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我宠的

  阿离配合良好,连忙上前一步,带着几分讨好之意笑说,“魏老夫人,您真是好眼光!”
  这丫头平时很有分寸,很少主动开口,此时大概太希望自家王妃再魏老夫人这里留下好印象了。
  “您从前总来王府的,该知道不常住人的院子,都不挂匾额。所以这院子的名字是我们王妃新想的,然后又请了林先生亲书,连夜找有名的工匠做好,再悬挂起来。您瞅瞅那金字,太阳一照还晃眼睛呢。”
  林先生亲笔,清贵!
  王妃赐名,亲近!
  慈竹长青,这种字一般是给予母亲的词汇!
  虽说是从没人住过的院子,但她一来就用了这个名,显然是把她当成自家长辈看了,这是大大的给面子。
  但……
  “王妃厚爱,给您添了那么多麻烦,老身罪过了。”魏老夫人心中翻腾了一下,随即轻轻躬身,奉献出臣妇应有的礼仪。
  然后目光有如冷电,扫了阿离一眼,“就是您这个丫头,王妃还没有点头你就说话,实在是不太懂规矩。”
  哎呀,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虽然这比喻不恰当,可是她示好在先,而且是这样的尊重,对方态度却还是很强硬,连伪装也不屑。
  明白了,这个在现代叫初步接触。
  若她反应激烈,下回对方就用其他法子。若她忍了,后面就变本加厉。
  好比在三国演义的故事里,张飞说:去告诉严颜这个老狗,赶紧开城投降,不然鸡犬不留!
  然后如何呢?
  去传话的小兵被割了耳朵赶出城。
  张飞就知道了对方的底线,下回改策略,表示:严颜你是个老英雄,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前面是试探,一硬一软,后面才是真正交锋。
  魏老夫人果然深谙兵法之道。
  不过她已经先礼后兵,就依着对方的节奏,就干脆划个底线出来吧。
  反正有事说明面,有事说前头,历来也是她肖绛的风格。
  她一堆大事要做,谁耐烦来那种嘴甜心苦,两面三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那是王熙凤。
  她就奉行直来直去,不过语言上的风格倒是可以斟酌。
  毕竟眼前的老人家于高闯有忠臣之义,养母之恩,她让着点没什么的。
  所以眼看着吓了一跳的阿离就要跪下去,肖绛直接把这丫头又给拉起来,笑眯眯地魏老夫人说,“哦,您老说我这丫头不懂规矩啊。没办法,我宠的。”
  我-宠-的!
  这三个字一出口,魏老夫人差点被噎了个倒仰。
  她老人家也算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到第一次见识这么明目张胆说话的。
  好在她老人家也够坚强,所以还能保持腰板笔直的站姿。
  这不是个软柿子,果然是个硬茬!
  怪不得疏云几次三番回魏家求助。这次若不是病的重,她还不好走着一趟呢。
  “至于说这个院子……”却听肖绛又说,“我年轻见识浅,平常也不管这些内务,如果准备的有不合意的地方,你老别介意。要不,换个地方?”
  客客气气请你住下,如果不喜欢,本王府还不招待了。牌匾明明您老喜欢得很,还装什么样子呢?
  “哪里有不合意?从前跟着相公和王上在战场上奔波,趴在战壕里一宿也是常事儿。” 魏老夫人挥挥手,“还要多谢王妃安排,不过老身僭越,多嘴了,王妃也别见怪。”
  老娘是跟王上出生入死过的,还在乎这些小事?就是看你不顺眼,想说就说。
  “那魏老夫人还是先安置一下,然后去看看我们二夫人吧。”肖绛的态度还是很好,“二夫人病着,我事情又多,现在桑扈居正乱着,往后麻烦老夫人多担待些。有什么事儿,您就找人过来说一声。底下人办不好,还有我呢。”
  不是看病吗?那就赶紧的。你干女儿那边的事儿你们自己负责,我不管。但是,别来惹我。
  哎哟这一来一往。
  肖绛没感觉恼怒,甚至觉得有点好玩。
  她在现代时喜欢看外交部的发言视频,现在发现自己已经掌握了精髓。就是那种语言上很客气,但字面上的含义,大家心知肚明。
  比如说“坦率交谈”,实际意义上就是我们分歧很大,无法沟通。
  交谈很坦率,很深入,那就是我们掐起来了。
  再比如说“我们尊重”,就是不完全同意的意思。
  又比如说“不要惹是生非”,其实是告诫对方,别挑衅,不然我会拔刀子的。
  魏老夫人是老江湖,她相信她老人家能懂。
  果然魏老夫人点了点头,“王妃竟然这样忙就忙去吧,这边的事不用操心了。”
  肖绛也点头,“嗯嗯,那我先不打扰。之前也看过二夫人几回,病情似乎稳定了。等我得了空再来看您,还有二夫人。”
  说完也不拖泥带水,姿态优雅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魏老夫人面色沉静,但是目有寒光。
  她身边有一个心腹妈妈,姓春,身材高大,走路如风,也是跟她从战场上下来的。一是帮着做事,二也行使着保镖的职能。
  别人看不出魏老夫人心情的变化,春妈妈却是看得出,于是上前了一步,低声道,“这个王妃不好相与。”
  魏老夫人冷笑,“那是当然了,否则怎么才在几个月时间内就收了王上的心呢?王上是什么人?心意坚如磐石的,普通手段可不行!”
  “那我们……”
  “我们什么呀?”魏老夫人轻轻啐了一口,“我们魏家忠于王族高氏,忠于燕北,即便我死了八百回再活回来,这一点也不会改变。我又不想争什么,只不过……为她求个身后安稳,为孩子求个未来平顺罢了。”
  她指的是谁,春妈妈心知肚明。
  唉,那苦命的大小姐呀。
  “而且这位王妃是武国来的,说句大不敬的,如果王上色令智昏,我得帮他看着这江山。”魏老夫人说着又向肖绛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哪怕已经人影皆无。
  “忠言逆耳,忠臣难当,哪怕王上怪罪,该做的事情我也会做的。”魏老夫人分外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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