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4)
霍言钰愣愣地看着他,他像是还未从刚才话语中剥离出来,我真的让他这么难受吗?清远从未和他提起过这种事情,他不知道清远竟然承受了这么多。
顾景眼底滑过丝丝笑意,却又很快的涅灭,信不信由你,总之我都告诉你了。
他像是倦了这样的谈话,直接转身离开,背影竟然有些决绝,他脊背挺直,一直到门口才听到轻轻的一声,把酒留下。
顾景唇角微掀,有几分得逞后的笑意,只转过身看着他亲手接过,而后离开了这梵华宫。
脸庞是呼啸而过的寒风,吹得脸上像是刀子一般,清远裸露在外的手已经通红一片冻得麻木起来。
清远不敢耽误,直直地去梵华宫。
宫中静悄悄的,什么声也没有,他心里却愈发下沉地厉害,几乎是慌张地推开门。
却见霍言钰站在花梨条案前,白皙的手里端着一杯酒,看到门猛地被推开后,手上一颤,酒樽落到地上,洇湿了上面绵软厚实的毯子。
清远打量着他,看到人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他大步走来将人抱到怀里,像是失而复得一般开口,霍言钰,你没事就好。
霍言钰愣愣地看着他出现在这,直到被人拥在怀里后才有了反应,他眼泪一颗颗地留下,全都砸到清远身上镶着毛领的大氅上,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你怎么才来啊,心下后怕袭来,霍言钰哭得浑身颤抖,你知不知道再迟一点你就见不到我了。
清远慢慢地将人松开了些,看着眼眶已经通红的霍言钰,用指腹一点点地抹去他脸上的泪痕,怎么了,给朕说说。到底是谁让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霍言钰靠在他怀里,一五一十地将过程告诉清远,他脸上湿痕明显,说到难受处还看着清远,指了指脸颊,意思很明显:你快来安慰我。
清远将人搂在怀里亲着,一点一点地吻干净他落下的泪,还好你没有做什么傻事。他的吻细细密密的,温柔耐心至极,像是在亲吻一件珍宝。
霍言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闷地开口,我不知道你这么难 ,他如今睫毛还是濡湿一片,眼角泪痕未干,却是认真地看着清远,我没想过让你这么难的。
清远垂目看着怀里的人,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倒映着自己,他伸手摸上霍言钰细软的黑发,温声开口,没有这么艰难。
顾景说的话有真有假,只能信三分。
霍言钰发出一个小小的气音,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说不定又是清远不想让他担心,故意这般说的。他小声开口,清远,你别骗我。他想让清远把一切都告诉他,而不是藏起来一个人解决。
清远指腹慢慢地触上他的眉骨,一寸寸向下摩挲着,平时你不是一个劲地说顾景坏吗,怎么这次就差点信了?
如今朝堂还算安稳,人本就会有烦恼和压力,没有人可以例外。
霍言钰慢慢地握住他另一只手,拉至脸庞轻轻蹭了蹭,没再说话。顾景有一句话是真的,他真的很少帮清远。
清远将人抱到床上,轻轻拍着霍言钰的背,别想那么多,你先睡一觉,我就在这陪着你。
看着霍言钰闭上眼睛,呼吸逐渐绵长起来,清远轻轻地叹气,顾景
霍家
净尘看着有些狠戾的人,再扫视了一圈隐藏起来的弓箭手,算了吧,别在这了。
贺楼明丝毫不惊讶,只不紧不慢地开口,他让你来的?
净尘点了点头,清远说不许动霍家。
贺楼明眸色有些暗沉,眼下是对霍家动手的最好时机,杀一儆百,有霍家前例在先,别的世家也不敢太过放肆。
他看着那些皇宫里的侍卫到来,微微扬了扬唇,好啊,抬手示意下属将抓住的那些人放了,而后眉梢微动,看,我按照他说的做了。
净尘还有些不放心,直到看着那抹黑色身影消失后才回去,他总觉得贺楼明没有这般好说话。
仪元殿中的炭火深红,炙热的温度从上面传出来,顾景用铁夹慢慢地拨了拨,他看着黑色木炭上有过一闪而过的亮色,紧接着又重新留下缄默的黑,静静开口,陛下。
没有什么惊讶,毫不奇怪对方为何此时来到这里,也丝毫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沉静地像是幽潭。
如今天寒地冻,顾景怕冷,穿的还要比别人厚些,可即使是这样,他还依旧清瘦,身上带着书卷气息,看起来无害而又淡然。
清远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去对霍言钰说那些话?
