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014.不好说不敢说(一更)
温卿瑶的下一句话,惊雷般抛下来。
“若是朝廷乱了,朕无力镇压,谁会得利?”
温靖广只是片刻惊愕,很快克制住情绪,头脑迅速冷静下来,顺着温卿瑶的思路说下去,“若朝廷内乱,陛下无力镇压,满朝文武中最有威望的大臣势必会出面稳住局面,接下来会有一次迅速站队的过程,然后……”
然后便是权臣把持朝政,陛下要么大权旁落,要么陷于与权臣争权夺势的泥潭。
不论哪一种局面,都不利于南朝的发展。
这么一想,温靖广忽地背后一凉。
藏在背后的那只手真黑!
幕后之人,已经不仅仅是想拥护谁登基的问题了,之前的局都是假想,他正筹谋规划,伺机篡取南朝江山!
龙椅,才是那人真正的目的!
温卿瑶弯起唇角,波澜不惊,“皇叔认为,谁最有可能把控朝臣呢?”
温靖广不敢回答。
他虽然没那么敏锐,但温家人的脑子都很灵活。
陛下招纳四位御侍入宫,这四人背后各有势力。
财富,军权,权势,每一支力量单独拎出来都有举足轻重的分量,特别是杨问归和苏仪染,一个父亲是朝中丞相,一个父亲在朝中也颇具威望。
不好说,不敢说。
温卿瑶淡淡扫一眼温靖广,面上始终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如今朝廷表面上宁静如水,水面下却是暗潮汹涌,还有不少胡乱生长的水草和臭鱼烂虾,想要清楚这些杂物又不伤害到无辜,只得先想办法将他们分离开。”
温靖广看向温卿瑶,陛下这句话中暗藏深意。
谁是杂物,谁是无辜。
温卿瑶轻笑一声,“朕今日见义之,发现他十分聪慧,是个可造之材,皇叔一定要好好培养,切莫误了良才。”
温靖广垂眸拱手,“陛下说的是,多谢陛下提点。”
他暗自咽了口唾沫,陛下今日说的每一句话,乍听上去十分直白,一针见血,细品一番又从中窥探到无限深意,光是今天几句话,很难相信她是个只有十余岁的小女孩。
跟皇上说话,真的费力又费神。
温卿瑶缓慢呼出一口气,她眯了眯眸子,淡漠的嗓音再度响起,“时辰不早了,皇叔先回去吧,以后义之还喜欢什么新奇有趣的小玩意,直接跟朕说便是,无需有太多顾忌。”
温靖广起身行礼,“谢陛下隆恩。”
带着温义之去挑选小玩意的不忘恰到好处地带着温义之回来了,温靖广行了礼,便将自己儿子接走。
出宫的路上,温靖广盯着自己儿子的脑袋,若有所思。
陛下似乎对义之很感兴趣。
送走温靖广父子后,温卿瑶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一动不动。
不忘偏过脑袋,对着温卿瑶眨巴眨巴眼睛,确定她没有睡着,才站直身子,“陛下有烦心事?”
今日才年初二,还在过年呢,过年的时候烦心,一整年都要烦心的。
温卿瑶深吸一口气,肩膀慢慢隆起,缓缓放下,“朕觉得皇祖父说的一句话很对,给朕很大的启发。”
不忘偏了偏脑袋,什么话?
温卿瑶眼睛盯着前方,自顾自说起来,“皇祖父说得对,后宫安宁很重要,后宫之主位置空悬,极易引发混乱。”
不忘挑眉,陛下终于打算册立明昭殿下了?
温卿瑶忽地看着不忘,“朕不是南朝第一任女帝,后宫中的殿下不是第一批宣召入宫的殿下,但数十年来,南朝一直没有建立合适的后宫制度,没有品级,没有礼制,导致他们一入宫就陷入尴尬的境地。”
经温卿瑶这么一说,不忘忽然觉得特别有道理,当下女帝的后宫正如陛下所说,入宫的御侍没有具体的品级,不像后宫嫔妃,有严格且完善的等级礼制,入宫之后谁尊谁卑,一目了然。
现在的殿下们,不论在宫外身份再显赫,入宫之后连个品级都没有,不论他在宫里再受宠,都没有足够的品阶支撑他的威严。
若承盛宠,是否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境地。
若不得垂怜,又是否人人见了都可踩上一脚。
每个人的身份界限在哪,并没有明确的规定。
他对上温卿瑶深不见底的眸子,认真凝重,呼吸跟着变沉重,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温卿瑶又说道,“这些礼制的缺失,并不意味着它不重要、不需要,只是一直没人重视弥补这方面的缺口,朕要亲自弥补上这些缺口,不论几十年数百年才出一位女帝,亦或者朕是最后一位女帝,哪怕新建立起来的规矩日后再无用武之处,朕要让他们时刻铭记在心,女帝也是正统帝王。”
前朝不轻视,后宫不将就。
她坚信,既然南朝已创此先河,以后一定还会有女帝出现。
不忘眉心一跳,不愧是陛下,目光长远,并没有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贪图当下的安逸。
温卿瑶唇角一弯,“明日一早,传礼部尚书入宫面圣。”
不忘颔首,“是。”
另一边,苏仪染与温卿瑶分别后,没有回昭懿殿,拉着履泽慢慢在宫道上散步,自奉天殿出来后,他便一言不发,满脸心事,履泽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
喜庆的日子,明媚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散步散了差不多两刻钟,苏仪染忽地停下脚步,对着阳光看一眼,转头问履泽,“什么地方能查到宫中陈年旧事?”
履泽一怔,飞速在记忆中搜索,“如果是记载后宫事迹的资料,内侍省、六尚和藏书阁中都存有不同类型的资料,但重要事件的话,主要是由专人记载后,编录成册,贮藏在藏书阁中,殿下想了解什么陈年旧事?”
苏仪染嗓音温和,听不出情绪,“我想查几个人,大概是顺澜女帝到太上皇时期的人,而且我不确定这个人的出现是否被记载。”
那个人,似乎只有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知道,所以那个人最晚最晚出现在太上皇的元鼎年间,然后不知因何消失,之后便再无他人知晓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