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他两眼冒星光,乐意溢于言表,郑江停笑了一声道:你别光顾着高兴,我丑话可说在前头。饭馆儿才开不久,铺面儿小,给你开的工钱比不上富月斋。再者,你若是真要跟着我干,主要的差事儿就是像我今天这样出来拉生意。你别急着拒绝或答应,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若是你觉着恰当,那明儿你就到旺民街来找我。
张赋闻言后,从喜悦中沉浸下来很多,他觉着郑江停说在理,于是应声道:好,我听您的。
郑江停同张赋说好以后,两人就在码头告别各忙各的去了,郑江停在码头上耽搁里不少时间,还得回饭馆儿里继续忙。
回到饭馆儿,今儿他不在,生意萧条好多,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在吃盖饭。
邹筠迎上来接过他手上的食盒,颠颠轻轻巧巧的,她诧异道:都卖出去了?
郑江停颔首:都卖了,码头上买的人不少。
卖出去了就好,将近十份咧,咱中午来饭馆儿的客人还没那么多。邹筠抱着食盒,笑的温和:我把碗拿去洗了,你赶紧去炒菜,有一桌客人点了酸菜鱼。
好嘞。
许是听说了厨子不在,整个中午饭馆儿里的生意都有些冷清,其实自打大年过后生意就不如之前好了,要不然郑江停也不会那么着急出去拓展生意。
他把鱼做好后,亲自给久等的客人送上去,还送了一盘子干果。
这桌客人走后,就再没个客人进门来,上午的食材准备的丰厚没怎么卖出去,索性下午都不用准备食材了。
午间饭点儿过后渔翁吆喝着到旺民街来,郑江停见着成色不错,鱼儿活蹦乱跳的很精神,于是买了两条草鱼和鲢鱼。
纤哥儿,拿六十文钱过来。
他把选好的两斤左右的鱼装进木桶里,纤哥儿闻声过来结账。
老伯今日竟过来这边卖鱼了。
渔翁瞧着纤哥儿,两人寒暄了几句。
你们认识?
认识的,以前我常在老翁那儿买鱼。
郑江停想起来之前纤哥儿确实爱买鱼回家吃,大的小的,草鱼鲢鱼鲈鱼各色都有,想来他是很爱吃鱼的,说起来这些日子夙兴夜寐的忙碌,都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
他偏头看向埋着头正在看鱼的小哥儿,问道:想不想吃鱼?
嗯?楚纤有些意外,想自然是想的,郑江停做鱼很和他的胃口,如此一来本就爱吃鱼的他更爱吃了,不过他心有犹豫:吃鱼太麻烦了吧。
处理费功夫,又还得烹饪,郑江停日日围着锅灶已经很累了。
无碍,今儿客人不多,咱们晚上就吃鱼。郑江停折身去选鱼,相中了一条大圆肚子的红尾巴鲤鱼:就这条怎么样?
老翁笑道:鲤鱼肉质细嫩,最适合烹煮了。
纤哥儿见郑江停把鱼都拿起来了,也便没再拒绝,眼角微弯:都听你的。
渔翁走后,郑江停趁着无事儿就把晚上要吃的鲤鱼先给去鳞腌上,鲤鱼不太大,晚上蒸着吃也不错,等着过段日子天气暖和了,他去买点鲤鱼苗拿去村子养在稻田里,等稻花飘香的季节抓起来,鲤鱼正是鱼籽饱满的时候,那煮上一锅才叫美。
不过趁着开春,他还想种上一片辣椒,煮鱼做菜没有辣椒实在是太难了。
正思索着,纤哥儿喊了他一声:蔡凛来了。
郑江停闻言把鱼上了盐放在一边,擦了擦手出去,蔡凛有一阵儿没来了。
番茄又成熟了不少,我摘下就给你送来了,还是新鲜的。蔡凛将马车停在饭馆儿门口,脚一抬从上头跳了下来,跟着他一起下车的还有个挺高的小哥儿,都快到蔡凛的下巴了,相貌不算出色,但五官长得也很是周正,人很勤快,下车赶忙就帮着蔡凛搬着箩筐下来,劲儿还挺大,一口气都不顿就跟着蔡凛把箩筐送进了屋里。
虽未听到介绍,但郑江停猜测这应该就是蔡凛时常挂在嘴边的林哥儿了。
郑江停也上前去搬番茄,这回的番茄不如上次收的多,但是也足够用一段时间:饭馆儿里的番茄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我正说要去村里摘,没想到你倒是先送来了。
天气慢慢暖和了,村子里都在忙着耕地咧,我也是忙着耕种,我把你家里的那几亩地也给耕出来了。蔡凛凑到他跟前小声道:林哥儿帮我耕的。
虽说现在两人已经不分你的地和我的地了,但是人独自就把地耕了还是得感激一下,这么听他一说,郑江停倒是不知是谁成全了谁了:你倒是厉害,都能把人往自家地里拐了,还能带着来城里。
害,他帮我耕了地,我说了要到城里买一盒胭脂送给他的,让他一起来选。我都跟他说好了,等我挣了钱就把村子里的茅草房改建成瓦房,到时候再去他家里提亲。蔡凛趁着林哥儿出去的功夫,咬着声音撞了撞郑江停的肩膀:咱们都互通心意了,我连他的手都没拉过,哪里能跟你比,啥都没有表示就能背到小哥儿了。
郑江停斜着给了蔡凛一手肘,这小子还记着之前纤哥儿去村里的事情,他沉着语气道:别胡说,我那能跟你的一样嘛!
