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本色 第78节

  成青云心底快速闪过什么,斟酌地说道:“难道他不想去官府的药房?”
  “若是如此,他买的药恐怕有问题。”南行止回头看了看那家妙春堂,若有所思。
  成青云立即说道:“让人去妙春堂打听看看,问问白司琪到底买的什么药。”
  “正有此意,”南行止轻轻地颔首。
  妙春堂与锦云教坊,都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马车往前行驶不远,便到了锦云教坊。
  将车马交给车夫停好,成青云与南行止一同上了楼,入了雅间。教坊之中的接应的艺女记得两人,依旧安排了南行止上次包下的雅间。
  “客官,可要换一个艺女来?”那艺女轻柔地问道。
  来教坊之中,若是不让艺女来献技,未免太过怪异,成青云记得上次来弹琵琶的艺女叫做白檀,依旧让她来。
  白檀很快抱着琵琶进了雅间,款款地走来行礼,半抱的琵琶半遮住面容,欲遮还羞,娇媚动作。
  上好了茶点与酒菜之后,成青云拿起筷子大快朵颐,喝着一碗蘑菇汤。
  这蘑菇是小香菇,配合着锦云教坊之中秘制的大骨汤,汤汁浓郁爽滑,入口清淡,却回味悠长。入汤的蘑菇软绵弹嫩,口感丰富,蘑菇自然的清香融着大骨汤的浓郁,堪称美味。
  南行止只尝了些蘑菇和豆腐,便有些兴致缺缺的放下了筷子。世族子弟修养极好,就算面对再美味的食物,也不会像成青云一般豪饮咀嚼。
  “多吃些麻薯和粥,蘑菇汤虽然好,但是不顶饿。”南行止为她盛了粥,又在夹了个小笼包和豆沙酥在粥上,递给她。
  成青云生在成都,有一大不可抛却的爱好,便是吃。
  曾经他对青岚说过,人生唯有美食不可辜负,若是美食当前,却不大快朵颐,岂不是辜负了人生辜负了光阴?
  成青岚每每淡笑,但无论何时何地,到了哪儿,都会带她去吃最好的美食。
  她略作客气地双手接过南行止递过来的粥,拿起勺子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喝完蘑菇汤,喂饱了肚子之后,她才想到在南行止面前注意形象。
  南行止吃了几块苹果,喝了些清茶,静静地看着她。
  茶香缭绕,烟雾氤氲,他俊利的眉眼似熏染着温柔与暖意,眸色渐深。
  第102章 转轴拨弦
  琵琶铮然入梁,教坊中光彩临照,暖香袭袭。
  成青云喝完粥,捏了春卷在手中,慢慢地吃着,这才有了空闲,开始与白檀闲聊。
  “今日楼三娘在吗?”她问。
  白檀闲闲信手地拨动着琴弦,声音柔软如水,“三娘今日不在教坊,她去了蒋府。”
  成青云放下手中的春卷,问道:“蒋府?兵部尚书府?”
  “是啊,”白檀轻轻点头,“奴婢今日一早,便看见蒋府来人,将三娘接走了。”
  楼三娘在蒋府为蒋老夫人祝寿,或许与蒋府有些交集,但蒋老夫人寿辰已过,蒋府如今又发生了许多离奇的事情,大多人唯恐避之不及,楼三娘还有什么理由什么原因要去蒋府?
  而且,还是蒋府来人将她接走的,难道是蒋子逸见她接到蒋府去的?
  “你可知,接走楼三娘的是蒋府中的什么人?”成青云问。
  白檀摇头,“奴婢不知道。”
  蒋府之中能够派得出马车的人,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成青云不由得收紧手指,问道:“楼三娘常去吗?”
