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节

  莫非方书记已经和龙省长达成了某种平衡?那么他们这些老书记的旧部呢?是不是意味着再度被冷藏?思及此,龚自龙立刻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蹭地站起来,郑重其事的向方书记表明心迹道:
  “书记,有什么吩咐您请直说。请您相信,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一定不会给您添乱的。”
  方书记知道龚自龙多心了,他也没有解释,抬手一压道:
  “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是!”龚自龙又坐了下去。这一次他的屁股却是像坐在针粘上一样难痛苦。
  “事情很复杂,我就简单点说吧!”方书记放下茶杯,望着龚自龙道:
  “你刚刚听到了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昨晚吴京已经被连夜带到京城去了。而且,事情却实与你的老领导,陈启发同志有关。只不过,他们俩非但不是一伙的,还是死对头。初步掌握的证据表明,陈启发同志及其外孙女儿已经被害,而吴京在这起案件中起到了主导做用。”
  “什么?”龚自龙再度激动的站了起来。他双目睁圆,不敢置信的望着方书记道:“方书记,您没开玩笑吧?您说老领导他,他已经……”
  方书记这次没在叫他坐回去,而是站起来,在龚自龙的肩膀上用力的拍了两下。沉痛的劝慰:
  “节哀顺变吧!”
  “这,这,怎么……”
  龚自龙不敢置信的摇头,瘫软无力的坐回到沙发上。龚自龙只觉鼻子一酸,眼眶发涩,嗓子眼儿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老领导怎么会死了呢?他可是中央委员,一方诸候,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走了呢?
  “嘶!”龚自龙吸了一口气,抬手擦掉眼角的湿润,一脸唳气的望着方书记道:
  “书记,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为什么连老领导的家人都不通知?还有,老领导的遗体在哪儿?”
  看到龚自龙的反应,方书记内心来说是很尊敬他的。这说明龚自龙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虽然,陈启发和龚自龙原本就是共过生死的战友。不过,能够将这份感情一直延续到政坛上来,这本身就是一件不易的事情。
  不过,方书记又不得不提醒他,这件事牵涉面有多广。决对不可能按照他的想法来处理。别说上面不会同意,方书记不会同意,就算是陈启发自己,也不会同意的。
  方书记没有再坐回沙发上,而是转身缓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然后,居高临下的望着沙发上的龚自龙,严厉的道:
  “龚副省长!这件案子一直是中央直接追查的,我们也是昨天晚上才得到消息。你应该相信组织上肯定会给陈启发同志及其家人一个交待。但是,在那之前,做为一个**员,一各干部我们是不是首先要考虑到群众的感受?”
  方书记之前叫龚自龙的名字,是将他当成自己人的表示。现在,陡然变成了职称,这就是带着严厉的警告意味了。意思是现在桂西是我在做主,你要是想闹事,破坏大局,那就是跟我过不去了。
  兀自沉浸于失去老领导,老战友,老朋友之悲痛中的龚自龙,猛然听到方书记的警告。有着多年政治经验的他,顿时如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
  方书记说得没错,他除了是一个战友,朋友外,还是一名副省长。现在桂西的情况已经糟得不能再糟了。再要是暴出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某害前任省委书记,只怕整个桂西都要地动山摇了。
  “书记,对不起!”龚自龙马上自责的承认自己的鲁莽。
  “我刚才失态了。”
  方书记意味深长的道:
  “在我面前你怎么失态都没关系。不过,做为一个党员干部,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我明白的。”龚自龙忙点头道。说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将茶几上的两杯茶端过去。主动坐在方书记办公桌前的那张,专门给汇报工作的人准备的椅子上。这就表示,他已经完全适应过来了。
  方书记接过他递来的茶杯,接着道:
  “陈启发同志遇害的事情,目前只有你、我、龙省长和于书记知道。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公开。不过,你们公安厅现在有一件更加迫切的事要做。”
  “请领导指示!”龚自龙站起来,又恢复了龙精虎猛的精神面貌。
  方书记也站起来,严肃认真的交待道:
  “你亲自挂帅,与纪委那边一起成立一个联合专案组。”
  “彻查与吴京有经济往来的所有人。特别是宁海那群人。我不希望看见在桂西的地面上,在中国的地面上,出现什么**王国。”
  这是方书记到桂西来后,第一次真正义意上的大手笔。上一次对离江市委的调整,只能算是开胃菜。这一次,方书记的大刀才是真正义意上的高高举起了。不砍一批**份子的项上人头,那是肯定收不回去的。
  “是,我这就去准备。”龚自龙激动的应道。
  虽然他级别不够,不能亲手办吴京。不过吴京要做坏事,也不可能事必躬亲。所以,能让他亲手砍下吴京的那些爪牙,也算是他为老领导报仇血恨了。
  “去吧!”方书记摆了摆手,没有起身相送。
  龚自龙走后,叶子龙就把早上的报纸拿过来了。
  “书记,这是今天的晨报。”
  “嗯。”方书记接过报纸,抬头对叶子龙道:
  “小叶,你打电话让纪委的于书记过来一趟。”
  “咚咚!”方书记的话还没说完,秘书室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叶子龙忙转身出去,就见于秋文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不等叶子龙说话,于秋文已经开口:
  “小叶,方书记在吗?”