蔡凛嘿嘿笑道:你硬要说不一样我也拿你没法子。
得了,今儿不跟你多废废,我还要带着林哥儿去逛逛咧。
郑江停瞅着人嘴巴子都快裂到耳根子了,嗤了一声:你就嘚瑟吧。
大柴,等等。邹筠闻声出来,手里还提了块五花肉,估计得有一斤多:拿着回家吃。
哎呀,大娘,这怎么使得!
蔡凛连连往后头推:小时候您就爱拿东西,时下我这么大年纪了您还送。
他频频给郑江停使眼色,当儿虽然过了年,肉价下去了些,但是也不便宜啊,郑家虽然开门做生意了,可这不是也刚刚起来嘛。不料郑江停非但不帮他说话,反而拿起肉往他怀里塞:让你拿着就拿着吧,这是娘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村里的庄稼还得你照料着,过两日我也要来村子里一趟。
郑江停都发话了,他也不好继续推脱:得,那我收下了。你来村里一趟也好,土豆还等着你来瞧。
成。
郑江停送着蔡凛出去:番茄熟了你自己也留下些吃,不要我来说了。
那还用你说,我傻呀。林哥儿来耕地的时候,我也送了些给他吃,不过没让他家里人知道。
得,你做事儿我心里有数。
蔡凛爬上车,正要赶牛走,林哥儿急忙道了一句:这就走了,你带的小菜可要又拉回去?
瞧我这记性。蔡凛挠了挠头,接过林哥儿手里的篮子,里头装了些蒜苗大葱小青菜,还带着些露水,很是新鲜:地里才摘的。
你来我往的把东西送着,虽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郑江停心里却暖洋洋的,他拎着篮子同蔡凛挥了挥手。
纤哥儿从柜台前来把他的篮子街了过去,顺着他的目光:还在看呢。郑哥是不是中意像林哥儿那样的小哥儿?
啊?郑江停从暖意中惊醒:可别胡说,那是蔡凛看中的人,过阵子都要上门提亲了。
我哪里胡说,方才你盯着人家瞧呢。
郑江停一本正经的慌张解释:我老早就听蔡凛提林哥儿,一直没有见过,今儿见着人难免瞧上两眼,如何能叫盯着看。
楚纤敛眉笑了一声,郑江停慌乱的样子和他平日稳重的样子判若两人,很有一点可爱,他当然知道郑江停不可能对好友的心上人有意思,这只不过是他抛的一个话头而已。
我瞧见林哥儿手脚麻利,一看就是个很能干的小哥儿,男子应当都喜踏实而会操持的小哥儿吧。郑大哥呢,是否如此?
这话还真说到了郑江停心坎儿上,以前他的择偶观念就是找个勤俭持家的贤惠女孩儿,可是来了这里以后,慢慢的觉得不只是女子,小哥儿其实也行,但后来日日奔忙在温饱线上,他也没有再去想这些事。
今儿听楚纤这么一说,他忽然觉着也不尽然要踏实能干贤惠的:也不能太片面的看待能干吧,有的人擅长做家中的事务,但是又有的人身体弱一些,不擅家务而擅长算账,针线活儿一类的,也都是能干啊。
嗯?
面对楚纤的疑惑声,郑江停恍然间才觉得,自己这一番话怎么这么像特地在说他,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不禁头痛,两人朝夕相处下,久而久之的他都觉得纤哥儿什么都是最好的了。
没什么,我先去忙了,还得把新摘的番茄拿去晾着。小番茄带回去烤,对了,你要吃糖葫芦吗?我再去做点
翌日,郑江停扛着一个大稻草架子,上头插满了小番茄做的糖葫芦,黄的红的交叉在稻草架子上,晶莹剔透的色泽十分好瞧。
这是他昨儿夜里用蔡凛送过来的小番茄做的,打算今儿就放在门口卖。
他人刚到旺民街,灰蒙蒙的天色中瞧见自家铺子前立了个人影,清早空寂的街道凉冰冰的,那人将手贯在两边袖子里,缩着脖子靠在墙头上,雾色中不太瞧的清人,走近了纤哥儿惊讶道:张赋,你怎么过来了?
