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明舒翻了一页纸,没时间,找个理由推掉。
  秘书立即改口:我马上处理。
  下次再有这种就直接拒绝,不要浪费时间,筛选了再来找我。明舒说,有些冷淡。
  秘书顿了顿,知道这是没做好,被变相批评了。
  明舒从桌上拿了支钢笔,在文件左下角签字,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重点注意嘉和那边的动向,筹备接洽事宜,上点心,不重要的工作可以交给小蒋做。
  秘书点点头,是。
  上午是最累人的,办公室里不断有员工进进出出,一口气忙完都中午了。
  明舒出去了一趟,一走就是三四个小时,再回来正是下半天最热的时候,太阳直射玻璃,晃得人眼睛疼。
  凡楚玉到老店了,顺路过来看看,大咧咧地提着一个纸袋子上三楼,直冲办公室。她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也是明舒的老友,认识十来年了,平时负责大店的管理,今年才34岁,但家里很有钱,本人也很能挣钱,是不折不扣的富婆。
  不知道碰上了什么好事,凡总今天心情挺美,见谁都眉开眼笑,还主动向员工们打招呼,甭提多亲和了。她不敲门就推门进办公室,把纸袋子放明舒面前,舒舒服服坐椅子上,说:别客气。
  明舒只瞄了一眼,什么东西?
  吃的,手工芝麻糖。凡楚玉说,我们家果儿做的,非让带一份给你。
  果儿,凡楚玉的小外甥女。
  明舒收起资料,故意不给面子,不用,你自己留着。
  别啊,凡楚玉赶紧说,我这次可是专门跑来送糖,也太绝情了你。
  明舒睨她一下。
  凡楚玉脸皮厚,没眼力劲儿地往前推纸袋子,快尝尝。
  明舒还是无动于衷,有事直说。
  凡楚玉打哈哈:没事。
  明舒抵开纸袋,甩了一份合同给她,看看这个。
  对方这才正经了,稍微收敛些。
  怎么了,哪里有问题?凡楚玉问,随意翻了翻。
  目前还没有,明舒说,有空就帮我检查一下,等会儿签字。
  凡楚玉挑挑眉,搞得那么严肃,还以为哪一条没对。
  明舒不接话,将纸袋拿起放桌角,东街没生意?
  有,阿明他们顾着呢。
  周总联系你没?
  都办妥了,放心。
  见面就聊店铺,惯例的开场了,平时碰面最常讲的就是这些,毕竟是合作关系。
  二人分管两个店,得对一对两边的进度。
  凡楚玉还是比较靠谱,嘴上爱闲扯,可行事一丝不苟,早就将各方面都打理妥了,压根不需要担心。
  快聊完了,凡楚玉蓦地开口:aurora那边怎么样了?
  明舒温声说:不怎么样,没进展。
  对方有意无意问:庄启年单独找你了是不是?
  明舒不否认。
  凡楚玉又问:开了什么条件?
  明舒也不隐瞒,让带一个人。
  沉默了片刻,凡楚玉说:他侄女?
  明舒挺淡定,可以签成兼职模特。
  一听就明白咋回事,凡楚玉直接点破:所以是想让你当坏人,帮他家管教小孩儿。
  都二十了,不小,在本地读大学。明舒起身,给倒了一杯茶,也不是管教,没到那份儿上。
  凡楚玉倚在靠背上转了个方向,不都一样么,没区别。
  他就这要求,不然不松口。
  瞎扯淡,你还信了。
  明舒不解释,将茶递过去。
  凡楚玉手都不抬,坐着不动,了解那小孩儿吗?
  只有资料。明舒说。
  我见过几次,高,瘦,模样确实漂亮,是做模特的好苗子,但是性格真的凡楚玉斟酌着接道,停了瞬间,太冲了,很难伺候。
  明舒不是特别在意,到时候再看。
  凡楚玉说:年前西京公司晚宴那事还记得不,现场一团乱,还上了新闻,就是她给闹的,只是后来被压下去了。
  明舒嗯声,全都一清二楚。
  你治不住。凡楚玉慢悠悠开口。
  两人看法不一,各有各的顾虑。
  明舒不辩驳,都听着,可也不认同。
  知晓她拿定了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凡楚玉只是劝几句,不会强迫她改变想法。
  要离开了,凡楚玉转开话题,说:今晚老曹他们搞了个聚会,去吗?
