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哎孟队,查到这个博主的身份了,叫周衍,28岁,自由职业者,应该是专职的音乐博主。他父母很多年前已经去世了,只能联系到他的继父母,他继父听到消息,现在正朝市局赶过来。怎么样,现场找到什么线索没?
线索倒是不少,但暂时也没什么头绪。孟钊抬眼,看到几米开外的程韵正招手让他过去,他一边打电话一边朝程韵的方向走过去,继续对着电话说,周衍住处的地址查到没?
查到了,这就发给你,应该是跟人合租。
挂了电话,孟钊走到程韵面前。
这就是早上直播的那个主播。程韵拉着那姑娘的胳膊,这是我们孟队,他问什么你说什么就好了,不用紧张。
女主播看上去二十出头,手里还攥着自拍杆,有点发怯地缩着脖子,不敢抬头看孟钊。
从孟钊的角度只能看见女生头顶的发旋,他微微皱眉:肆意传播死者信息,这事儿是你做的?
又不犯法。主播小声辩解。
那帮助凶手破坏犯罪现场,毁灭证据,孟钊冷声道,总算是犯法了。
我又不认识凶手,怎么会是帮他!主播抬头,正对孟钊一张略显不耐烦的脸,因为情绪激动而扬起的音量又弱了下去,一转话音,试探着问,我能现在开直播吗?
程韵:作什么大死啊姑娘。
孟钊裹着一身一点就炸的暴脾气,至今还能在市局不多的异性中残存一小撮拥趸,完全是因为行政部门一位姑娘总结得好:孟队凶的时候比不凶的时候还好看。
孟钊刚刚那句本来就是说来诈她的,此刻也懒得跟她浪费时间,没搭理她这个问题,直奔主题问道:你今早过来的时候这里围了多少人?
没多少人,就那俩小学生,我比较有新闻敏感性,听到他俩嚎的那声就跑过去了,周围那些人胆子小,一开始都不敢过去,而且,主播瞄了一眼孟钊,话音里像是还掺了点委屈,我还特意让他们不要靠得太近,帮你们保护犯罪现场呢。
孟钊无动于衷:不要靠得太近是指多远距离?
两三米?两米应该是有吧。
孟钊的目光落到死者周围的那片范围,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他确实注意到,死者周围没有留下任何明显的脚印痕迹。犄角旮旯的地方,平时鲜有人至,按理说应该像旁边堆积的那些旧家具一样积了厚厚一层灰,但现在看上去却干净得很,凶手离开时应该特意打扫过周遭这一带。
那有没有人带狗过来?
没有绝对没有!我怕狗,有的话我肯定会注意到的。
孟钊听完,若有所思。
不远处物鉴的孙佑青走过来,拍孟钊肩膀:钊儿,现场你看完了我就过去了啊。
孙佑青比孟钊年长几岁,又是他的同门师兄,一口粗砺的烟嗓,平时总是跟他亲昵地钊儿来钊儿去,起初孟钊觉得这称呼有点怪异,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孟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同事发来的地址。
他把周围几个同事招呼过来,任务分配下去:任彬你带人走访一下周围的住户,看昨晚有没有目击者,汪雨带人搜查周围,看能不能找到受害人的手机和随身物品,周其扬去查周围的监控,把受害人昨天的行动轨迹拼凑出来。
孟钊把任务分配完,手掌合起来拍了一下:行了,都干活去吧,11点回局里开个短会。
孟钊朝自己的车走过去,他身高腿长,程韵得小跑才能跟上:钊哥,我们去哪儿啊?
我去被害人家里看一眼,孟钊拉开车门,看她一眼,你么
我跟你一块儿去,程韵一只手举到耳边,保证多干活,不添乱!
那你来开车。孟钊走到副驾驶位,矮身坐进去。
程韵应着,赶紧跑到驾驶位,拉开车门也坐了进去。
程韵就是那三个实习生中唯一留下的那一个。因为当时被孟钊训哭的次数最多,局里所有人都猜她会先扛不住走人,没想到居然一直留到了现在。
程韵刚把车子开到主路上,就接到了孟钊抛过来的问题:对目前的线索有什么想法?