  “在呢!刚说要我去请您呢!”
  叶子龙的话刚落下,身后就传来方书记爽朗的笑声。
  “哈哈,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秋文书快进来吧!我正好有事要跟你商量。”
  于秋文也没有矜持,大步通过秘书室进入书记办公室。只见方书记已经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指着面前的椅子道:
  “请坐。”说完又转头对叶子龙道:
  “小叶给秋文书记泡杯茶来。”
  原本泡茶这样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方书记特意交待。然而,方书记却这样做了。这就表示他拿于秋文当成客人对待,而非下属。这也是对一个省委常委的尊重。
  这让已经打算与方书记保持一至的于秋文多少有一丝欣慰。这位新老板虽然强势,不过似乎并不像有的一把手那样蛮不讲理。该给的尊重,人家都给你。
  “方书记找我,有什么吩咐吗?”于秋文坐下后没有说自己的来意,先问领导找自己的事。这也是官场上的规矩,凡事都讲个级别。
  方书记也没跟他卖关子,直言道:
  “是这样,吴京虽然已经被中纪委带走了。不过,他的问题我们桂西也不能不过问。刚才公安厅的龚自龙要求,咱们这边是不是也成立一个专案组。这事我已经批准了。我就在想,你们纪委那边是不是也派人参加进去。专门调查吴京违纪的问题。”
  于秋文闻言,眼睛一亮,马上接道:
  “书记,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于秋文在方书记的办公室里呆了大约十分钟才出来。也不知方书记给了他什么好处,出来的时候,他原本焦头烂额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于秋文离开后不到两分钟,政法委书记吴向东就拿着一个笔记本过来向方书记汇报工作来了。这还是方书记到任后,他第一次主动向方书记汇报工作。也可以看作是他第一次向方书记服软。
  事实上,不服软不行啊!
  现在一个省委常委,桂宁市委书记被中纪委给带走了,而他这个政法委书记别说事先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连事后还是道听途说才能知道。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不是吗?
  可是,他却不敢怪任何人。这全是因为他自己当初的一时糊涂,才会有今天的后果。其实,他早就把肠子都悔青了。
  只不过,对于这个一上来就拿他开刀,把他架空的新书记。他就算是明知自己有错在先,心里还是存有强烈的怨气。所以,他一直都很矜持的等着,想冷眼旁观方书记与其他势力之间的角逐。希望能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见缝插针……
  然而,想法是伟大的,现实却是无情的。方书记的政治手腕,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强大太多。这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又一个省委常委倒下了。
  当然,如果说那个常委换成是安明亮,或者是某个副省长,这都不会影响到吴向东坐山观虎斗的即定方针。可是,那个被打倒的却偏偏是在省委常委会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的吴京。
  要说吴京,那是多牛叉的一个人啊!他不光牢牢的掌握着省府桂宁市的大小干部,更是把宁海市当成了自留地。这两个市的干部,百分之五十都是他的亲信。而另外百分之三十则是与他关系密切的组织部长,宁宇宙的人。
  一直以来,这两个市的人事调动权,其他的省委常委根本就插不上话。就是前任省委书记陈启发和省长龙中华也拿那他们没办法。
  他们只能在别的地方扩展自己的势力。当然,吴京和宇宙也很会做人,除了这两个地方之外,其他地方他们也基本不插手。
  所以,桂西就被人为的分成了三块。省委书记占一块,省长占一块,组织部长和吴京占一块。而其他的常委则是要么依附着这三方势力中的一方,要么就周璇这三方势力当中。
  做为政法委书记的吴向东以前就属于后者。也算是除了那三大势力之外的第四个势力了。
  陈书记突然辞职,而新书记又因为一些原因迟迟不到任。于是,吴向东就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想趁着新书记还没来这个真空期,将前任书记的班底给拉拢来。这样等到新书记来了,也只有被他们架空的份了。
  可是,他首先找的就是漓江市的班子。可是,他几次示好都遭到龚自龙的拒绝。之后他又找到了铁群,结果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
