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你说你怕他

  走廊深处微风清冽。
  初春。
  寒意还未全部削减。
  绮岁穿的不算单薄也不厚重,长发如墨般飘在肩上,偶尔被微风扬起,侧颜和影子都朦胧了起来,自带着冷艳美感。
  等了半个小时。
  谢顷河才如约赶来。
  他脚步向来轻微,和他不争不抢的性格一样。
  相比而言,梁涉川就要沉重许多。
  绮岁察觉到身后有人,她牵起嘴角的弧度,脸上绽放出花朵一样的笑容,可仔细看,神态却清冷,“来了。”
  “嗯。”谢顷河走到她身边,学着她的姿势将手架在窗台上,看着楼下。
  窗台上面那一层淡淡的灰尘,全部沾到了袖口上。
  “约我来什么事?”不用面对面时,绮岁将笑意收敛干净,话也干脆利落。
  斐姐和柳念念随时都会出来。
  虽说在家里斐姐向着她,可私下偷偷和谢顷河会面这种事,难保斐姐不会告诉梁涉川。
  谢顷河预料到了绮岁的急切,他心下释然,可又忍不住沮丧,“昨天怎么来医院了?生病了吗?”
  “有朋友住院了,来看望。”绮岁的态度冷漠许多。
  “跟梁涉川一起?”
  “嗯,是看他的朋友。”
  一切仿佛说的通了。
  谢顷河了然,点点头,又漫无止境地沉默下去。
  绮岁深陷在其中,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
  她必须得承认,自己对谢顷河有感恩,曾经也有过感情,可现在,只有陌生。
  “你呢?”绮岁语气寡淡,像是在和一个许久不见面的老朋友聊天,“来医院干什么?”
  谢顷河苦笑一声:“岳父住院了。”
  算起来,他结婚有一段时间了。
  绮岁找了个苍白的话题:“好些了吗?”
  “不清楚。”谢顷河答的心不在焉,仔细将自己内心的问题抽丝剥茧,捋出最想问的那个。
  他转头,凝视着绮岁光彩熠熠的眼睛,她睫毛卷长,瞳孔在光晕下泛着点点褐色,很纯净。
  “岁岁,你记不得记得那年你再遇到梁涉川的时候,说过什么?”
  那是格外久远的记忆了。
  绮岁咽喉滚烫,烧灼着,她喃喃两下,却没说出话来。
  谢顷河的表情有些严肃,甚至是庄严,“你说你怕他,我一直记得。”
  距离拉近。
  他能看到绮岁满满胶原蛋白的脸庞,梁涉川将她养的很好,就像养宠物那样。
  “我记得。”绮岁的情绪低落下去,手指扒住了窗台,不紧不慢道:“但是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怕他呢?”
  谢顷河眼神一凛。
  “我很抱歉。”
  “抱歉什么?”她轻轻笑着,眼睫微颤,在光源下像蝴蝶折断的翅膀,“谢老师,你永远是我最感激的人。”
  走廊远处,病房内的一声惊叫截断了他们的对话。
  绮岁回头看去,预感到斐姐快要出来。
  她无法再平静的和谢顷河交谈,“我还有事,要先过去了。”
  谢顷河抿抿唇,将一肚子没说完的话藏匿在内心深处,目送绮岁远去。
  仔细回想。
  她似乎从来没有好好感激过谢顷河。
  从梁家倒台开始,她像是被抛弃的人,右耳失聪,被人凌虐殴打,目睹亲人离世,甚至需要躲躲藏藏才能明哲保身,可不管什么时候,谢顷河都没有放弃过她。
  就算已成陌路,她也永远感激他,在那条鲜血淋漓的路上,带她前行。
  短短一个小时。
  病房内的气氛僵化,像是凝固的冰面,谁都打不破。
  绮岁进去时,江封正靠在床头,面色不悦,周身遍布戾气,不去看任何人,仿佛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宿敌。
  斐姐也被气的不轻,平复了半响,才拉着柳念念的手说:“念念,咱们走,改天让你江叔叔来教训他。”
  第一次会面,终究是不被爱的那个输了。
  也是今天,柳念念清楚的知道了,江封不喜欢她,不想娶她。
  他心心念念都是另一个女人。
  感情支配了情绪,就连晚饭,柳念念也没有心情来吃。
  一室死寂和黑暗,搅弄着春日的微凉,各处摆放的家具在夜晚倒映出格外诡异的影子。
  梁涉川很晚才回来,抹黑开了灯,走进几步,一眼看到阳台上那抹窈窕的身影。
  看到绮岁的那一刻。
  梁涉川便想到了下午,斐姐给他打电话复述柳念念去看江封时的惨烈状况。
  和他预想的相差不大,江封为了薛稚,在病房内破口大骂,指着柳念念的鼻子说就算死,也不会娶她,让她死了这条心。
  他又问斐姐,那段时间绮岁在哪儿?
  回答则是,在外面。
  “还不睡?”梁涉川走到阳台,脱了外衣搭到绮岁光洁的肩上,盖住她瘦弱的脊背,“怎么就穿这么点儿在这吹风,不怕生病?”
  绮岁没被惊动,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她抬起手,将拂面的发别到耳后,举手投足间空生了点妖娆意味,“睡不着。”
  梁涉川牵住她的手,强硬地要拉她上楼,“去睡。”
  这就是他,绝不会问为什么睡不着,只会一意孤行,做自己想做的。
  绮岁挣了挣手腕,掀起眼皮,看到了梁涉川眼底的散漫倦意。
  她肩上披着他的衣服,盖住了腿根,身子顿时娇小不少。
  张张嘴,声音微弱:“你吃饭了吗?”
  “不用吃。”梁涉川敏感的察觉到绮岁今晚有些不一样,便多看了她两眼,是陌生,骨子里透出来的陌生,很像是刚回到他身边那阵子。
  绮岁将手腕抽离,“我给你做,你等着。”
  她往厨房走,没走两步,梁涉川的声音从背后阴沉沉的响起,“绮岁,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又去医院了?”
  绮岁停在原地,身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四肢动弹不得,“去了,看江封。”
  “又遇到谢顷河了?”
  “没有。”
  “撒谎。”
  “遇到了。”
  手边不知为何放置着一个杯子。
  似乎冥冥中,就准备好了的。
  梁涉川下颌绷紧了,扬起水杯猛地朝绮岁脚边砸去,力度强烈的地板仿佛都被砸出一个黑黝黝的大窟窿,盛放着他的滚滚怒意和恨,以及浓重的杀伐气。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背叛。
  绮岁背对着梁涉川,肩膀微颤了两下。
  穿上这件西服外套,比不穿还要冷。
  在恍恍惚惚侵袭而来的恐惧中,她想起下午自己对谢顷河说,你怎么知道,我现在不怕他?
  楼下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斐姐。
  她慌张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赶下楼,揽着绮岁的肩,“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还摔起东西来了?”
  梁涉川瞳底漆黑,透出寒川般的冷意,眸光始终定格在绮岁身上。
  他冷笑,尾音飘飘荡荡,“你应该问问她,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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