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9)
说到最后,众人面面相觑。
温敬亭是头一个起身的,他深深躬身道:属下明白了。
从他打头,一干属下纷纷离开,只有王庸从头到尾坐着没动。
黎秩不悦地看着他。
王庸只得起身,我送世子回去。
我自己来。
王庸不可置信,教主信不过我?
黎秩怒气未消,你隐瞒了我那么多事,让我怎么信任你?
王庸定定看了黎秩片刻,竟是难得在黎秩面前无礼,拂袖而去。
黎秩也不觉愧疚,只是嫌弃地瞥了眼醉倒的萧涵,而后深吸口气,架起萧涵胳膊,将人扛了起来。
这人醉倒后死沉死沉的,一身酒气,黎秩皱了皱鼻子,认命往外走去。
明月高悬,恰巧是个月圆夜。
刚出大殿,下台阶时,萧涵就醒了,人却浑身无力地靠着黎秩肩头,双手也环住了对方细瘦的腰身。
黎秩摇了摇萧涵。
醒了就自己走。
萧涵脸颊红晕,醉意被凉风一吹,减了几分,他双眼迷蒙,微眯起来盯着黎秩看了半晌,语调懒散,是,枝枝啊我就说,味道是一样的。
黎秩推开他让他自己站稳,纳闷道:什么味道?
萧涵摇摇晃晃扶着旗杆站住,嘿嘿笑道:就是,枝枝的味道。
黎秩下意识抬起胳膊嗅了下,衣服上也就染了些许火锅味,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黎秩很快回神,他怎么能跟一个醉鬼较真呢?
黎秩转身走人,醒了就跟我来。
去哪里啊?
萧涵脚步踉跄跟了上来。
回房间睡觉啊。
黎秩走几步就停一下,等他跟上来,心下骂了一句呆子。
走走停停,终是进了内院。
客房离黎秩的凌波苑最远,离大殿却不远,可才走到内院湖边的枯树下,萧涵就不肯再走了,他一幅疲惫至极的样子,扶着树干就地坐下。
黎秩回头找来,要睡回房间去。
萧涵仰头望他,眼里倒映着月光,我走不动了。可转瞬,他又笑嘻嘻地朝黎秩伸出手,枝枝,你扶我一把嘛,亲我一下我就有力气了。
敢拿我开玩笑?黎秩一掌拍去。
力道不大,甚至都没发出半点声响,萧涵呆呆看着自己的手,面色委屈,浑身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黎秩实在看不过眼,向他伸出手,起来,回房间睡去。
萧涵也是怪脾气,自己想要的时候被黎秩拒了,等黎秩主动伸手来,他反而不要了,他别开脸说,世子现在生气了,不想回房间睡觉。
黎秩气笑了,行,那你就在这睡吧。他利落收手,转身就走。
萧涵见他真走了,自己没出息地扶着树干爬了起来,枝枝等等,我就是想在这里休息一下嘛
黎秩在十步开外站定回身,月下红衣,面容秀美而清冷。
萧涵看着,眨巴眼睛,弯身捡起地上的一支枯枝。
黎秩问他:又做什么?
萧涵冲他一笑,摇摇摆摆走过来,我想起来,你喜欢看我舞剑。
黎秩都不知他何时有过这种嗜好。
萧涵已走了过来,因脚下不稳,一把抓住了黎秩手臂。黎秩任由他以自己为支撑,看着他慢慢抬起头,俊美的脸上扬起一个傻兮兮的笑。
我知道的,剑法是你教的,你比我自己都在意我学到了哪个程度。你放心,七天后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萧涵道:我这就给你看看。
话说的好听,可萧涵刚举起手中枯枝时,脚步就晃了一下。
黎秩扶住他,别闹了。
萧涵笑着推开他,以枯枝作剑,在夜空中划下一道弧线。
他因酒醉身形不稳,枯枝却端得很稳,他剑指前方,神情异常认真,好似在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从雷霆震怒,念到浮光掠影,最后念到万里长风。
黎秩无语凝噎地看着他,气势凌厉似能上山打虎,实际上摇摇晃晃一点力道都没有,虽说态度不错黎秩忍无可忍道:万里长风是什么剑招?