  这样,离江市委班子的两个家伙彻底激恼了他。所以,他才会恼羞成怒,玩了一出近乎疯狂的借刀杀人计。想要来个一箭双雕。
  结果就是,他非但没能借着方书记的利刀,还被反弹回来的暗箭给伤着了。
  默默疗伤已经一个月了,眼看桂西官场上风起云涌,马上就要迎来一拔激烈的清洗和重组。吴向东便再也沉不住气了。他知道,自己必须得拿出一个明确态度来了。否则,自己就再也没机会了。
  “小叶,方书记现在有空吗?”吴向东敲了敲门,语气和蔼的问正在伏案书写的叶子龙道。
  叶子龙抬头望着他,不卑不亢的道:
  “吴书记来了啊!您等一下,我去问下下。”
  “好,麻烦了!”吴向东知道叶子龙是方书记从云海带来的亲信,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架子。
  不过,叶子龙看着他对自己的态度,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嘲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要是不给方书记出幺蛾子。堂堂省委常委,政法书记,名正言顺的副省部级干部。何至于向我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后生露出这种奴颜婢膝的态度?
  当然,心里鄙视是一回事。该做的事,叶子龙却是不能担误。他走里间,向方书记通报了吴向东到访的事。
  不得不说,这姓吴的还是有些鬼才。很会挑时间。在这个一切都要以稳定大局为重的节骨眼上,方书记自然没精力再去难为一个手下败将。
  当前桂西的政治形式是,方书记必须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以稳定桂西省的局面。尽快清除吴京这个害群之马带来的消极影响。
  这个吴向东虽然有些操蛋,不过他至少还不至于像吴京那样该死。他既然看清形式,自愿投诚,方书记自然没有将人往外赶的道理。
  再说啊,方书记真要是那样小肚鸡肠,赶尽杀决,谁也不敢保证这姓吴的不会破罐子破摔,再给弄点乱子出来?
  所以,方书记充分发扬了一回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超大度精神。没有为难吴向东,不等叶子龙进去通报,方书记的声音已经从里屋传了出来:
  “向东同志来了,赶紧进来吧!”
  吴向东闻言一喜,忙应道:
  “书记,我来向您汇报一下近期的工作。”
  吴向东进去之后,接着组织部长宁宇宙又不请自来了。
  吴京出事,宁宇宙自然也感受到了压力。虽然宁宇宙自己从来没有参与到吴京的那些污糟事里去。可是,他与吴京之间的同盟关系,在桂西从来不是秘密。他很清楚这种时候,要是没有人为他说话。或者,有人再后面捅他一刀的话。那他就危险了。
  宁宇宙不怕被调查,他是个有理想,有野心的人。他的野心与吴京不同。吴京在上面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知道自己做到副省部级基本上就已经是到顶了。所以,吴京的愿望就是当官发财,享受世界。
  而宁宇宙则是在政治上的野心。宁宇宙上面有靠山,他还有几会在仕途上走得更远,爬得更高。所以,他对金钱和女人这方面一直把持得很好。
  这两人一个想升官,一个想发财,自然就不存在互相挤兑和竟争了。这也是他们俩能一拍即合,结成同盟的主要原因。
  吴京出了事,宁宇宙最担心的是上面为了稳定桂西的局面,根本就不会派人来查他。而是直接将他调离桂西。等过了这一个危险期后,再来跟他秋后算账。这样一来,他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他思来想去,决定主动出击。他有想过找靠山帮忙在上面说句话。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那个选择。这时候上面的人肯定对整个桂西省委失望到极点。他现在去求老领导帮忙求情,那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
  然而,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设及到方方面面,所有原桂西省委班子成员,基本上一个都跑不掉,全都要负连带责任。
  可以说,望眼整个桂西省委班子,现在能跟上面说得上话的人,除了新来的省委书记外,就找不到第二个人了。于是乎,他便出现在了方书记的办公室里。
  “咚咚!”
  听到敲门声,叶子龙抬头道:
  “宁部长,您找方书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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