  白檀轻轻点头,“去献舞的那段时间天天去,这两天去得少了。”
  献舞时天天去蒋府练舞,似乎并不值得怀疑。
  “对了,”成青云拿起春卷继续吃,“白司琪在教坊吧?不如让他过来坐坐。”
  白檀便起身,让人去请白司琪。
  “说来,白司琪也挺不容易的,不知道他妹妹的病情好些没有。”成青云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琵琶声婉转铿锵,寥寥几声,如飞燕掠水。白檀很认真地回答着:“奴婢与白司琪不熟,故而不知他妹妹的情况。只是道听途说,知道他妹妹病重罢了。”
  成青云吃完春卷,喝了一口清茶,恰好白檀一曲弹完。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白司琪的声音,成青云应了声,白司琪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他拱手向两人行礼,放下背上的箱子,安静地站了一会儿。
  南行止放下茶盏,看向白司琪,饶有兴致,“白公子,蒋老夫人大寿时,听闻你为她做了一尊观音。上回在街上,看见你做的磨喝乐,觉得你手艺不错,所以便想让你再做一个。”
  白司琪温和的眉眼轻轻垂着,恭顺又端正,“不知世子想要什么样儿的磨喝乐?”
  南行止定了定,抬手指着成青云,问道:“你能把她做出来吗?”
  成青云微微瞪了大双眼,错愕地看着他,忽然有些不自在,教坊之中,光影交织,纱账珠帘明晃晃的,似晃得她有些眼花。她迎上南行止深切又兴味的眼睛,脸上忽然一热,像是有一股莫名的热气蒸腾而上,氤氲着她的脸,热到了耳根,热到了心里。
  她心头一跳,立刻移开眼,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得抓紧下裳,喃喃地说道:“干什么又拿我当样板?”
  “或许你长得独特,拿回去放在家里可以辟邪。”南行止兴致正浓,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又说道:“何况,你今日只穿了深衣,浑身不饰任何珠玉金银,倒是为我省了不少钱。”
  成青云咬牙,心想他该不会把泥人儿李做的缩小版的她,放在卧房里辟邪了吧?
  白司琪谨慎地打量了成青云一眼,只觉得她是一个俊俏英气的少年,只要做得像,抓住她的神态,就可做好磨喝乐。
  他向南行止点点头,说道:“回世子,可以。”
  “如此,你就照着她的模样,为我做一个磨喝乐吧。”南行止轻轻地摩挲着衣袖,见成青云蹙着眉头,躲闪着低头,漆黑灵动的眼珠快速游弋转动着,薄薄的唇微微抿着,局促又紧张,像是幼时初见陌生人的小姑娘,羞涩又窘迫。
  他微微晃神,端起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氤氲缭绕如烟的白雾,遮住他深切含笑的眼眸。
  原本以为白司琪会仔细观察成青云一番,至少得仔细打量细细比对五官神态等,可他只看了一眼,便拿出黄蜡,放在烛火上轻轻地烤软,十指轻轻翩飞揉捏,很快捏出个人形,再用竹片,细针,铁钩,小铲子等物,细细镌刻细节,一盏茶的光景之后,远远看着,已能看出那磨喝乐的神态来。
  俨然是成青云耷拉着双腿,坐在凳子上的模样。
  磨喝乐讲究精细考究,一举一动,乃至毛发都与本人一模一样,初初做出模样之后,白司琪便停了手。
  他对南行止说道:“世子,在下还需要回家找材料,做出与成大人一模一样的衣物和鞋袜等为这磨喝乐穿上,这磨喝乐才能完成。”
  南行止问道:“在磨喝乐里装上机括,再上色,雕刻,制作衣物等,需要多少天?”