萧涵也被问得愣了一下,好像念岔了他停了下来,开始反思。黎秩不耐烦地走了过去,走了,送你回房,别在这里发酒疯了
黎秩刚伸出手,萧涵徒然抬眼,眸中略过一道清光,他抓住了黎秩的手,猛地一用力,让黎秩猝不及防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跌进他的怀里,后腰也无声覆上一条有力的手臂,带着黎秩紧贴上萧涵的胸膛,陷入被动。
萧涵重新举起手中枯枝,挥出无比顺畅的一招,他的身形难得稳住了,也连带动着黎秩一同,将长剑往前送了出去,眸光凌厉而认真。
是了,是这招江海清光。
等萧涵停下来,愣愣看着枯枝低声喃喃时,黎秩才暗松口气,同时瞪他,抓住紧紧箍在后腰迫使他与萧涵贴近的那只手,还玩?快松手!
谁知萧涵低头望来时,面无表情的脸上是一片冷肃。
黎秩被惊到不自觉停下挣扎。
啪嗒一声,枯枝掉在了地上。
萧涵稍稍弯身,低头逼近黎秩的脸,黎秩退无可退,随着他动作整个人往后仰倒,不得已抓紧萧涵肩头,避免他一会儿将自己摔下去。
萧涵盯着黎秩的脸看了许久,面上的冷肃一点点化去。
黎秩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可怕,心底竟在为之颤栗,许是因为他从未见过萧涵这样子,这让他很有压迫感,他问:你到底是醉了还是醒了?
萧涵眨了下眼睛,扬唇道:你希望我是醉了还是醒了?
黎秩听他语调清晰,可胆子却不小,便问:你醒了?
我醉了。萧涵望进黎秩眼底,嘴角挂着的几分笑意温柔是温柔,却不知为何透着一股叫人不寒而栗的意味,他说:不过醉了也好,有些话清醒时不敢说,醉了才好说出来,也就不必怕你打我了,枝枝,你说是吧?
他唤枝枝时,还是温柔的。
黎秩心头的压迫感减了几分,你会怕我打你?那快放开我。
只是怕你生气,你总是不高兴。
黎秩愣了愣,我没有不高兴。
萧涵问:那我就说了?
黎秩丑话说在前头,声明道:我不想说私事。
萧涵也道:我也不想说公事。
黎秩就知道萧涵肯定要说那些自己不想听的话,遂没再压抑力道,挣开了萧涵的手站直起来,眼看萧涵险些跌倒也没理会,那就不说了。
黎秩转身就走,却让人抓住了手腕。黎秩虚张声势地回头瞪去,手腕便叫人拉住,按在温热的胸膛上,让他清晰地感受到萧涵的心跳声,很快,快得连他的心跳也被带动加快了。
知道你不想听,可这是我的真心话,我想要说给你听。萧涵苦恼地望着他,我说过的,绝口不提不会让事情结束,你这是在掩耳盗铃。
黎秩冷下脸说:小姜已经死了!
那我就跟黎秩说话。萧涵说着顿了一下,嗓音柔和下来,我不想看到你生气,你先听我说完。
黎秩便停下挣扎,冷冷看着他。
萧涵趁醉逼人,说道:小姜也好,枝枝也好,在我眼里,都是黎秩。黎秩,我这次来求亲,是认真的,我想尽快与你成亲,那是因为
黎秩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萧涵说:我喜欢你。
黎秩紧捏的五指透出几分苍白,神情漠然,不要再开玩笑了。
我想保护你。萧涵也会耍赖,还比黎秩厉害,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就是小姜,也是黎秩,你我之间的缘分都在十一年前已经开始了,有恩情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也抹不去那一份喜欢,我们也是最契合的。
我以后会听你话,不惹你生气,你不满意我这些年没有好好练剑,我就努力练回来,直到你满意,你可以既当我的师父,也当我的朋友,我的恩人,还有我的伴侣,不必分得那么清楚。就像你就是你,小姜也是你。
萧涵醉的彻底,说话没个重点,所幸说着说着,又绕了回来,我是不会放弃的。而且,你若真的不喜欢,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是选择避而不谈吗?黎秩,你这样,我会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只是口是心非
我没有!黎秩惊道:我不是!
