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2)

  那她男人呢?孟钊胳膊肘拄着大腿,上身微微前倾,她家里有其他人吗?
  男人早就死了,对面吐了口烟,年轻的时候生过一个儿子,听村里人说好像犯了什么事,也死了。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了,也没人管她。
  联想到老人屋里的情景,孟钊提出疑问:我刚刚从窗外看了一眼,她屋里收拾得还算干净,吃的东西好像也不缺,看上去不像没人管的样子吧?
  也不能算完全没人管,村委会还是会接济的,我们家看她可怜,平时做了饭也会给她放点。男人想了想,继续道,还有一个女人,隔三差五地会过来给她送点吃的,帮她收拾收拾家。
  一个女人?孟钊立刻意识到这可能会是一个新的线索,追问道:这女人是谁?
  不知道跟这老太太什么关系,男人摇了摇头,以前问过,她也没说什么,可能是远房亲戚吧,不然谁会来管一个傻老太太。
  这女人大概多大年纪?
  四十左右岁吧,看穿着打扮挺体面,应该是城里来的,每次过来都提着东西,像是挺有钱。
  那她大概多久过来一次?
  说不好,十天半个月的?男人扭头去看墙上挂着的月份牌,有一阵子没来了,要照以前的话,应该快来了。
  行,谢谢您,孟钊站起身,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从男人家里出来,走远了一些,孟钊说:年轻时就走失的智障女人,时隔多年后会忽然冒出远房亲戚么?而且还特意从城里过来这关系,应该不一般。他看向陆时琛,你怎么看?
  陆时琛沉吟片刻:你那话说得不错,二十年前没有找到的线索,可能现在真的出现了。这个女人跟张林青年纪相仿,两人之间很有可能关系密切,甚至有可能是夫妻关系。如果真是这样,那个小花鼓也就解释得通了,人贩子可能不仅有妻子,也许还有子女。
  我也这么想,孟钊点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那个女人,如果当年两人真的是夫妻关系,那她应该会有线索。
  陆时琛看向他:你打算怎么找?去警局托人查?
  蹲点。
  蹲点?陆时琛看向孟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要一直等在这里?
  是啊,孟钊长叹一口气,我现在是待罪之身,连警察证都上交了,哪还能像在明潭那样,让潮哥动动手指头,所有信息就都能查出来了。
  孟钊抬手搭上陆时琛的肩:陆大顾问,老实陪我蹲着吧,让你体验一下基层民警的艰辛,你就当下凡渡劫来了,啊。
  陆时琛:
  *
  来岩城之前,孟钊在网上订了一间民宿。吃过晚饭,两人联系房主,去民宿内看了看。
  房间宽敞,两室一厅,装修得也还算有格调,跟孟钊预想得差不多。
  两人将拉杆箱放下,陆时琛在客厅办公,孟钊先去浴室洗漱。
  从浴室出来,见陆时琛仍在办公,孟钊没出声打扰,主动选了面积稍小的次卧。
  他半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边在脑中整理案卷细节,一边酝酿困意。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孟钊也微微泛了困。
  正要抬手关灯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孟钊一睁眼,看见陆时琛走了进来。
  有事?孟钊有些意外。
  我要和你一起睡。陆时琛看着他。
  孟钊:
  这话说得直白,孟钊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而陆时琛已经推开门走到了床边,并且拿起了孟钊搁在床头上的矿泉水来喝。
  你不觉得有点太快了吗?孟钊坐起来倚着床板,还是把想法说了出来。
  只是睡觉,陆时琛捏着水瓶,垂眼看他,如果你不想做,我们可以等一等。
  对方神情坦然,孟钊却呼吸一滞。这话说的好像他们随时会做,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过仔细一想,好像说得也没错?
