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校事府的选择
在众多朝臣几乎统一的选择之下，莫要说曹芳现在还没有任何的权势，就算是有，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校事府去和满朝文武相抗衡。
而且这一次，校事府似乎没有反击的余地。
这或许就是一个孱弱的君王无奈之处。
孙权可以为了吕壹去撼动顾雍等人组成的联盟，刘禅也可以为了黄皓掀动一场大清洗。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的动作说明了他们的朝堂已经逐渐稳固，不会因为朝臣们的联合而变得有任何的改变。
这是一个成熟的君王必须做到的事情。
而现在的曹芳，很明显还没有那种本事。
他先是将目光看向了自己身边的母后，希望自己的母后能够救一救那校事府之人。
只可惜作为曹魏的太后，郭氏纵然并不厌恶校事府的那些人，但是她同样也知道此时什么都不能做。
她们母子两个人看似雍容华贵，实际上却是要依仗各方势力才能够过的更加的舒适一些。
他们此时面对这朝臣们突然统一的发难，确实有些不敢妄动。
曹芳也知道此时自己的母后已经决定了放弃，那么他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最后曹芳还是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大殿不远处的那个人，满脸阴翳的张固，校事府的府令大人。
这个先帝留给自己唯一的心腹，这么长时间他也算是长大了不少。
看到了朝堂上面的争权夺利，也看到了各种各样与众不同的厮杀，但是他只在张固的身上，看到了忠心。
虽然这各忠心很多人都说那是罪孽，那是贰臣，但是曹芳却是知道，张固对自己是真的忠心。
如今连这皇宫之中的诸多内侍黄门他都不敢相信，他只敢相信张固。
因为这个家伙虽然也在渴求权利，但是却对自己毫无隐瞒，他是一个明确告诉自己，他所有的权利，都是他这个当君上给的。
所以他对曹芳，自然也是最忠诚的。
曹芳现在都还记得，曾几何时，张固信誓旦旦的告诉曹芳。
只要曹芳不放弃他们，他们断然不会让曹芳收到任何的损伤，这是他们所有校事府之人答应先帝，答应曹氏的列祖列宗的事情。
而如今，曹芳努力的想要从张固的脸上看到一丝丝的支持，让自己有勇气站起来，也告诉这朝堂之中的众人。
他不会放弃校事府。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那张万年冰块脸上面，突然对着他露出来了一个笑容。
那是他看到的第一个张固脸上的笑容，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在笑，只是这个笑容分外狰狞。
“启禀陛下！”一声沙哑的声音从大殿之中传了出来，所有朝臣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因为这沙哑的声音在这朝堂之中独属于一个人，那就是校事府的府令张固。
“陛下！”张固走到前面，抬起头颇有些深意的看了看上面那还颇为稚嫩的小天子，然后躬身行礼，“刚刚洛阳令刘永大人所说当真是让我等汗颜。
自从太祖起兵之时开始，我大魏精兵横扫六合，几乎一统寰宇，如今却是处处受制，处处为难，这当真是我等这当子孙的不孝。
如今这收复失地的话语竟然是让刘永大人说了出来，这就真的让下臣羞愧到无以言表了。
这天下纷争已久，我大魏焉能失去了这进取之心？
我校事府愿率先而行，张固请命，带领校事府全部精锐奔赴荆州，定要为我大魏夺回荆州之地！”
言罢，张固便一个头磕在了这大殿之上。
沉闷的响声和刚刚那沙哑的话语同时敲打在了朝堂上面众臣的心中。
或许这是第一次有人在质问他们，这么多年了，他们除了争权夺利之外，还干了什么。
非但没有奋三世之余烈一统天下，反倒是直接将数座州郡拱手让人。
这种质问，让所有朝堂官员都是忍不住的老脸一红。
张固也并不是想要玩什么在外而生在内而亡的把戏，他只是单纯的不像让上面的那位为难罢了。
那位陛下还太年轻，他刚刚已经看出来了，朝臣们看似是统一了起来制约校事府，但又何尝不是在威胁这位高高在上的小小君王。
他们这群已经习惯了勾心斗角争夺权利的家伙，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好生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利益。
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这简直就是背叛，但是对于一个并没有多少反抗之力的君王来说，这是一场天大的危机。