贺楼明去对付霍家,净尘牵扯住他,这几乎是要打算逼死霍言钰,要不是他侥幸赶了回来,他现在可能面对的是一具尸体。
霍言钰永远都不会对他笑了,他会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而后长眠于地下。
顾景看着那双像是薄雾笼罩的桃花眼中带了些水光,像是琉璃浸在水中,他看了几秒,微笑着答道,因为我想让他死。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如此简单地说出自己心里的答案,坦荡又无畏,诚实地令人心惊。
清远伸手捏住顾景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朕问你为什么想要霍言钰死?两人没什么深仇大恨,何故想霍言钰死?!
顾景也没有挣扎,乖顺地抬起了头,声音淡漠地开口,因为你眼里只能看到他。
一直都是这样,清远眼里好似除了霍言钰就没有其他人了,哪怕他在宫中两年依然没什么用。
他依旧拒绝了他,不给丝毫的希望。
清远脱力般松开手,沉声道,荒谬!
第68章 惩罚
顾景看着清远脸上露出一些怒意,眼中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暗沉沉的,像是天边翻滚着的乌云,他有些失神地想,这是他第一次见清远生气。
他与清远相识的时间并不比霍言钰短,这些年来却总是静静地看着他们,看他们相识相爱,看他们甜甜蜜蜜,他一直都是看着的那个。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大多数时候顾景都会忍下来,然后在心中慢慢地揣度,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他迟早是属于他的。
他做这种事情很擅长,不然也不可能过了这么多年,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仪元殿一个人待得无聊的时候,他会失神的想,清远这时候在做什么?
他会陪着霍言钰,再满足他所有的要求,他会拥抱着霍言钰,用温柔又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他,他会一遍又一遍地安慰霍言钰:我不爱顾景,一点都不爱他。
其实这些都还不是最难忍受的,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清远能够让别人在夜里亲吻他,偏偏到了他身边就要将他推开?
顾景静静地望着他,平静地启唇,我也觉得很荒谬。
荒谬到少年初识□□,他就认为对方应该和他在一起,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对他说:顾景,看看他,这是你的爱人,你们以后会在一起的。
那声音笃定而真切,他便相信了。这一信,已经是好多年了。
顾景说,清远,我觉得你应该爱我。清远应该爱着他,亦如他爱着对方那样,就像是很久之前的约定,镌刻在血肉之中,永生永世都难以磨灭。
他眼中逐渐有了水意,慢慢地勾了勾唇,分明是笑着的,但看起来却很难过,可是你没有。他像是守了一个很久很久的约定,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了对方,可那时才知道,他已经和别人有了约定。
滚烫的液体洇湿了睫毛,它们缓缓地滑落下来,再悄无声息地砸在地面上。
清远指间动了动,他几乎是想将对方抱到怀里,却硬生生地压下来,只喃喃道,顾景,你很好的,你本来可以更好的,他指间在微微地发抖,像是在忍受着心脏处传来的抽痛,他垂眼飞快地开口,你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前程你本可以好好看看壮丽山河你可以名垂青史被后人仰慕
这些本来就是对方的,顾景值得一切美好的事物。
顾景看着对方脸上的愧疚,却是扬了扬唇,你见我总是很愧疚,但其实不用,当初的事本来就不怪你。他说,是我给你下了药。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陷入了一场亘古的沉默中,在这静默中顾景问道,你还在愧疚什么?
是啊,还在愧疚什么?
