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无叶 第20节

  “夜太黑,我会害怕。”
  段浔闭着眼睛,撒娇似的往宋辰的肩膀蹭了蹭,说话的语态跟平时的沉静完全不一样,软软的带着几分稚气。
  “哈哈哈——”花无叶靠在屏风上,看着眼前一幕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没有要嘲笑他们的意思,只是花无叶还是头一次看见宋辰被一个男人依赖般地抱着,她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
  眼前这场面明明很尴尬,却莫名地有点温馨的感觉。
  “那我帮你将烛火都点起来,这样就不黑了,可好?”宋辰扶住段浔的手,小心翼翼地转过身面向着他,伸手一挥用法术将床头的两支蜡烛重新点燃,床榻这片又明亮起来。
  段浔微微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宋辰的笑颜,伴随着明亮的烛光,格外温和。
  段浔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往后一仰直接就倒床上了,闭上眼眸然后就没有动静了。望着他安详的睡颜,宋辰哭笑不得,方才段浔的样子,活像他的幼弟一样。
  宋辰再次帮他掖好被褥,试着走出几步,回头一看段浔并没有再次醒来。
  宋辰这下总算放心了,走到屏风前,花无叶还在那歪着头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宋辰干脆拉起她的手转身就走,“阿容,我们也该回去了。”
  来到桌前拎起酒壶,两人就一前一后离开了段浔的房间。
  走在回屋的路上,花无叶想起方才的情景,仍意犹未尽,碰了碰宋辰的胳膊,贼笑着道:“诶,他对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啊?”
  “能有什么感情?只不过是认错人罢了。”
  宋辰十分不以为然,看花无叶笑得花枝乱颤,他忍不住抬起手就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别瞎想那么多。”
  要有感情,也仅是友情。
  而且段浔口中一直叫着的是“流光”,不是宋辰,可见他的牵挂与宋辰无关。
  只是在段浔第一次对着宋辰叫出那句“流光”时,宋辰的心莫名地就咯噔了一下,好似这个名字他曾经从段浔口中听过一样,有点点熟悉感。但当宋辰仔细在记忆里搜寻时,却一点儿也没有“流光”这个名字的影子,他应该是没有听过,只是凑巧而已。
  花无叶伸手就想给宋辰的脑门也来一下,但是她的手还没碰到他,宋辰就歪头提前给躲开了,末了还朝花无叶得意一笑。
  “哼,幼稚鬼。”花无叶别过头去懒得跟他计较。
  只是没想到啊,威震四方举世无双的宋家公子,在花无叶面前竟然还保留着孩童的心性;而名扬天下、却又充满神秘感的万花谷谷主,喝醉了酒竟然会这么可爱又闹腾。
  果然人啊,都是有两面性的。
  只是有的人会把本性藏得很深,旁人都无法看透。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朝前看去,却忽然看见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满头白发微睁着眼睛,都把花无叶两人给吓了一大跳。
  花无叶下意识就回头往身后的房间看去,烛光还在,门窗也是关好的。
  “这……你……”花无叶呆愣地指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段浔,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重新组织起语言,“你会移形换影啊!”
  刚还躺在屋里睡觉,在花无叶两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竟然瞬间就来到了他们面前。
  除了移形换影之术,没别的解释了。
  看来万花谷谷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移形换影非得有高深的修为才能练成,而且像段浔这般能做到悄无声息的,可见他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移形换影之术花无叶只在书上看到过,这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使用,真让她大开眼界啊。
  段浔醉眼朦胧,喃喃开口道:“你们要去哪,带我一起去可好?”
  “小心。”
  宋辰话刚出口,就见段浔腿一软就要倒下去,宋辰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身躯。
  花无叶这才意识到,移形换影施用一次很耗费灵力,更何况段浔现在还是喝醉的状态,气息不虚才怪。
  本来摆脱了这个麻烦,谁知又缠上来了。
  看这样子,是要没完没了了,段浔精神太好了,花无叶可跟他耗不起,心中默默替宋辰惋惜,然后转身就要走开。
  “你不准走,都不许走。”
  花无叶刚迈出步子,胳膊就被段浔给拽住了,又是那撒娇中带着认真的口吻。
  花无叶想挣脱,可段浔就巴巴地望着她,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这可就让花无叶难做了,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这个。
  “都不许走……不许走……”
  段浔一手抱着宋辰的腰,一手抓着花无叶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这孩子可真够贪心的,一下要俩。
  花无叶一边笑着面对段浔,一边用唇语对宋辰说了句:现在怎么办。
  宋辰亦是茫然摇头。
  花无叶不禁扶额,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
  心中万般无奈,花无叶没有其它办法,只有用绝招了。她表面假意迎合向段浔靠近,趁他不注意时,花无叶果断出手用力打了一下他的后颈,紧接着就见段浔身形一颤,双眼一闭直直晕倒过去。
  亏得宋辰好一阵折腾,才终于勉强扶住段浔。
  “你怎么能将他打晕呢?”目睹了这一切的宋辰,甚是为段浔抱不平,还担忧地看了眼他的后颈处。
  看段浔整个人都瘫软在宋辰怀里,花无叶也有些心虚,亦有心疼,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直接回道:“如果不把他弄晕,难道你还打算陪他折腾一晚上啊?我可没这个精力,将他打晕也是为了能让他早点歇息。”
  宋辰这下无话可说了,虽说将人直接弄晕太过粗暴,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花无叶的手早已被段浔松开,她一拂袖将身后的房门打开,拍了拍手说道:“你快把他弄回去吧,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估计都会累了。”
  花无叶并不打算搭把手,转身就回自己的屋了。
  这夜间冷兮兮的,她可不想在外多停留。
  宋辰试着把段浔拖回去,又怕他会难受,抗着他吧又怕他摔倒,几番思量之下,宋辰还是一狠心直接将段浔横抱起来,快步回到段浔的屋中。
  再次把段浔弄到床上躺好以后,宋辰并未急着离开,他微抬眼眸,眼角余光里倒映出对面房屋亮起的烛光,而后又低头着望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忽然开口道:“阿浔,你在此处停留,仅是为了她对么?”
