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夜深人静,却有人辗转难眠。
  思虞躺在母亲身侧,听着母亲断续发出的轻浅呼吸声,暗夜中一双目无焦距瞪着天花板的美目却毫无睡意。
  事实上接二连三发生那么多事情,她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母亲始终还是不相信她,为了彻底斩断他们兄妹的感情,不但要她嫁给迟晋延,甚至还寸步不离的监视她,连在睡梦中都不忘抓着她的手,仿佛不这样她就会偷偷跑掉。
  这让她感觉自己是个犯了重罪而被严加看管的囚/犯愀。
  ——你真的打算不爱我了?
  耳边忽然响起这句,她心口窒息般的狠痛了一下,一闭上眼脑海里便浮现那张凝眸质问自己的脸。
  对不起嵋。
  她在心里反复默默念着这三个字,内心波涛汹涌。
  白天在迟晋延的办公室说那些伤他的话都是迫不得已,晚上说心甘情愿想和迟晋延在一起也是口是心非。她对他有一千个一万个内疚和亏欠,但她却只能这么做。
  为了母亲。
  胡思乱想到天光渐白才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像是母亲以往看她时的目光,温柔而慈爱……
  但是可能吗?
  自兄妹俩的事情东窗事发后,母亲看她的眼神一直都是严厉而责备的,陌生得让她有些无法适应母亲的突然转变。
  “小虞,你为什么要爱上自己的哥哥?是我的错吗?是我不该让你们兄妹相亲相爱太亲密?”
  在女儿胡思乱想时也一直处于假寐中的沈碧如在察觉女儿渐渐陷入沉睡中后醒转,望着轮廓模糊的睡颜低喃,神情一片茫然。
  儿女都是她心头的肉,他们帅气美丽气质出众,又都聪明,一直都是她在亲朋好友面前引以为傲的资本。
  可现在,他们却成了一根扎在她心尖上的刺,只要一想到儿女乱/伦,她便寝食难安。
  之前不知道迟卉嫁的人是余政廉,而迟晋延就是他们的儿子,所以才一心想撮合迟晋延和女儿。
  她知道丈夫一直都对这件事抱反对态度,但迟晋延是目前唯一能匹配女儿的人选,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没错,迟晋延若是娶了女儿,绝对会好好待她。
  而至于儿子……她皱眉,想起晚饭时儿子说有话要和自己单独说,却被丈夫阻止,这样的现象已经不只一次发生,每一次不是儿子阻止丈夫就是丈夫阻止儿子,让她怀疑这对父子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不知道想了多久,室内光线越发明亮,她无声叹口气,掀开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下床。
  不论眼前的现状多么糟糕,日子总还是要过。
  她进盥洗室洗漱完出来,披了件外套走出卧室。
  经过书房时,想起睡在书房的丈夫,她下意识停下来,回神时手已经伸向书房的门并轻轻推了开来。
  冷邺霖躺在靠墙的沙发床上,匀称的呼吸显示着他仍处于熟睡中。
  沈碧如本想退出去,但她看到丈夫身上的被子滑落了大半在地上,于是走过去。
  拾起被子动作轻柔的要替丈夫盖上,目光触及丈夫手上捏着的一个信封,她诧异了一下,困惑信封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居然让丈夫连睡着都不忘捏得死紧?
  她弯身想将信封从丈夫手里抽出来,可她刚一动,原本沉睡的冷邺霖就醒了。
  夫妻俩四目相对,冷邺霖明显楞了一楞。
  “邺霖,你手里抓的这信封——”
  沈碧如话还没说完就见丈夫猛地将捏着信封那只手甩开,同时一把坐起来。
  “你怎么一声不响进我的书房!”冷邺霖沉着声质问妻子,语气夹杂责备。
  沈碧如被丈夫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我看你被子掉了替你捡起来盖上,你那时还在睡,我当然不会叫醒你。”
  她见丈夫把信封卷起来一副堤防她会看到的姿态,心下更好奇。
  “信封里面装的什么你这么紧张怕被我看到?”