以前心中遗憾是自己毁了他的锦绣前程,如今顾景也告诉他,当初的事情并非完全是他的过错,可他依旧如此。
清远闭了闭眼,你这几日先别出去,朕也不会让仪元殿以外的人进来。他声音有些干涩,生硬开口,这并不是惩罚,霍言钰要是到了门口闹腾起来,你别出去。
霍言钰现在还没回神,等再过上几天,后者可能会亲自拿着鞭子来问候顾景,到时候一遇上,就顾景那清瘦的模样,能让霍言钰一下子抽去半条命。
他本来应该好好地惩治那些企图伤害霍言钰的人,但顾景这里算了算了,不说也罢。
清远按了按眉心,只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地很累,两个都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勉强隔开,能安稳一天是一天罢了。
你好好休息,朕还有些事。说着便快步离开,走到门口仍是不放心地回头,要是霍言钰闹腾厉害了,你就差人寻朕。万一想东想西的,气病了怎么办。
在满天的素白中,独他一人色彩分明,这样转头叮嘱时,依稀可见一些爱护,顾景垂下头,看着炭火盆中发着烧红的火炭,自言自语道,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爱着我。
他回到梵华宫,床榻上霍言钰已经醒来了,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但瞧着也好看,看见他来,霍言钰眼巴巴地望着,你方才去哪里了?怎么我一醒来就不见了。
清远揉了一把他凌乱的墨发,朕方才去见顾景了。
霍言钰眼睛一亮,你是去替我出气了吗?怎么罚他呀?是要打入冷宫吗?要是能夺去王君封号,那也挺划得来的。
一连三个问句,言语间疯狂的暗示,到最后都要笑出声了。
霍言钰脸上笑地欢,方才还大哭了一场,如今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没心没肺说的就是他。
清远:
原本是要出气的,但最后好像还真没有出什么气,反而看到顾景落泪,差点还去抱住哄了一回。
他犹犹豫豫地开口,算是出气吧。
霍言钰闻言眼睛发亮地看着清远,快来说说,你怎么罚他的?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听听顾坏水的悲惨结局了。
清远:他艰涩开口,朕把他禁足了。
霍言钰期待地望着清远,嗯,接着呢,快说呀。
清远慢吞吞地开口,朕还罚他去看书。
霍言钰:?
他静待着下文,期待了好久,两人目光缓缓相撞,清远默默地别开视线。
霍言钰不死心地问,没了?说好的夺去封号打入冷宫呢?
清远有手捂住额头,沉痛点头,是的。他抿了抿唇,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朕会好好的
算了,霍言钰拉下他的手揉捏了一把,脸上有遗憾但没什么失望之色,他的父亲是你老师,你的确也要给顾大人面子的。
他应该好好的理解清远,而不应该恃宠而骄的。
清远反拉住他的手,挠挠霍言钰的掌心,怎么这么乖,是不是霍言钰?别不是被人顶替了吧?
霍言钰闻言眯了眯眼,抬着下巴的样子像是只骄傲的孔雀,我一直很乖!最后两个字加重,极力地证明什么。
好清远从善如流道,霍言钰一直乖。
梵华宫中温暖明亮,而这京中的一处宅子里,几十名高手安安静静地站在殿中,他们俱是一袭黑衣,身上隐隐带着肃杀之气,是从燕云十六州出来的顶尖高手。
贺楼明抬目扫过这些刚到京城的人,满意地敲了敲桌子,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为首的男子抱拳道,回主子,一切都稳妥。
他拍了拍手,却见门口进来一男子,身姿颀长,面容俊美,赫然是当今圣上清远的脸。
贺楼明眉梢微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久,他眼神幽深而郁沉,被他这般注视着的男子极力保持着镇定,额间却有冷汗一点点地渗出来,他额上有轻微的浮起,几欲站不住。
贺楼明抬了抬手,男子会意,揭下了脸上的伪装露出自己的面容。
为首的男子有些拿捏不住他的心思,主子,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贺楼明淡淡开口,很拙劣的伪装,身边亲近之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顿了顿道,但也够了。
至少能拖一晚上,到那时他已经出了京城。
挥手让人下去,殿中几息之间只余一人。
贺楼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手指愉悦地点了点杯子,慢慢地眯起了眼。
亲都不让亲一口,他接下来可要将人带回燕云之地了。
还不是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啧,不只是亲。
作者有话要说:我自己来:好短好短感谢在20210405 02:22:20~20210405 23:5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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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出京
天色放晴,空气中是一种清爽的寒冽,呼出的气息从唇边溢出化作白雾,明极殿中烧了炭火却仍有些冷,握着狼毫的手时间久了冰凉一片,清远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慢慢地看着一封由贺楼明写的书信,信中说多日未见相邀一聚。
他放下那盖了火漆印章的书信,手指轻轻掸了掸,他与贺楼明见的次数不多,对对方的印象也大多数是来自传闻。
阴晴不定这点说不准,不过绝对是不顾礼发肆意妄为之人,清远想到了那个晚上,一时之间脸色隐隐有些发黑,他手指覆在信函上,慢慢地摩挲着上面桀骜的字迹,半响后轻轻笑了一声,他倒要看看这人能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