  明舒颔首,去。
  老地方,九点。
  行,准时到场。
  凡楚玉不会太啰嗦,到这儿就收了,晚上见。
  明舒目送她出门。
  剩余的时间相对轻松,日渐西斜,余晖落进窗台,在地上划出一道模糊的线。
  洋房内三层楼都不断有员工上下出入,老板还在,临近下班点的气氛沉抑,没人偷懒或提前准备要走,都老实规矩地待在岗位上埋头做事。
  明舒到二楼转了一圈,并交代沈助理打电话预约一家高级餐厅,之后会用得上。
  沈助理动作麻利,趁她下楼后就把事情办好了,晚点再开车送这人回去。
  才五六点,玉林苑里都没几个人影,地下停车场更是只有保安。
  明舒独自进电梯,摁下十八楼的按键。
  从地下停车场进去的就她一个,电梯门关上,缓缓上行,速度还没提升起来就停下。
  叮
  门开了。
  一楼还有人等着。
  明舒下意识抬眸,一眼就瞅见外面那位。
  是个身形清瘦的女生,挺高的个子,卷毛,发尾及肩,打扮得十分清凉休闲,纯黑外穿抹胸配宽松的水蓝背带牛仔裤,左边的肩带放下来了,纤细的腰肢露着,一双长腿笔直,又飒又不失轻熟感。女生背着一个青色的斜挎包,脖子上还挂着墨绿色的耳机,戴了鸭舌帽和口罩,帽檐压得很低,瞧不出原有的样貌,只能看出她的眼窝部分挺深,眉眼比较立体。
  大热天的,这副装扮太奇怪,明舒忍不住多瞅了下。
  女生在捣鼓手机,一门心思都在屏幕上,抬脚踏进来都不转头看看电梯里的人,也不按楼层键。她在打游戏,修长分明的手指点动得飞快。
  以为是别的楼层的居民,明舒好心要帮忙,轻声问:哪一层?
  像是没听见,女生不吭声,依旧低头操作手机界面,俨然一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的样子。
  电梯门再次合拢,开始上行。
  明舒侧头望过去,又问:几楼?
  女生这才有所反应,可也仅仅只是从游戏中抽空一两秒,掀起眼皮子看向显示屏那里,随后又收回视线。
  过于疏离冷漠了,难以相与。
  被彻底漠视,明舒也不再多话,不管了。
  有的人就这样,爱搭不理的,没必要凑近乎。
  中途没人上来,显示屏上的数字飞快变化。
  7、8、9
  升到第十五层时,手机上的游戏结束了。
  卷毛女生倏尔低声说:18楼。
  明舒偏头瞧她,有点意外。
  女生收起手机,随意扔进斜挎包里,直直对上明舒的目光,没所谓地说:刚刚没空。
  叮
  十八楼到了,电梯自动打开。
  不待回应,女生长腿一抬就出去,边走边讲:谢了。
  两户房子大门相对,出了电梯就是各走一方。
  明舒也出去,到门口了,回头一瞥。
  还是慢了点,砰地一声轻响,女生已经进屋了,连背影都看不到。
  第3章
  头一回遇到新邻居的过程不算愉快,对方显得不近人情,话都没怎么说上,但也不是很差,还过得去。
  明舒没太介意这些,不会因此就心生芥蒂,毕竟相互之间不熟,往后也不一定天天都能见着,没必要费心去认识或了解。
  回家里,林姨都煮好凉茶做好饭了,正正赶上。
  今晚要小聚,可还是得提前垫垫肚子再出门。在外累了大半天,明舒没讲究,洗了个手就上桌,吃完了又洗澡换衣服,重新整一身行头,法式挂脖v领红裙,侧面半开叉,十足衬显身段。
  白天穿的收腰小西装,去酒吧不合适,太板正严肃了。
  因着是要见朋友,明舒还是稍微打扮了一番,简单化了个妆,细挑眉配雾面红唇,头发打理成大卷状态,然后额前分出少许凌乱地垂着,其余的则挽起用哑金色一字夹固定,耳饰和手环也是同色系,知性又大方,隐隐透露出一股子温柔。
  她这次多带了一个黑色的herms小皮包,方便装手机。
  聚会的老地方是一处酒吧,位于东区那片,店名叫巷角里,经营了十来年了,每天都有固定的乐队表演,环境不闹,适宜喝酒闲聊。
  巷角里的老板就是老曹,一长相文艺范儿但性格特豪爽的男人,比凡楚玉还大三岁,本职出名摄影师,拿过不少大奖。酒吧是他开着玩的,闲暇之余用来打发时间。
  明舒与老曹交情挺深,都帮过另一方很多,尤其是明舒刚从国外回来的那段时间,可谓是一路扶持着过来的。明舒是后起之才,本科期间读的管理专业,跟设计二字没半点关系,是毕业以后才突然决定要去意大利学习,一个大拐弯进了服装设计这一行。
  当初她不顾反对回国创业简直艰难,放弃了原有的一切和人脉,从零起步,设计自己来,资金靠凡楚玉,圈子靠老曹,卯足了劲儿才爬到今天的高度。