  我睡眠不好,跟你睡会睡得好一些。陆时琛又说。
  孟钊跟他对视两秒,认输道:行吧。
  看着对方坐到床边,孟钊不知该作何想法,人生中第一次正经谈恋爱,对方居然一点也不按套路出牌。
  如果陆时琛是个姑娘,孟钊现在已经估计已经二话不说地把他塞到隔壁了,但偏偏陆时琛不仅是个男人,还似乎想要压自己
  孟钊心情复杂地躺下来,另一侧的陆时琛这时倾身过来,手指触到他肩膀的位置。
  意识到他在碰触那道暧昧的咬痕,孟钊看着他:做什么?
  这是我咬的么?陆时琛问。
  狗咬的。
  本以为陆时琛会还回来一句嘲讽,没想到他居然笑了一声,看上去心情不错。
  随之,陆时琛的脸俯低,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这下,孟钊彻底不困了。
  关了灯,屋里一片黑暗,周围寂静无声。在喧闹的明潭市里待久了,乍一到偏远的市郊,孟钊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还在想刚刚那个吻如果说第一次的吻是欲望使然,第二次的吻是醉意驱使,那刚刚这一次清醒的吻,陆时琛又在想什么?这人真的有情感认知障碍?
  旁边的呼吸声渐趋沉缓,听得出来,陆时琛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陷入了睡眠。
  说好的睡眠不好呢?骗人的吧?孟钊心里又槽了一句。
  他翻了个身,等等我刚刚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哪去了?
  第78章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租了一辆越野车,吃过早饭便将车子开到小河村,在张林青家附近蹲点。
  陆时琛坐在车里办公,孟钊则盯着那户大敞的门。
  看着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太太驼着背、跛着脚沿路捡垃圾,再想到二十年前,她的儿子杀了自己的母亲,孟钊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午后,日头很烈,孟钊在车内开了冷气,正有些犯困时,那个女人出现了。
  她一只手拎着帆布包,另一只手搀着那个老太太,缓步往家门口走。
  她们经过时,孟钊听到老太太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嘟囔声,虽然依旧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从说话的语调来看,她对这个女人十分熟悉。
  看着两人走进家门,又等了几分钟,孟钊推开车门。
  陆时琛看向他:这就要去找她?
  不找她,我去看看。你先留在车上。孟钊说完,推门下了车。
  他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女人正拿着扫帚打扫院子,老太太坐在小板凳上,吃着她带来的东西。
  女人打扫完院子,将扫帚放下来,冲着老太太说:进屋吧,给你洗澡。
  她说完,走过去扶着老太太起身,两人走进了屋里。
  孟钊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回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怎么样?陆时琛问。
  不仅打扫卫生,还给老太太洗澡,看来确实关系不一般。孟钊合上车门,思考接下来的行动,冒然上去问起张林青的情况,可能会引起这个女人的警惕,真把她吓跑就不好办了,一会儿我们先跟踪她,看看她家在哪儿。
  嗯。陆时琛应道。
  女人在老太太家里待了足有两个小时,出来时,手上只有一个空了的帆布包。
  老太太也跟了出来,对着女人的背影叽里呱啦了一通,女人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走到路边的交通站点等车。
  几分钟后,公交车停至站点,女人上了车,孟钊启动车子,开车跟了上去。
  公交车大约开了半个多小时,一直开到了市里,女人才在一处住宅区附近的站点下了车。
  孟钊将车停至路边,跟陆时琛一起下了车跟上去。
  门卫管理松散,无需刷卡便可以进入小区。女人并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跟踪,上了楼,拿出钥匙开锁进门,然后关上了防盗门。
  402。隔着几级楼梯,孟钊看了一眼门牌号,低声道,走,先去物业问问。
  走出楼道,陆时琛问:你的警察证不是上交了么?物业会提供信息?
  是有点难办,孟钊叹了口气,先去试试再说吧。
  物业办公室设在小区内最后一排楼,走过去的那段路,孟钊琢磨着一会儿询问信息时的措辞。以往只要亮出警察证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忽然被停了职,所有调查都变得有些棘手。
  推门进入物业办公室,他走到前台:你好,麻烦问一下,4号楼402的住户是不是张林青?
  你是这个小区的住户吗?前台说着,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孟钊脸上。
  我来拜访张林青的家人,但又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住在402,想来物业确认一下。
  前台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看着他有些迟疑道:你是不是发布会上那个警察?破了暗笼的那个孟警官?