  “没什么,公司的一些帐单,你看了也不懂。”
  冷邺霖边说边站起来,“你去做早餐吧,我昨晚没吃什么东西,有些饿了。”
  沈碧如狐疑的盯着丈夫明显冷沉的脸,心里压根不信信封里装的是他公司的帐单。
  以前他下班回来也经常把装有公司各种资料的公文包放在客厅,但也没见他这样紧张的堤防自己。
  “看什么?你还不信我说的?”冷邺霖不悦的哼了声,却将信封捏得更紧,像是唷啊将它捏得粉碎。
  事实上他的确是打算把这些东西烧毁的,只是近日这段时间太累了,他躺在沙发上竟不知不觉睡着。
  还好他一向睡得不算沉,不然被妻子看到信封里面的东西,那他这几十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沈碧如静静望着丈夫一会,点头。
  而等妻子一离开,冷邺霖立即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旁的火机点燃信封。
  看着手中的东西一点点被烧毁,冷邺霖像是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
  当年收到妻子被人在酒店设计那些照片,他当时就销毁了,只有这封信一直留到今天。
  他之所以留着这封信,是想过要告设计妻子那个人,可他又顾虑到妻子被人下药迷/奸这种事若传开来,妻子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而选择轻生。
  所以这一犹豫二十几年就过去了,直到昨天把真相告诉儿子,他才决定要销毁这封信。
  早就是年过半百的人,活了这么多年,他居然昨晚才领悟到有些东西你越是去计较失去的也就越多,当错误铸成时如果不是想方设法去弥补挽救,而是放任错误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它继续恶化,那只会让自己错上加错,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仇恨中,把对那个人的仇恨转到女儿身上,而他从来没想过他这种行为对女儿造成的伤害是罪大恶极的。
  他知道她无辜,但一想到害他痛苦这么多年的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他就无法平心静气的让自己善待她,关心呵护她。
  昨晚好不容易才劝服儿子没把事情真相告诉妻子,但他担心事情总有一天会被妻子知道,所以他想带妻子尽快和庄医生夫妇去环球旅游。
  至于他们走后儿子会怎么做,他已经管不着也没精力再去管了。
  他现在除了想好好补偿妻子这些年自己对她的亏欠外,其他的都不想再管了。
  就像昨晚他对儿子说的,他会对他们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望着烟灰缸里静静躺着的一团灰烬,他长舒口气,走出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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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游?”
  早餐桌上,沈碧如听到丈夫提议后怔住。
  “别说你忘了老庄夫妇邀我们一起去环球旅游的事。”冷邺霖边吃早餐边回妻子。
  “我那天特意和你去找他们夫妇商量,当然不会忘记,只是眼下这个情况出什么国?”儿女的事情一天不解决,她一天无法安心。
  “碧如,就是因为你心情不好所以我才想让你出国散散心,那些烦心事等回来再处理吧。”
  “不行!”
  沈碧如拒绝,望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儿,见她把一碗粥快搅成了水,却一口都没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虞。”
  思虞听到母亲喊,回神看过来,又听母亲说:“我给晋延熬了汤,你一会给他送过去。”
  思虞点头漫应了声,胡乱吃了点东西后站起来。
  “我去换衣服。”
  沈碧如望着女儿纤瘦的背影,又瞄了眼她那些没怎么动过的早餐,皱眉。
  “碧如,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我坚决不同意你把女儿推给余政廉的儿子。”冷邺霖在听不到女儿的脚步声后开口。
  “怎么说是推?我难道不心疼自己的女儿?”沈碧如望向丈夫,“余政廉是余政廉,他儿子和他绝对不会是同一种人,你不能因为憎恨余政廉就连他儿子也一起讨厌。”
  “哼!你没听说过么?歹竹出不了好笋。”他抬眼望向妻子,“而且,你要我以后怎么和迟卉相处?”
  “迟卉没那么小心眼,那些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应该不会再计较。”
  “不论你说什么,总而言之就是不行。”冷邺霖说着站起来,在妻子开口前又道:“碧如,其他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但唯独这件事不行,而且我已经和老庄联系过,就这几天出行,你准备一下吧。”
  “晋延都已经决定和小虞订婚了,我怎么能出尔反尔?”
  “只要你以后别提这件事,他们就不可能会在一起。”冷邺霖十分笃定的语气。
  沈碧如愕然,“邺霖,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插手他们兄妹的事?就任其继续发展下去纠缠不清,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冷家的儿女——”
  “她不是已经答应你不会再和他在一起了吗?你不妨信她一次。”冷邺霖打断妻子,“好了,别说了,就这样吧,我要去公司一趟。”
  沈碧如望着丈夫走向玄关的身影,皱眉陷入沉思中。
  丈夫的态度转变得有点反常,明明之前还被儿女乱/伦的事气得险些没命,并竭力阻止他们兄妹在一起,怎么又突然就变得这么开明了?
  想起早上丈夫捏在手里的信封,她心口莫名狠跳了下,待到确定丈夫离开,她走向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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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书房的门闻到扑鼻而来的一股烧焦的味道,她立即皱眉捂住鼻子。
  一眼看到办公桌上那只特大号烟灰缸里盛得满满的黑色灰烬,也不知道丈夫是烧了些什么东西。
  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找了找没找到那封信,又去书架上的抽屉里找了找,还是没有,她才怀疑那封信是被丈夫烧掉了。
  只是他为什么要烧掉那封信?
  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是丈夫害怕自己知道的?
  思忖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碧如心一慌,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书房门被打开。
  去而复返的冷邺霖看到在书房的妻子,神色猛然一震,“你在书房做什么?”
  沈碧如迟疑了几秒,如实道:“我来找你早上手里拿着的那封信,想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不过应该是被你烧掉了,所以我才没找到。”
  冷邺霖没想到妻子这么坦白,一时有些语窒。
  “邺霖,那封信的内容和我有关?”所以丈夫才那么紧张怕被她看到?
  “不是说了是我公司——”
  “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别骗我了。”沈碧如眼神笃定的望着丈夫,“老实说吧,到底是什么?”
  冷邺霖继续沉默,内心却懊恼自己昨晚为什么没反锁书房门。
  夫妻俩僵持了会,是冷邺霖忽然响起的手机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公司那边在催我了,我回来拿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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