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佳人似月

  内侍臣站在牢门前,左右顾盼了几眼,确认蔡少炳等人离去后,这才拎起食盒,朝昏暗的监牢身处走了过去。
  按照白简的告知,内侍臣踱步走到单间牢房前,朝着里面偷眼打量,随即便看到了趴在床上的房遗爱。
  用蔡少炳给的钥匙打开铁锁,内侍臣轻移莲步,进到牢房之中,随手带上了牢门。
  “嗯?”听到声响,房遗爱扭头观看,见一个身着绛红色官衣的小太监进到牢中,不由心间一怔,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牢中灯亮有限,单单依靠桌上昏暗的油灯,房遗爱只能勉强看个大概,至于内侍臣的容貌,却好比雾里看花,能分清眉毛、眼儿就不错了。
  四目相对,内侍臣脸颊陡然现出两抹绯红,不过在近乎全黑的牢房中,两抹红云却可以忽略不计。
  “人犯可是房俊?”内侍臣压着嗓子,故意模仿白简那高八度的嗓音道。
  房遗爱见内侍臣手捧食盒,瞬间便猜到了此人的来意,惊骇下,哪里还顾得上装病作伤,翻身跪在地上,道:“正是学生。”
  内侍臣眼望匍匐跪地的房遗爱,嘴角微微上扬,不知怎地,竟失声轻笑了出来。
  房遗爱微微抬头,见这小太监的笑声十分自然,眼珠一转,心想,“这小太监的笑声...跟白简、王有道不太一样啊。”
  自觉失态,内侍臣清了清嗓子,道:“这是万岁赐你的御酒,谢恩喝下吧?”
  “御酒!”
  得知食盒中放着的东西,房遗爱只觉天旋地转,此刻的他不亚于五雷轰顶,神智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当中。
  二人一跪一站,沉默了许久后,房遗爱这才缓过了神来。
  “学生,谢恩。”房遗爱双手接过食盒,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尊白瓷描金酒壶。
  “完了!我这是要死了吗?”房遗爱暗自嘟囔,“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等等!就算万岁赐我御酒,来的也应该是白简啊,这小子谁啊?”房遗爱偷眼打量内侍臣,见她身段窈窕,不似一般内侍臣那样臃肿,心中登时闪过了一点疑惑。
  为了拖延时间,房遗爱站起身来,捧着食盒走到桌案前,竟自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
  内侍臣微微皱眉,眸子蕴藏焦虑,仿佛害怕横生变故似得。
  “你为什么不喝?”内侍臣向前一步,烛光照在脸上,却又连忙退了回去。
  房遗爱从食盒中拿出酒壶,背朝内侍臣,喃喃道:“俗话说死者为大,贵差,我这都要死了,你就不能让我多喘口气儿?”
  内侍臣噗嗤一笑,压着声音,没好气的道:“驸马都要死了,为何还是这样的轻松?”
  “死了好啊,一了百了,了却我的相思债。”说着,房遗爱缓缓转身,盯着内侍臣楞起了神儿来。
  借助桌上的灯亮,见房遗爱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内侍臣冷声道:“你在看些什么?”
  眼望绛红色官衣,房遗爱欲擒故纵道:“贵差的官衣让学生想到了一桩往事。”
  “什么往事?”
  “与故人雪夜明誓...当夜梅林景色好似贵差官衣,都是一样的红...”
  听到房遗爱故作惆怅的话儿,内侍臣身躯微颤,呼吸也变得仓促起来。
  虽然内侍臣的异样只是一瞬,却被有心观瞧的房遗爱看得真切,双目流转,房遗爱嘴角泛起一丝弧度,喃喃道:“果然是了!”
