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一,蓄谋偶遇

  周元两人到思南路的时候已近下午,寒假游客渐多,沿着幽幽石子路络绎不绝。
  他问温时凯:“这几天白公馆和丁香花园你也去了,看出来什么没?”
  后者步伐松快,给他一记眼神,淡笑:“你说呢?不然像你一样杵那当游客?”
  这话让周元笑了几声,说:“我实在没弄懂你的趣味。参观你家不更实在,经典的哥特式建筑,你不知道自《唐顿庄园》播出后,多少人想身临其境去感受一圈。”
  “听过那句话吧,身在福中不知福说的就是你。”
  他对建筑兴趣颇淡,走了好几天也没觉有异。
  透过梧桐叶,温时凯遥望原方:“看过地产大王卢更斯的《建筑闲谈》吗?”
  梧桐森森的石子路,总有种如烟缥缈之感,衬得男人声音低低的,像是森林里的一层雾。
  他说。
  ——紫檀匣子刻着绿泥款识,玻璃罩子里隔着砝码自鸣钟....那时我一生中最难忘却的记忆,只是战争过去,一切皆晚。
  那时的温时凯在图书分馆查阅籍典偶然翻到《建筑闲谈》,这句话如浮光掠影,他尚不能将画面揉于脑海。
  如今走了圈老洋房才觉所言不虚。
  周元:“没看过,不过真是很难想象一个对叁一教堂如此不敏感的人居然会喜欢仿古典建筑群,你这双标太严重了。”
  “我也很难相信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居然能一天迷路叁次,带我在人民广场来回转悠两小时。”
  温时凯扭头他一眼,淡淡弯唇,“体验不错。”
  这话呛得....
  周元顿时哑口无言,又垂死挣扎:“我对上海真的不熟好吧,自小就去了北京,说不定以然比我更了解这里。”
  说着用手肘抵了下他胳膊:“喂.....”
  温时凯循声看他,步子倒没停。
  “以然漂亮聪明,知性大方,你对她难道就没什么想法?”
  周元说,“别说什么不知道啊,人姑娘虽然没明说,但有你的场合十有八九都在,高岭之月化身跟班,够主动了吧。”
  温时凯瞧他眼神谴责,颇觉好笑:“我五月初就得回麻省理工,能有什么——”
  “哎,人姑娘七月份也会跟着去,地域不是问题啊。”他抢先打断。
  在八卦上这人总是有用不完的劲,温时凯不含意义的斜睨他一眼,懒得搭理。
  洛以然.....温时凯心微停。
  老实说,她的心思基本写在脸上,这种眼神他早已司空见惯,不觉新奇。
  冬天的风吹过来,混着阳光,温凉刚好,两人挺拔身姿也被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
  绕过复兴中路走到宁江公馆边上,周元也没再揪着刚才那个问题,正张望售票处,却在飘散倏忽的人群里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鹅卵石墙边,藤蔓依稀,少女拿着个相机四处找镜头,侧脸若隐若现。
  微风过去,撩起她乳白色半身裙的一角,似跌落草地的白蝴蝶,翩跹而舞。
  “这是咱校的师妹吧?”周元扭头看温时凯。
  他叫不出名字,但隐隐记得期末那天去孟伟民楼找时凯时见到过她。
  温时凯自然也早看见,手揣回裤子兜里,目光沉静地盯着姜娆的方向,眼里仿佛揉着阳光的碎影,又像是拢着层薄雾。
  姜娆也适时回头,撞上两人后讶异了几秒,说:“周师兄,温师兄,你们怎么会在这?”
  温时凯还没说话,耳机里倒传来之南的声音。
  “看吧,就跟你说是女人的直觉。”
  星巴克的犄角旮旯,桌上两本书和笔伪装,之南坐着的这个方向可以完完全全看到几个人。
  南方冬天,今天的温时凯穿了件浅色毛衣和黑色长裤,身姿挺拔,有种清竹般的寂静和清凉。
  之南看着周元和他慢慢向姜娆走近,唇角微弯点头,大多数话虽是姜娆和周元起头;
  姜娆说家住附近,加上选修课教授曾对公馆多有提及,便趁着得闲拿相机出来拍几张照片。刚从思南公馆那边过来。
  还没进去便撞见他们两个。
  “周师兄,你们两个来这是?”
  “巧了不是,咱们这算不期而遇?我和时凯也是来看看老建筑。”
  同一个学校的师妹,自然要照顾几分,周元邀请道,“既然这样,一起?”
  而边上的温时凯也并未过多表示,和姜娆不光相撞淡淡一笑,还抬手做了个绅士的动作。
  ——示意她走前面。
  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对面铁门,之南竟觉得几分得意。
  这个偶遇八十分,不刻意却恰到好处。
  要是之前接近江廷的时候有这些手段,她哪用得着在寒冬大天里等上几个小时。
  只是得想办法让温时凯对姜娆产生兴趣了,不然老这样偶遇,早晚得穿帮。
  “宁江公馆真是人烟凄凄啊,相比旁边真是潦倒,师妹你怎么会想到来这?”
  因为你和温时凯会来啊,之南心说。
  相较于和姜娆说的那什么女人的直觉,之南早在足月前就翻过温时凯在各种社交软件上分享的东西,
  其雕刻作品或图片大多都是古典式风格,或低垂平直,或横向拓展,颜色饱和度极低。
  相比起思南公馆,明显宁江公馆的风格更符合。
  “温师兄,你在看什么?”看温时凯久未搭话,姜娆听从之南指示的主动出击。
  彼时,男人正停在大厅中央,抬头往上,如万花筒式的玫瑰花窗将暗沉沉的屋里渲染得五色缤纷,光怪陆离。
  明明并未点灯,却自带几分情调,仿佛旧时代的电影。
  他眸子转过来的时候,彩色斑斓点上他墨染似的眉,犀利轮廓竟在这时变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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