萧涵眉梢一挑,低头逼近他的脸,你看,你又开始了。
不想提就故意装醉,反驳就是口是心非黎秩心烦意乱,也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却在这时,萧涵的脸贴近过来。
你干什么?黎秩往后一缩。
萧涵双眸朦胧,嗓音低沉,你可以当我喝醉了,敞开心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反正醒来之后,没有人会记得的。
黎秩有些迟疑,下意识道:你醒来后还是会记得的
萧涵轻声诱哄,我会忘得很彻底他说着,已快与黎秩脸贴脸。
黎秩稍稍偏开头,看似躲开,可被人握着的手未挣扎,未被困住的双腿一动不动,他这细微的躲避,反而是将自己的唇更好的迎了上去。
怎么看,都是欲拒还迎。
萧涵的眼里全是他,萧涵的温热呼吸打在他脸上
黎秩羽睫轻颤,似是在犹豫,也像在害怕,双眼微微阖上。
月色太静,尚未有人发现,湖边不远立着一人。
温敬亭看着几乎贴在一处的二人,不笑的眼底是一片阴冷。
酒气裹着梅子气息笼罩着黎秩,他终于回神,望着几乎贴到他嘴边的唇,他心底生出几分退意。
也就是这时,萧涵身形猛地一顿,嘴唇紧紧抿成一道直线。
下一刻,黎秩的手也被松开了。
萧涵捂住嘴跑到枯树下,扶着树干昏天黑地地吐了起来。
黎秩:
清冽的晚风吹散空气中的酒气。
黎秩呆站在原地,举在半空的手空落落的,有些僵硬,他的面色一点点变冷,一簇怒火在眼底燃起。
死醉鬼,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真的只是喝醉了!就差一点点!早知道我就不应该喝那么多qaq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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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萧涵这一吐, 把好好的氛围都吐没了,他今日赶路没怎么吃东西,黎秩吩咐人给添的菜还没吃上几筷子就被灌酒, 现在也吐不出来什么。
若不是看他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黎秩捏紧着的拳头就要怼过去了。黎秩死死瞪了眼萧涵的背影, 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回头便见到温敬亭。
温敬亭也没有半点躲避之意,只是不笑时脸上看去阴沉沉的。
黎秩心下一惊,这人到底是何时来的?刚才, 他看到了多少?
被黎秩发现后, 温敬亭坦然走了过来, 望着黎秩什么也没说, 便转向正靠着枯树喘气的萧涵,世子身体不适, 不如先送他回房休息?他也未等黎秩回答,便径直走向萧涵,直接架起来人, 面色仍旧冷得很。
萧涵吐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了, 软成烂泥瘫在温敬亭身上。
黎秩见温敬亭果真带着萧涵往客房走, 犹疑须臾, 抬脚追了上去。温敬亭听到脚步声也没理会, 自顾自走得飞快,便未见黎秩脸颊泛红。
到客房的路不远,黎秩一路跟在温敬亭后背几度欲言又止, 对方在门前停顿下来时似不经意的回头瞥了一眼,黎秩却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温敬亭看在眼里,也什么都没说,推门将萧涵扛了进去。
黎秩不放心探头望去,见温敬亭随手将人往床上一扔就不管。
萧涵许是醉的,许是因为难受,在床上蜷缩起来,缩成小小一团,无声无息又透出几分可怜意味。
黎秩眉头微微一紧,温敬亭已走出来,站定在他面前。
黎秩先发制人板着脸问:这么晚了,温堂主出门做什么?
温敬亭瞥了眼房间内,幽幽烛火的映照下,那团绛紫看去颇为狼狈,他想起方才黎秩那一眼的担忧,面色漠然道:本是有事来寻教主,不想在路上见到了教主与世子在一起。
温敬亭眸光阴沉,沉声道:教主,他方才唤你小姜?
黎秩眼睛睁大了几分,那一丝错愕很快又被故作的冷脸压下去。
温堂主寻我有何事?
温敬亭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教主今日在六大门派面前为护我与几位长老,宁愿以圣教作赌,属下不知感激,还捉弄世子,让教主为难,冷静下来后,思来想去觉得此行幼稚不堪,心中过意不去,特来向教主道歉。
话是这样说,黎秩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半点歉意,只看出他的脸色很冷,也不知道是被谁给惹了。
黎秩便忽略耳根发烫的热度,装出一脸的若无其事。
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可是我来时,却见到世子与教主在一起温敬亭停顿了下,目光冷冷指向屋内的人,教主说过,事情不是我们今日所见那样?
黎秩品出一丝指责的意味,皱眉道:温堂主这是何意?
我以为教主的意思是你与世子之间并非可以议亲的关系。温敬亭讥讽道:没想到,是我想错了。
话都说的这么明显了,黎秩恍然大悟,忙斥道: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