  房遗爱站起身来,旁若无人的开始摆弄起了腰间的束带。
  内侍臣向后退了一步,冷声又有几分焦虑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房遗爱视若罔闻,取下腰带拿在手中,喃喃道:“这腰带中有几个物件儿,还望学生死后,贵差能够转交给学生人家。”
  说着,房遗爱打开腰带夹层,从其中取出了一缕青丝。
  “这是谁的青丝?”内侍臣语调有些异样的问道。
  房遗爱笑容愈发灿烂,语气却还是格外惆怅,“秦府千金,京娘所赠。”
  “秦京娘...”得知青丝来历,内侍臣眸中的异样这才徐徐消散了。
  随着一块羊脂玉佩从腰带中被取出,房遗爱发自内心的轻叹一声,“反正学生将死,倒不怕贵差知道,这枚玉佩原是襄城公主所赠...倒是学生负了她。”
  内侍臣眸中蕴藏愠怒,紧咬银牙冷哼一声,“你!”
  “让我说完。”房遗爱微微一笑,有些炫耀地说:“学生的束带乃是仙人所赠,其中能藏匿百万雄兵,一个小小的玉佩算得了什么。”
  内侍臣不明就里,被房遗爱哄得信以为真,双眸紧紧盯着金丝束带,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千军万马从其中冲杀而出一般。
  房遗爱缓了一缓,打开第三个夹层,两截玉钗便被他一左一右拿在了手中。
  “这枚玉钗本是长公主之物,想来应当是定情信物的,却没想到成了绝交之物。”
  “贵差也听说了长公主与在下断绝关系的文书吧?想来人生至此,连累父母妻友饱受煎熬,活着倒也没什么意思了。”
  说完,房遗爱双眸迸发出丝丝精光,直勾勾的看向内侍臣,心中的侥幸早已到达了顶峰。
  内侍臣眼望两截玉钗,饶是她极度克制,但身子却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成了!”房遗爱将玉钗放在桌上,端起酒壶,失魂落魄的道:“还望贵差帮学生完成遗愿,学生先行一步了。”
  房遗爱向旁一步,借助视角的优势,侧身举起酒壶,看似将酒水吞在腹内,实则却被尽是倒在了地上。
  好在牢房的地面上铺有一层薄薄的稻草,酒水落在上面,这才没发出多少响声。
  将酒水尽数“喝”下后,房遗爱将酒壶放在桌上,接着一脸苦笑的走到床边,坐在上面等起死来。
  “哎呀,贵差啊,这御酒中放了什么毒药?毒发会不会很痛啊?”
  房遗爱偷眼打量内侍臣,心中冷笑不休,“贤弟,愚兄倒要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来。莫非是买通了响马要劫我出狱?刚刚那酒壶中应该放有蒙汗药吧?你把我药倒了我怎么出去?”
  “不会,酒中放的是鹤顶红,除了死相难看一些外,倒也没什么痛苦,不过据说会肠穿肚烂而死!”内侍臣有些赌气的道。
  “啊?肠穿肚烂而死...那岂不是很难看!”说着,房遗爱料定酒中放有蒙汗药,悠悠忽忽的缓缓躺在床上,眯着眼准备看看这“小太监”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房遗爱躺倒后,内侍臣迟了一会,轻移莲步,试探道:“房俊?房俊?”
  见房遗爱没有反应,内侍臣回头看了一眼牢门,确认牢中再无他人后,转而走到书案前,轻启朱唇吹灭了油灯。
  “怎么黑了!”房遗爱见灯亮消失,正在疑惑间,突然感觉身旁坐了一个人,正要细细打量,就听到了官衣落地的声响。
  牢房中伸手不见五指,饶是房遗爱感官过人,但也搞不清那内侍臣在干些什么,“什么情况!”
  一时间牢房中静得吓人,房遗爱几次升起了要起身查看的念头,却因为好奇迟迟没有动身。
  天边乌云被吹散,一丝皎洁的月光,透过墙上小窗洒落房中,房遗爱看到了他终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一位玉人站在窗下,粉雕玉琢犹胜春雪三分,青丝宛若银河披在身后,美目顾盼间胜似一汪春水。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好美...”
  正当房遗爱暗自惊叹时,佳人轻移莲步,竟自伏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仁兄,父皇为此事震怒不休,这是我唯一想到能救你的法子了。”
  “此番你若遭遇不测,弟绝不苟活人世。”
  听到李丽质的衷肠,房遗爱猛然间心血上撞,张开双臂将佳人揽到了怀中,“贤弟...愚兄不曾喝下那御酒...不过...我早就想霸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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