  “少说也得五六天,”白司琪如实回答。
  “如此,你可慢慢做,做好之后,送到瑞亲王府即可。”
  白司琪将磨喝乐收拾好,小心翼翼地用木盒子装好了,放进他的木箱中。
  “对了,”南行止似想到什么,看向白司琪,“听闻你今日在药铺买药,有一味药没买到。”
  白司琪低下头,声音轻柔而低沉,仿佛呓语,“是。”
  “是什么药,你告诉我,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拿到。”南行止颇为恳切地对他说道。
  一时仿佛静止了般,白司琪呆怔地站在原地,垂首而立,却低着头。光影在他脸上覆上阴翳,只觉得他眼下阴影微微闪动。片刻之后,他才轻声说道:“多谢世子……在下实在不好叨扰。”
  “如此,”南行止不再追问。
  “不如这样,”成青云起身,走到白司琪身前,安抚地看了他一眼,“你把你妹妹的药方给世子,世子或许有办法帮你找齐所有的药。”
  白司琪倏然抬头,期冀地看着南行止,眼中热切闪烁,可很快他目光渐冷,缓缓地摇头,说道:“那药方之上所开的药,实在名贵,我怕……怕承不起世子这个情,也还不起……还是算了吧。”
  成青云惊愕又无措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南行止能帮忙找齐所有的药,能够治好他妹妹白思雨的病,如此好的机会,白司琪竟然不领情,反而拒绝了?
  白司琪摇头苦笑,蹲下身收拾箱子。
  无声而沉静,只剩下白檀时而拨动琴弦的声音,还有白司琪轻微窸窣的整理声。
  “既然药材难得,也不强求,”南行止起身,走到白司琪身前,说道:“我府上有一位大夫,他伺候我父王多年,医术高明,甚至比皇宫中的太医更好,不如让他为你妹妹看看病,如何?”
  白司琪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南行止。
  片刻他,他轻轻地点头,感激地看着南行止,声音也沙哑低沉,“多谢世子,只要能治好我妹妹的病……白司琪,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他言辞恳切,南行止却不过淡然一笑,“如此,我会让大夫傍晚时去你家,为令妹诊脉。”
  “多谢世子!”白司琪起身,敛衽,突然双膝跪地,恭敬端正又肃穆地向南行止磕了头。
  日影倾泻,光束在教坊房间内移动,窗棂将阳光分切开去,南行止半身笼罩在光影之中。
  在锦云教坊之中吃饭,竟用了一个时辰。南行止转身,示意白司琪起身,随后对成青云说道:“走吧,随我回府。”
  成青云点点头,蹲下身扶起白司琪,“你家住在哪儿?”
  白司琪起身,说了住址,成青云记下之后,与南行止一同离开。
  出了教坊,上了马车,成青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世子,我得回去一趟,从昨晚到现在,我都没有换衣服。”
  南行止轻笑,“是很邋遢,就先送你回去吧。”
  马车在街道上拐了个弯,向着卫宅而去。
  “世子,你有没有觉得,白司琪很奇怪,还有楼三娘……这锦云教坊之中,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古怪。”成青云靠在车壁上,压低了声音,斟酌着说道。
  第103章 洞若观火
  马车渐渐驶入稍窄的巷道,车轮滚过铺就在地上的石板,车身微微的摇晃。
  街道之上嘈杂鼎沸的声音渐渐远去,唯有车檐之下玲玲的铃声,清晰又辽远。
  南行止稍稍蹙了蹙眉,“从蒋府开始,从发现那具碎尸开始,这一桩桩一件件,就应有联系?”
  成青云靠在车壁之上,微微垂首,快速地在脑海中整理思绪,却发现每一桩每一件,都找不出相关的环节。
  三起事件,都与蒋府有关——
  蒋府碎尸,白思雨在蒋府之外被袭。
  其次,便是楼三娘,在献舞期间,频繁出入蒋府。
  而巧的是,白司琪最近也与楼三娘联系紧密,甚至直接为锦云教坊之中的客人定制磨喝乐。
  成青云快速回忆,思绪回溯,追忆到最开始时,楼三娘在皇宫献舞的情形。
  她是被钟灵郡主带进京城的,钟灵郡主又因为楼三娘是舞姬,而盘下了锦云教坊。楼三娘与钟灵郡主的相遇,又如此巧妙,甚至也无法查证……
  “世子,无论如何,楼三娘此人,必须查一查。”她抬头看着南行止,目光凝肃正色,“或许,她与蒋府有关。也许案子可以从她开始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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