郑江停把稻草架子立在地上,掏出钥匙去开门,比起纤哥儿的诧异,他倒是很镇定。
张赋显然也没有料到昔日富月斋高高在上,深受富家子弟追捧的云容公子会一身简朴的同郑江停并肩而来,这倒是像极了寻常一起奔生活的小夫妻,他下意识的客气道:云容公子。
纤哥儿灿然一笑:我早不在富月斋里卖艺了,你以后就叫我纤哥儿吧。
张赋昔日在富月斋只老远瞧见过楚纤几次,人总是面覆纱巾抱着琴,带着些病气,好看的出尘,让人觉着疏离而冷淡,他们这些底层打杂的根本没机会接近。
后来他时常给郑江停打杂,见着楚纤的次数倒是也频繁了不少,但是也没见过楚纤摘下过面巾,今朝头次见人全貌,媚眼如丝的笑容,人都傻了。
不过顿了顿他还是回过了神来,昔日偶尔还替两人传话,又结合着后厨的人嚼舌根儿,他跟着也以为两人是有点什么的,不料再次见着两人,就只差个孩子抱着了。
他两眼懵:郑师傅和纤楚纤公子什么时候成的亲?
纤哥儿笑出了声,偏头看郑江停:问你话呢。
郑江停今下听着这样的话早已不似当初没有见过世面的傻小子,宠辱不惊的给了张赋一巴掌盖在头顶:说什么呢,还想不想干了!纤哥儿只是在这里管账而已。既然来了就进来准备干活儿,别在外头杵着。
张赋傻愣愣的跟着进铺子,还是不太相信的来回看着两人。
纤哥儿在柜台前打算盘,好心替郑江停解释道:我和郑大哥是邻里,关系才格外近一些。
张赋这才弄明白,那也说的通了:原来如此。
郑江停把糖葫芦插在门口固定上,随后进去对张赋道:我这儿伙计的工钱一月三钱五,日后生意好了会涨,可还行。
张赋连连点头,在富月斋一个月四钱,但毕竟是大酒楼,小饭馆儿能给这个数已经很好了:那我要做些什么?
招呼客人,午时出去送饭,就像我昨天一样。
好嘞。
末了,郑江停又对纤哥儿道:以后你就只管收账,午时张赋出去了招呼一下,今儿带他走下程序。
楚纤放下算盘,现在多了个伙计自己也能轻松不少了,于是道:是了,郑师傅,全听您的安排。
郑江停瞧见人趴在柜台前抿嘴笑,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别淘气。
站在远处的张赋:这是什么该死的绝美邻里关系,是他不配吗?为什么他的邻居是讨人厌的黑娃愣头青?
小饭馆儿里多了个伙计确实运转的更快了,客人催促的声音都少了许多,到了午时郑江停早早准备好了食盒让张赋出去跑单儿,纤哥儿又忙活了起来。
张赋这一趟足足去了一个时辰才回来,可比他昨日去码头还耽搁的久,邹筠见人迟迟不回来,还以为提着食盒跑了,不过知道是郑江停特意招的伙计,想来人品应该还是有的,这才没有多过问。
郑江停正在给小孩儿取糖葫芦,见着跑的上气不接下去的张赋,问道:你这是被狗追了?
张赋顺了口气儿:今儿带的饭食多,码头的货船要下午才来,买饭食的人不多,我又去缙西学堂那边跑了一趟,可在学堂外头把饭食卖完了。
郑江停知道缙西学堂,是个大学堂,里头富家子弟贫寒学子都有,若是要说舍得花钱,恐怕学堂那边舍得花钱的还比码头上的多,他原也有心思过去转转的,没想到张赋心思还挺活络,没等他说人就先去了。
学堂那边可好卖?
好卖着咧,还有五个没买着,让我赶紧再给送过去。张赋说着颇为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郑江停很认同他的业务能力,赶紧就做了五份让人送去。
纤哥儿拨着算盘,慢悠悠喝了一口郑江停冲的蜂蜜水,道:加上张赋出门送的饭食,今儿到现在赚的银子已经有昨天一整日那么多了。
郑江停扬眉:伙计没白请。
一连过了几日,张赋在码头和学堂跑,两个地方已经摸熟了,卖饭食已经不用一直沿街叫卖了,想要饭食的会提前在他那儿登记,到了饭点儿他在把饭菜分别往两个地方送去。
愣头青黑娃瞧着一群人围着去拿饭食,张赋那股神气劲儿,他瞧着就恶心,狠狠啃了几口馒头。
小黑,那小子不是你介绍来码头的吗,咋去送饭食了。我闻着那饭菜是真香,特别是那番茄炒蛋,码头上的人说以前都没有吃过,你能去问问可以便宜点不。
黑娃没好气的嚷嚷:有啥好吃的,酸溜溜的可别吃出毛病来,你们村里来的人咋这么馋嘴,要吃自己不知道去问,干啥还要我去问。
与之说话的男子嘀咕了一句:你俩不是认识吗,咋人家那么快就寻到别的差事儿了,你还在码头。
谁跟他认识,我说你是不是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