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不知不觉在澜清府内已经住了一个多月了,苏小鹿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漫不经心的朝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张望过去,只一眼便收了线。
参天大树枝叶繁茂,耀眼的阳光透过叶叶枝枝懒懒洒了一地的碎银,树下那抹看上去安静的过分的身影倒像是一把尖锐的刀镌留在了心里最柔软的那处。
苏小鹿哂了自己一下,什么时候自己也有了同情心了?
微风起,空气中腻了甜甜的泥土香味,白色的长衫被风吹的飘逸非凡,只一个侧面就叫人浮想联翩,妖冶的红唇透着一股别样的魅惑,薄如蝉翼的睫毛随着明珠的转动一上一下的颤动,细腻的比女人还白嫩的皮肤,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却是怎么也不红。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睫毛也没动一下,依旧安静的坐在象征他身份的黑金雕龙轮椅上。
苏小鹿端着手中的茶杯望着他的侧面,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安静啊!即使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以。是不是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你的注意了呢?”
细白纤长的手指交叠放置大腿上,一手臂搁放在一扶手上,苏小鹿的话并未让他有任何诉说的倾向,只有好看的睫毛伴随着她的声带颤抖了一下,似有似无,如涟漪微荡。
突然来了兴致,苏小鹿端着茶盏在他的跟前蹲了下来,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低垂的眼眸,虽然看不进那双被合上的深渊里到底有多么的五彩缤纷,但是苏小鹿知道那是一汪死水。
即使掷进一块大石头也翻不起任何浪花的死水。
把喝了一半的茶水递到他的眼前,用温柔的声音问了声:“你喝吗?很好喝。”
见到对方仍旧是不理不睬的样子,苏小鹿的战斗力陡然上升,这一刻她突然给自己定下来一个目标:她要让眼前的这个男人和她说话,不管用什么方法。
不就是被人下了药嘛,有毒药肯定极有解药!
这一刻她很想听听这个拥有着独一无二绝世风采的男子能发出怎样的声音。
想到此不禁抿了抿嘴笑了笑,笑容里多了一份期待,竟比漫天的细碎明媚还要耀眼。
她站起身随意的拍了拍楼澜的肩膀,挺哥们义气的说道:“兄弟,别这么消沉,这世界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去聆听的。既然还有听觉你就该好好珍惜,别等它也没了才知道去珍惜。”
说完,她又拎着那半杯水的茶盏转身离开了。
在她转身的瞬间,一直沉默不语安静的过分的人终于掀起薄薄的眼皮觑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
一切似乎都是如此的安静,安静的让人有点发慌。偶尔这女子无厘头的聒噪让他安静的世界似乎起了一阵风,风起,平静无波的湖面漾起层层圈圈的波纹。
苏小鹿自从有了目标之后便经常胸怀天下的往街上乱逛,本是去寻求江湖名医的,可是每一次出门就像是被鬼牵着,老是鬼使神差的就进了那家看上去不咋滴的赌馆。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发生,终于在三天后,苏小鹿决定把楼澜偷运出去。
之所以称之为偷运,那是因为她跟佐鸣和苏清说起过这事,想带王爷出去逛逛,却是被那两木头给一口拒绝了。
接近傍晚时分,苏小鹿推着楼澜悄无声息的来到后院门口,左右张望着无人,推了门弯腰弓背的走了出去。
后院门口连接的是一个空巷,一大片的高墙围驻,墙面均不是粉白的了,经过无数个风雨的洗礼早就有些发黄,只有他们现在站的这面墙,依旧粉漆雪白,看来是主人家很注重房屋的整洁。
“感觉刺激吗?”一溜出来苏小鹿便笑嘻嘻的对坐在轮椅上的人问道。
轮椅上的人自是不会理睬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波流转,溢出无限风情。
苏小鹿愣了一下,盯着这张举世无双的脸沉默了两秒,毅然转身又溜进府内。
楼澜终于微微惊愕了一下,嘴微张,却是连声叹息都没发出来。
这女人这几天都在吵吵嚷嚷的要带他出来,怎么现在改变主意了?思至此嘴角的弧度不经意的弯了弯,极尽的讽刺嘲弄。
抬头望了望碧海蓝天,澄净的无一丝杂质,漂浮的几朵白云像极了小时候在街巷里偷买的云朵糖。
多久没这样看过头顶的天空了?一直惧怕着一直排斥着,现在却自然的斜扬起了头,那些昨日一览无余的浮现在那明媚的苍窘中。
心一痛,低了头,手不知不觉就握成了拳。
还没思及痛处,脸上一凉,抬眼便撞进那一池的清澈中,带着点顽皮与嬉闹。
苏小鹿嬉笑着给楼澜的脸上抹上了一些白色物质,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接受到轮椅上的男人投过来的询问眼神,苏小鹿俏皮一笑:“是我的独家秘方,以前我经常用这个出门的,我家老爷子从来没认出我来过。前几天忍不住就研制了一些出来,看你这容貌,还没出门估计就没盯上了。”
一边抹一边得意的笑着,苏小鹿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出容貌两字时,轮椅上的男人脸上一闪而逝的阴狠。
“好了。”收了手,苏小鹿转至他的身后推着他往人流大的地方前去。
站在大街的巷头遥遥望向巷尾,头顶的阳光有点刺眼,苏小鹿用手遮了遮眼睛,吸了口新鲜的空气,低头正好撞上一双清滟的眼睛,舒然一笑:“今天我做东,带你好好见识见识这外面的世界。”
这话说的有点小幼稚,她本就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可是现在却要带领一个当地熟人而且是位高权重者来个观光旅游。
轮椅上的男子紧紧抿着唇,凝望着她秀气的侧脸,晃了晃神。
苏小鹿今天心情很爽,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莫名兴奋的情绪,像是火山喷薄而出的烈焰想要燃烧干裂枯燥的大地。
当然对于苏小鹿来说出来玩不外乎两种地方可去。
妓院——赌场!