  这边离东区还是有那么远,明舒让司机送自己过去,到巷角里都快八点了。
  天色没黑尽,灰蒙蒙的,连一朵云都没有,到处都空荡,彼时的街上还稍稍凉快些,一下车就能感受到轻柔的晚风。
  明舒没立马进去,而是在外面站了十几分钟,等凡楚玉和另外的朋友都来了才结伴进店。
  今晚的巷角里还是正常营业,没有特意清场,老曹留了卡座给大家,准备了一桌子的酒。
  她们进店的时候酒吧刚开场,乐队在表演,正在唱一首节奏强烈的英文歌。老曹过来挨个儿招呼人,见到明舒还挺高兴,说:大半个月都没碰过面了,可算见了一回。
  凡楚玉先喊人,张嘴就是调侃的一声曹儿。
  明舒后说话,跟着叫老曹。
  老曹笑了笑,带一众人去坐着,说:怠慢了怠慢了,来来来,诸位请落座,都别站着了。
  老曹嘴皮子利索,能说会道,刚来就拉上大家吹水胡侃,噼里啪啦讲一大堆好听的。
  朋友见面免不了要寒暄一阵,酒瓶子全开了,一面喝一面聊。凡楚玉帮忙倒酒,顺手就递一杯加冰威士忌给明舒,而后再给自己倒一杯。
  老曹问明舒:最近忙什么?
  明舒抿了口酒,还不就是那样,每天都差不多。你呢?
  我啊,老曹也举起杯子,也大差不差的,前阵儿去了巴黎做交流,这个星期在筹备展览会,下个月进馆。
  明舒说:还不错,过得挺充实。
  老曹摇摇头,充实啥充实,累得要死,也就这几天能歇歇,之前连睡个好觉都没时间,睁眼闭眼都压着事,逼得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另外的朋友插嘴:越累越挣钱,成天各处跑,老曹你这是赚大发了。
  老曹反驳:赚个毛线,一个子儿没有,出去一趟就倒贴了几十万。
  朋友好笑,拆穿他,别诓我不懂啊,你那叫投资。
  的确,老曹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倒贴的生意绝对不干。其他人也笑,一块儿乐呵。
  气氛一如既往的融洽,随便起个头,喝几杯,一群人朋友就放开了,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明舒是最安静的那个,多数时候只喝酒,偶尔会跟着聊一会儿,她坐在沙发靠边的位置,处于角落里,存在感不高。
  旁边的好友是个能喝的,有时也会单独跟她搭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时间经不起消磨,酒还没喝一半就两三个小时了。
  明舒酒力不行,中场放下了杯子,干坐在那里听凡楚玉几人分不清东西南北地胡扯。
  坐在凡楚玉左边的是一位干练的女人,是在场所有朋友里年龄最大的那个,39了,差一年就四十,姓施,叫施红英,大伙儿都称她英姐。
  英姐是不婚主义者,比较前卫,平时也玩得很开。她最近又换了新男友,找了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准备过一阵带过来见众人,熟悉一下。
  有人直白问:这回来真的了?
  英姐反问:哪次没来真的?
  凡楚玉嘴欠附和:那可不,咱英姐沉浮情场多年,不带虚的,就是处得短,隔几个月腻味了就得换一个新的。
  英姐不生气,反而噗嗤笑笑,少来。
  我这是客观陈述,凡楚玉挨过去,敬酒,给你捧场呢。
  英姐戳她脑门,风情满满地乐道:你不也是这德行。
  凡楚玉装傻:我咋了?
  上回西餐厅那个,你自己心里有数。英姐说。
  凡楚玉争辩:别别别,不是那关系,只是一合作商,人家已婚,儿子都能满地跑了。
  解释就是掩饰。
  你这是埋汰我。
  明舒拂了下头发,到这儿才瞅瞅凡楚玉,忍不住弯弯嘴角。
  西餐厅那事她知道,所谓的合作商其实是凡楚玉的前女友,分手好些年了,不过上次约饭不是为了私下幽会,干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只是双方都放下了,释然了,碰巧遇见才一起吃了顿饭。凡楚玉在这方面比明舒要宽容些,认得清现实,不爱较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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