  “不止。”段浔倏然睁开眼睛,口齿非常清晰地回了一句。
  他深深望着宋辰,眸中仍有醉意,只是这眼神……仿佛望进了宋辰心底,他愣了好一会,刚想要再追问段浔时,段浔已经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醉是真的醉了,晕却是没有晕彻底,看来花无叶还是功夫不到家啊。
  这句不止,是在指他么?
  宋辰想不明白,也没必要去想得太明白,只要段浔不会伤害花无叶就好。
  “砰砰砰——”
  次日一大清早,花无叶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甚是不耐地喊道:“谁啊?敲那么大声,想干嘛呢?”
  “六师姑,是我!”
  这是云浮歇的声音。
  花无叶扯着被褥把头一蒙,不打算理他准备继续睡觉,可她刚闭上眼睛,门外又响起了阵阵敲门声,还伴随着云浮歇的呐喊声。
  花无叶甚是烦躁,把被子一扔爬了起来。
  简单地收拾好行头,花无叶便怒气冲冲地去往房门前,一推开房门不由分说就骂道:“你小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一大清早的,在这吵什么吵?有什么事不能晚点再说?在这叫叫叫,叫魂啊!”
  云浮歇被骂得直往后倒退,等花无叶停了他才敢上前来说道:“师姑,教主他们已经到北冥湖了,要我们前去接应。”
  这么快?
  想起昨晚与宋辰他们的谈话,花无叶开始犹豫起来。
  若神月教中真的有人里应外合,那他们此行就是去送死,花无叶必须得给神月教留条后路,有备无患。
  “六师姑,听说你与七师姑要留在外面,静观其变,随时增援,那我就先去接应教主了。”云浮歇说完,不等花无叶有何回应,他就已经疾步离开了。
  “喂!你小子……”
  花无叶回过神来时,云浮歇已经跑没影了。
  她想叫住他,可是……罢了,听天由命吧,山雨欲来风满楼,希望这场腥风血雨过后,回到神月教他们还是整整齐齐的,一个不少。
  花无叶已经给望月阁传了消息,他们将不会随教主入北冥湖,而是驻扎在北冥湖外围。
  时辰尚早,大战还未展开,花无叶准备回屋再睡个回笼觉,养精蓄锐。一转身就看见段浔从斜对面走来,白发已重新用玉簪挽起,气色看起来还不错,昨晚的酒劲应该已经过去。
  眼前的少年文雅淡漠,花无叶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拘礼的人会像昨晚那样闹腾。
  这一时之间,花无叶都不知该以何种姿态待他,想了想便随口道了句:“阿浔,早啊,昨晚睡得还好吗?”
  段浔的眼神里有几分迷惘,“我昨晚……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啊?没有没有!”花无叶连忙摆手否认,“我们只是没有想到你不胜酒力,喝醉就睡着了。”
  第25章 十年恩怨(六)
  从云城来到北冥湖这边,已不知度过了多少时日,严冬还未过去,大雪纷飞寒风瑟瑟。
  年关将至,寻常人家都在准备迎接新年的事宜,而岐山镇上却是一团乱。花无叶本来还打算睡个回笼觉,和段浔寒暄几句之后,就听人说正派的人来围攻北冥湖了。
  觉自然是没得睡了,花无匆匆吃了个早点填饱肚子,就同宋辰赶去北冥湖。
  花无叶所掌管的邀月阁的人都已到齐,只是望月阁的人并未跟花无叶会合,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观望。
  赶到北冥湖时,码头已经没有任何船家。
  湖面上仍有阵阵烟雾,能隐约看到有多数船只在行驶,在烟雾中渐行渐远。
  这无疑是那些正派人士的船只了。
  花无叶用法术探了一下湖面上的烟雾,没有发现任何灵力存在的踪迹,看来北冥湖所设的迷雾阵已经被破了。常合门他们早就有了攻打北冥湖的打算,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破了迷雾阵,怕是北冥湖内部也出了叛徒。
  好在宋辰已提前备好船只,花无叶让邀月阁的手下先行登船,自己和宋辰最后登船。
  “辰兄。”
  在两人即将要登船之际,身后忽传来喊叫声,花无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宋辰。
  花无叶两人同时回过身,却见是段浔以及暮光正朝这边走来,花无叶当即便走上前去拦住他们,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你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最好是回万花谷去。”
  反正只要段浔还在,花卿的脸伤就还有得治,花无叶也算是没有牵挂了。
  所以,她并不希望段浔跟来。
  段浔并不听劝,他看了看花无叶身后方的宋辰,口吻近乎乞求:“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若有什么危险,我和暮光也可以帮你们。”
  “不行!”花无叶果断拒绝,“万花谷一向与世无争,你莫要将自己牵扯进来。”
  花无叶在江湖上混迹多年,深知江湖的水有多浑浊,会脏得让人迷失本性,段浔在花无叶眼中是一个超脱世俗的人,她不想让段浔也蹚进这浑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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