除此之外她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去的。
而她最近时常惦记在心的为某人寻找良医这种事貌似从来就不存在过。
一阵微风吹过,那块挂在外面的破布已然换成了一块具有代表意义的红色帆布,上面赫然写着“赌馆”两字。
楼澜嘴角抽了一下,好在多年官场厮杀明争暗斗已经培养出了他一身内敛沉稳之气,惊讶了一下后,便重归平静。
苏小鹿很义薄云天的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看我怎么把这些人给杀的片甲不留。”
苏小鹿说的豪气万丈,斗志满满,完全忽视了某人眼底闪过的浓浓的杀气。楼澜不是愚蠢之人,若是自己的妻子有什么的脾性有什么样的爱好都不知道,那么他妄论娄梦国的一代杀将了。
赌馆仍旧客源满满,亮堂的大厅,布置鲜明的设计,苏小鹿一路走来还看到了不少上次碰过面的熟人,这些客人倒是老顾客呢!
摸了摸鼻子,苏小鹿挨低了身子凑到楼澜耳边问:“出门可带钱了?”
楼澜一怔,嘴角虚幻出一抹讥讽嘲笑之意。苏小鹿讪笑了一声,便推着他继续往里走去。
栏柱拐角处横出一双纤细手臂,下一秒一张眉清目秀的俏脸出现了苏小鹿的眼前。
“是你啊!”苏小鹿随口向这女子打了声招呼。
“枉姑娘还能记得我,真是艳歌的荣幸。姑娘今日可要再玩两手?”说着眼角往赌桌那边瞟了一眼。
苏小鹿笑意浓浓:“是啊!感觉今日的手气应该更好。”
扫了一眼四周后,苏小鹿很没义气的把楼澜丢给了浅笑焉兮的艳歌,独自穿梭在了各大赌台之中。
艳歌对上楼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心里一寒,脸上的表情依然没变,以几不可见的轻微幅度向轮椅上的男子曲了曲身:“难得王爷会踏入此贱地,就让艳歌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说完并没有等楼澜的反抗就推着他进入了内堂。
内堂维持着一贯的干净清爽,掀起珠帘坠幕,身影刚闪进屋内,一连串刺透心扉的咳嗽声灌溉入耳,让人闻之揪心。
楼澜皱了皱眉,纤白的手交叉搁置在双腿上,精光穿透凤凰嬉游屏风直逼床上之人。
紫金檀木床上的人捂着嘴又咳嗽了几声,抬起头来,向着相对的方向望去。
那一刹那风起云涌,暗潮涌动。
艳歌从楼澜身后走入了屏风后,那床上之人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一句:“她来了吗?”
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艳歌走至他的跟前为他顺着气:“来了,在外面玩的正欢呢!主子可是现在要见她?”
身子被轻轻的扶了起来,夜如年头往后一靠,摇了摇头,扯出气若游丝的笑靥,眼瞥向屏风后的身影:“切勿怠慢了贵客。”
即使是这么一个短小的句子也花了他很多的力气,额上的汗珠噌噌的往外冒,艳歌拿出锦帕为他细柔的擦拭着,嘴上也应着:“主子放心,我自不会丢了主子的面子。”
楼澜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双眼浮动千万纷絮,直到艳歌俏步来到他的跟前,甜美柔和的嗓音犹如魔音般让人心智神迷:“澜王爷,本舍寒碜拿不出什么招待的,这是我专门酿制的桂花茶,配合适量的浓酒,还望能入的了你的口。”
一杯青瓷雕花茶盏稳稳的放在了他的手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沉默很久之后,掀了眼皮淡淡的瞟了一眼含笑如花站在跟前的女人。
薄唇轻抿,顿时一股淡淡的酒香在口腔内肆意蔓延开,茶水上飘散的几片桂花载浮载沉。
适时屏风后,虚弱的声音再度闯了进来:“艳歌,把我的玉玲符拿过来。”
“主子!”一直浅笑如水的女子有了一刹那的惊愕,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满。
“叫你去你就去。”夜如年气喘了一口,憋足劲吼了出来。他早该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就算他躲得过这几年也躲不过一世。
况且,他和轮椅上的那个男人有着共同的敌人,一个在外人眼中天真无邪实则卑鄙无耻到极点的人,他知道若是单靠自己一个人,恐怕这辈子都别想看到那人从那位置上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