很:好的好的,我一定!
  虽然有效,但贺言真的不想这样子。
  这要是在外面被人看到,才不会管是不是李深出错太多,只会传他是个苛待员工的艺人。会欣赏的,可能只有面前这个崔远洵。
  崔远洵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特别坦然地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我刚刚搜了一下,发现你真的挺红啊?
  没有没有,过奖了。
  贺言也不是第一次被同行夸红,从来他都是这么谦虚的,而不是像此刻一样:跟你说了,比你红一百倍。
  崔远洵笑得不行:那你还是说错了,按粉丝数算,起码一千多倍吧。
  但是我搜了一下,别人都说你脾气好啊,还有人说什么假白莲。崔远洵问,怎么我看你挺雷厉风行的,就你这样,也很容易得罪人吧。
  我平时挺能装的,贺言说,可能今天吃错药了吧!
  我跟你在同一个节目。崔远洵说,就是这个《演员课》。而且就住在旁边房间,这么有缘分,要不要交流一下,我经验应该比你丰富。
  正常情况下,贺言是会感谢前辈的,说不定还会听人啰嗦半天,然后表达一下受益匪浅。但现在情况由不得他,他只会说:那你演那么多还红不起来,估计这经验也没什么用。
  果不其然,崔远洵黑脸了。
  应该让经纪人来看看,崔远洵心想,成天说自己口无遮拦,现在终于遇到比他还嘴上没门的了。他甚至都有些理解经纪人了,原来实话有时候真的会有点难听。
  但他都来不及生气,就吓了一跳:你在干嘛?!
  贺言在撞墙。
  一下又一下,企图把那个过于不羁的灵魂给撞出去。可是完全没什么用,被崔远洵抓住肩膀,贺言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这房子真
  他试了又试,只是想说句简单的谎言,可明明破字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闭着嘴发出气音,一说话,贺言又像泄了劲似的:好。这房子真好。
  你没事吧?崔远洵用手背试了一下贺言的额头温度,没发烧。
  我跟你很熟吗?贺言有气无力地瘫在沙发上,他现在最恨的就是跟人交谈,你没事要不就走吧,记得把门带上。
  崔远洵想想,自己跟人家也的确不熟,既然交流有点障碍,不如走了算了。他自己本来也是比较心高气傲的人,能跟贺言说几句软话已经不错了。
  那我先走了。崔远洵说完,又想起别的事情来,打开了手机,对准贺言,不过,要不然再聊几句吧。
  聊什么?你有病啊!
  就这样。崔远洵还挺满意,多骂几句,我回头发给我经纪人看,娱乐圈真的不止我一个人这样。
  贺言下意识就是去抢手机,可是想想,如果以后自己都这样间歇性抽风了,那作用也不是很大,更何况他现在身心俱疲。
  你拍吧。贺言说,回头曝光了,我再去隔壁把你杀了偿命。
  外面突然一声惊雷,顷刻间就开始下雨,贺言真想冲出去,让雷把自己劈死。
  第4章
  哪怕这晚睡得再不安稳,贺言依旧准时在六点起了床。
  他右手刷牙,左手就已经开始刷手机。虽然用的是从不发言的小号,但他还是小心地用左手,以免手滑点赞。
  先是查看了一下超话排名有没有下降,今天在超话签到时显示自己是第58564名签到的,与昨天同时段签到的数据相比没有明显的变化。又点进去某几个知名大粉查看他们又在发表什么言论,最近他的粉圈在干些什么,对他的造型是否满意。最后,搜索自己的黑词条和黑称,最近在骂他什么。
  这些东西他只会在确认身后没有相机的时候看。
  牙刷完了,贺言指着镜子,开始了试验:这是一块破布。
  没事,十分顺畅地说出来了。
  贺言又在空空的房间里面无表情地叙述着:我特别爱我的公司、我的经纪人,还有我那个十分勤奋好学的助理。
  完全毫无障碍地说了出来,贺言才确定,这次真的好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犯,贺言打开备忘录,记下来两次发作和恢复的时间差,可是样本太少,暂时还摸索不到规律。
  但他脱逃不了,他不能那么随心所欲地放弃工作,宁愿抱着侥幸继续下去。有的事情既然来了,就只能面对。
  贺言。他喃喃道,你没有出错的资格。
  助理李深这次没有迟到,但是他忘了跟司机联系好时间,又耽误了一会儿。
  帮我预约一个心理医生。贺言在车上对李深说,价格可以高一点,我不方便过去,让他来我这里。
  李深问:啊?怎么突然要心理医生啊,这里我也不熟啊。
  又是那副想推托的样子,贺言还想多说几句,突然想起昨天的事情,又改了主意。拉着脸,冷冰冰地:你去做就行了,别问那么多。
  这招还真挺有效,李深没再多说,只是皱着脸一脸苦恼地搜着相关信息。贺言又补了句:要有执业证书和资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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