呃程韵下意识一个激灵,飞快地理清脑内的头绪,第一,死者的腰后到腿后有大片磨损,说明凶手在实施犯罪行为后,几乎是贴着地面将死者拖到这处隐蔽地带的,凶手的力气应该不会太大。她说完这句停顿下来,等着孟钊的评价。
孟钊嗯了一声:继续。
第二,从死者身上剧烈的挣扎痕迹来看,凶手的作案手法并不熟练,应该不是老手。第三,凶手在实施作案行为后,对犯罪现场进行了痕迹清理,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但是,凶手既然具备反侦察能力,又没有毁坏死者的面部,程韵见孟钊的脸上没出现什么表情波动,继续说,说明凶手应该自信警方查不到自己,这大概能排除熟人作案?如果是生手作案,又用了女装这种吸引眼球的手段,钊哥,凶手不会是想通过什么连环杀人案来报复社会吧
程韵话没说完,就听到孟钊笑了一声,随即紧张道:我哪说错了?
后面就漏洞百出了。孟钊评价道,不是每个凶手都有作案后毁坏死者面部的心理素质,说不定他只是杀人之后慌乱地跑了而已。
啊程韵语塞,那您有什么推断?
线索还没有几条,我什么推断都没有。
您自己都没有推断还来考我?!程韵脱口而出。
我哪考你了?我又不是你老师,考你做什么,同事之间的案情交流罢了。
不是考我啊程韵松了一口气, 吓得我冒出了一身冷汗。
孟钊没再说什么,低下头继续翻看周衍账号主页的内容。
在市局待了几个月,程韵大概摸清了孟钊了办案风格,孟钊基本上不相信犯罪心理学那一套,他只相信证据,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他对任何推断都相当谨慎。
同事办事利索,很快申请了搜查令,赶过来送给孟钊。
孟钊乘坐电梯上到18楼,按响门铃,按了好一会儿里头才响起拖拖拉拉的脚步声,还有拖长的声音:谁啊
门被拉开,一个个头不高、二十多岁的青年探头出来,睡眼迷蒙着说:周衍不在。
去哪儿了?孟钊看着他问。
我哪知道。青年被扰了清梦,语气不佳。
他昨天什么时候出去的?
不知道!青年不耐烦地答,正打算关门,孟钊一侧身,肩膀抵住了要合上的那扇门,朝那人亮出搜查令,警察,我进去看看。
青年:
走进屋里,孟钊把周衍住的区域粗略转了一圈。
这是间近200平米的大平层,周衍跟人合租,他住主卧,秦小柏住侧卧,两人都不养狗。周衍的卧室虽然面积很大,但墙上贴了厚厚的隔音棉,又堆放着各种专业的乐器、音响和录制设备,打眼看上去并不算敞亮。电脑关机了,进入时要输入密码,只能等技侦的同事过来了。
孟钊站到窗边,此处视野极佳,正对不远处的市局。莫名其妙地,他又想起近半年来那道总是跟着自己的视线,似乎就是来自这个方向。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很快把这想法从大脑中清出去。
孟钊走出卧室,秦小柏显然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周衍被人杀了?真的假的?
周衍经常晚上不回来?
不是啊,他晚上一般都直播唱歌,这几天去参加什么网络颁奖大会了,一周没回了。
昨天也没回来过?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下午四点就出去上班了,反正那之前没回来过。
周衍最近有没有跟谁起过冲突,或者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秦小柏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我上夜班,白天回来睡觉,平时都跟他碰不上几面,就算碰上了也就是打个招呼而已。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儿住的?孟钊又问。
我住了有一年了,他住了三个月吧。
孟队,潮哥过来了,程韵小跑着进了门,我把物业负责人也带过来了,她走近了压低声音,楼下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说周衍因为扰民才被害了。
扰民?孟钊看了一眼秦小柏。其实只是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但他眼窝略深,眼珠又比平常人更黑一些,看人的时候总显得别具深意,秦小柏被他看得心头一寒,立刻撇清嫌疑:别看我,我每天上夜班,正好跟他直播的时间错开,就算扰民也不会扰到我头上。不过有一次我休班听到了,确实挺吵的
之前确实有邻居投诉过,这楼就是隔音不太好,物业经理倒挺实诚,楼下那住户还报过警,嗨,你说邻里邻居的报什么警啊听说是国外回来的,跟咱们想法都不一样。
投诉和报警是近期么?