这么多年，从太祖后期到先帝驾崩，曹家三代掌权之人都在致力于权衡朝堂，都醉心于心机权术。
的确是让曹魏在某种情况蒸蒸日上，并且稳定了这霸主的地位。
可是现在曹芳当政，这数十年的醉心权术之争终于出现了恶果，满朝文武，竟然一个个都上行下效的想要争夺权利，而非一统天下。
这让张固不由的感觉到了好笑。
张固现在是校事府的府令，但是当年校事府刚刚建立的时候，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校事散人罢了。
只不过因为为人机灵，被当年的大人呆在了身边。
对了，那个时候校事府还不叫校事府，主事之官也不叫府令，他们都叫他大人。
大人的名字，叫做戏志才。
那个时候他们的主公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东郡太守，而他正在大人的带领之下，帮助主公图谋兖州之地。
当他们成功的夺下兖州的时候，张固问了大人一个问题。
他们为什么要打仗，打仗要死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打仗？
大人当年的回答，张固现在都铭记在心，大人说，他们要帮助主公一统天下，再造寰宇。
呵呵，多有趣的话啊。
刚刚夺下了半个还不稳当的兖州，手底下全都是一群刚刚收服的难民流寇。
而他们四面全都是强大的敌人，占据富饶之地徐州的陶谦，逐渐变成天下枭雄的袁绍，天下第一诸侯袁术，还有虎踞荆襄的刘表。
以及西凉豪雄马腾韩遂，西川问鼎益州全境的刘焉，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任务。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一群年轻人，竟然敢高呼出，一统天下，再造寰宇的口号。
他们不过就是一群年轻人，他们不过就是有了半个兖州，他们凭什么！
可是，他们成功了，张固也成功了。
他亲眼看着自家大人的计划一步一步的完成，看着这天下一步一步的被主公收入自己的怀中。
看着兖州的难民流寇变成了顺民百姓，看着溃兵逃兵变成了悍勇之士，看着百姓终于有了饭吃，有了衣穿。
从易子而食到食能果腹，这到底有多么的不容易，没有人比他张固更加的清楚。
可是这么好的开头，他们大人这么好的计划，却是在这群家伙的身上一点一点的被抽离。
如今天下纷争，这群人竟然还想着如何将校事府这个如鲠在喉的衙门拿下。
他们都是聪明人，真正让他们心惊胆颤的是他们本身的贪婪，而非是校事府的利刃。
他们懂，只不过他们不想照做罢了，他们想要的，是权利，地位，是高人一等的感觉。
而不是那虚无缥缈的一统天下。
张固看着沉默下来的满朝文武，他从不奢求自己的一腔热血能够换来他们的觉醒。
他只希望，自己走后，自家的小陛下不用再收到他们的责难，那就够了。
“陛下！”张固再次轻声呼唤了一声曹芳，将他的神魂叫回了现实，“请陛下恩准，让我等，为国尽忠！”
再次一声高呼，宣告着张固的请求。
曹芳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数年的忠臣，贰臣，最后虽然万般不愿，但也明白了张固的想法。
“准！”
“臣，多谢陛下！”张固问道这一声准字，立刻下跪，谢恩，“臣离开之后，还望陛下能够保重圣体，臣告退了！”
张固说完之后没有再多做任何的停留和废话，立刻站起身来，扭头就走了出去。
之后的日子里，他要再去找回当年的时光，去完成当年自家大人交给他的任务。
张固离开了，不单单他离开了，他还带着校事府几乎所有的精锐都离开了，这一次他们要去荆州。
以一府之力，想要撼动汉军在荆州的所有布置，这份儿气魄，或许只有校事府才有。
而当他们刚刚进入荆州之地的时候，他们见到的并非是荆州的风土人情，而是一名名早就已经准备好强弓劲弩的精悍士卒。
“张固，当真是，好久不见了。”
一声轻笑声，从外面传了进来，紧跟着一名身披麻衣的中年男子便走到了张固等人的面前。
“司马师....”张固自然认识面前之人是谁，本应携带老母之棺前往家乡安葬的司马家嫡长子，司马师。
“看来某家没有猜错，太傅大人还真是所图不小啊！”
张固在看到司马师的时候，就知道了他背后之人是谁，面对强弓劲弩，他并没有任何的害怕。
甚至，还有些想笑。
“张固大人真的应该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对大家，是真的很好。”司马师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之中似乎还有这可惜之感。
而他的手，却是已经抬了起来，所有的弓弩在这一刻全部对准了校事府的精锐。
“尔等的人头，会让汉军声名大噪，张固大人，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