  你认识我?孟钊一怔,看来自己的运气确实不错,他笑笑道,那正好,不用我多解释了。
  当然认识,我可是看过直播的,那些女孩子太惨了,多亏你把他们救出来。我觉得你打得太好了,女孩的语气义愤填膺,那种欺负女孩的狗东西就应该被打死。不过你怎么会在岩城?网上都在传你被停职了,难道是真的?你现在不负责暗笼了吗?
  女孩语速很快,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孟钊看着她笑了笑:我先回答你哪个问题比较好?
  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女孩顿时有些脸红,您是要问什么来着?
  孟钊不再兜圈子,切入正题道:我想知道4号楼402的住户信息。
  前台很快低下头,敲动键盘在电脑上调出户主信息,然后将显示屏转朝孟钊:是这个吗?
  林麦孟钊低声念出女人的名字,然后快速浏览完其他信息,又问前台,你对这个住户的其他信息还有没有了解?
  这个女人应该挺有钱的吧,前台想了想,说,她在这个小区内好像有四套房子,402是她自己住的,其他几套都租了出去,租户的房子如果出了什么问题,都是她来找物业报修的。
  见前台似乎对这女人有些了解,孟钊继续问:那你知道她做什么工作吗?
  她没见过她工作啊,她来报修那几次都是工作日的白天,我觉得不像有工作的样子。而且这几年,这片的房价都涨起来了,靠收租就能赚不少,也没什么工作的必要吧。
  孟钊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道了谢。
  你比直播上看起来更帅哎,女孩看着孟钊,又看了看旁边的陆时琛,这位先生也是警察吗?
  是我的顾问。
  你们明潭公安的颜值好高啊。女孩小声道。
  谢谢了,孟钊笑笑,姑娘,还得麻烦你一件事情,我们想去跟这位林麦女士了解一些信息,你能帮忙带个路吗?
  行。前台一口答应下来,那我找人替我代一会儿班。
  几分钟后,三个人站到了402门口,前台敲了敲门。
  谁啊?屋内传来女人的声音。
  物业。女孩大声道。
  门开了一条缝,女人探身出来:有什么事吗?
  林女士,这两位是警察,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物业前台介绍道。
  眼前的女人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乱,孟钊观察着她,这细微的表情让他可以确定,这个女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们可以进去坐坐吗?孟钊问。
  女人似有片刻犹豫:进来吧。
  进了屋,孟钊注意到玄关处摆着一双男士拖鞋。他抬头打量屋内,虽然装修简单,但从房间内的摆设来看,这个女人的生活条件应该挺宽裕。
  你们坐吧。女人把他们带到客厅,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她却看起来有些拘束。
  孟钊坐下来,没打算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林女士,我想你应该能猜到我们这趟过来的目的,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与张林青之间是什么关系?
  女人脸上的慌乱顿时看上去更加明显,身前的两只手紧紧攥到了一起: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不认识张林青,那为什么会定期去照顾他的母亲?
  我就是看着她有点可怜
  看着可怜?孟钊笑了一声,全中国可怜的老人那么多,你怎么单单照顾她?而且这么大老远地,定期从城里往乡下跑,如果没有关系,那还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女人沉默了几秒,低声重复道:真的没有关系
  正在这时,客厅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有人走了进来。
  孟钊和陆时琛同时看过去。
  妈,我回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走了过来,见屋内坐着两个男人,愣了一下,有客人吗?
  女人皱眉看向青年,低声呵斥道:没你的事,回屋去。
  孟钊和陆时琛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那个小花鼓。从年龄推算,二十年前,这个孩子应该才出生不久,或者还没有出生,而那个小花鼓很有可能就是张林青给这个孩子准备的。
  青年撇了撇嘴,没多说什么,转身进了隔壁的屋里。
  长相倒是随了张林青。陆时琛这时淡淡地开了口。
  女人不作声。
  陆时琛神情冷淡,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一次性购置四套房子,这些钱是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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