近期倒没有,得有两三个月前了吧,可能后面装了隔音措施,后来就没接到投诉了。
看来是周衍刚搬来住的那会儿接到投诉的,孟钊想到周衍房间里那层厚厚的隔音棉,推算时间,也许就是在那之后,周衍开始在房间内贴上了隔音棉。
对了,这栋楼养狗的住户多吗?孟钊问。
也不能算多,具体的情况我得让同事查查,之前市里规范养狗,我们这边做过登记。物业经理说着,拿出手机给同事拨了电话。
片刻后,物业经理把手机上接受到的图片拿给孟钊看,孟钊接过来,放大图片。周衍所在的这栋楼内有三户养狗,其中一户就在周衍楼下。
就是报过警的那户?孟钊把手机还给物业经理,打算去楼下看看。
把物业送走之后,张潮搭着孟钊的肩膀:早上刚说你提支队长的事儿,这不机会就来了,听说老徐指定要你来办这案子,就是想借个由头给你提上去,好好表现啊兄弟。
得了吧,没谱的事儿,孟钊指了指周衍卧室的方向,那电脑你试试能不能帮我解开密码,我去楼下看一眼。
得嘞。张潮应着,一边朝里屋走一边向程韵抛媚眼,小程也跟我一块啊?
程韵被这媚眼里夹带的油腻糊了一脸,赶紧跟上孟钊,扔下一句:我跟我们孟队一起!
但张潮不由分说地拉住她:过来给哥帮忙!
出了电梯,孟钊朝周衍楼下的那户走过去,还差几步靠近门口时,就听见屋内隐约传来一声狗叫。
孟钊在门口站定了,屈起手指敲门。
咚咚咚。
汪。这次屋内的狗叫声靠近了,那只狗应该就站在门后。
还是没有人开门,孟钊微低着头,留意着里面的动静,又敲了一遍。
这次门开了,孟钊抬眼,顿时一怔。
早上那匆忙一瞥居然没认错人。
第3章
尽管还些发怔,但孟钊还是清楚地注意到了陆时琛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是有些意外的表情。
陆时琛穿着家居服,大概是不久前刚洗过澡,发梢还有些湿,孟钊甚至能闻到水汽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
这货居然没长残,孟钊脑中下意识冒出这个想法。跟高中那会儿相比,陆时琛似乎长高了不少,脸上的棱角更加锋利,眉眼间那种疏离感没变,但身上似乎多了些成年男人的压迫感。
先叫起来的是狗,那只灰白色的边牧站在陆时琛腿边,冲着孟钊一连串汪了好几声。
这么巧,孟钊回过神,掏出证件朝陆时琛亮了一下,我来问点事儿。
一般说来,这亮证件的动作就是走个程序,没想到陆时琛伸出手,把警察证从孟钊手里抽了出来,低头翻看上面的字样,很轻地哼了一声,听上去是在笑:当年的小混混居然成了正义的人民警察么?
孟钊脸色变了变,忍住了才把那声操卡在了嗓子眼里。没错,还是当年那个陆时琛,面目可憎,居高临下。
不过现在有案子在身,孟钊不打算跟他多费口舌。而且,虽然这货不招人喜欢,但他爸陆成泽确是孟钊一家的恩人,有这层关系在,孟钊不得不跟他维持着表面上的塑料友好。
陆时琛把证件还给孟钊,转过身朝客厅走,要问什么?坐吧。
孟钊没跟他客气,大马金刀地坐到陆时琛对面的沙发上,无视陆时琛打量的目光,闲聊似的:回来多久了?
小半年。
不是听说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么?
对方倒也不谦虚:还成吧。
孟钊的目光落到实木桌上的ipad上,屏幕还亮着,虽然上学时英语学得不怎么样,此时也大致能猜出来上面是关于金融的内容。陆时琛应该是从事金融行业,孟钊觉得这倒也不稀奇,这种浑身没什么人气儿的人最适合跟钱打交道。
卫生间的门这时开了,孟钊没想到陆时琛这里还有别人,闻声转头看过去。大概陆时琛看上去从头贵到脚,潜意识里他就没觉得陆时琛会跟其他人合租。
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女人显然跟陆时琛也不是合租室友的关系,她长得像混血,身上围着浴巾,一头长卷发湿漉漉的,应该是刚洗了澡:哎?你来客人啦?语气有些意外,似乎也没料到会来外人。
孟钊移开目光,心道自己大概坏了陆时琛的好事。白日宣淫啊真的是这人不用上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