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游园

  但这自然是小场面。
  我白了她一眼：“我去游乐园玩，又不只是为了自己，还因为杰哥平时工作那么辛苦，那么累，也是为了让杰哥放松一下。这点你肯定没想到是不是？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杰哥？什么时候体谅过杰哥挣钱不容易？”
  “好好好，我求你了，你别说了，我服了还不行么？去游乐园还不行么！”刘倩摆着手，一脸的生无可恋。
  于是杨杰开车，半个小时后，汽车来到了省城郊区的游乐园。
  排队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大人带着孩子，拖家带口一起来玩。
  当然，也有很多情侣一起来玩。
  在这样的人群之中，我们三个人一起出现，就显得很另类了。
  两女一男，怎么看都显得奇怪。
  我甚至还能听到一些人的窃窃私语。
  “这哥们可以啊？一拖二，这是要起飞么？”
  “我好羡慕……”
  “羡慕？你再说一句试试？”
  眼见着一个羡慕杨杰的男青年，被他的女朋友扯着耳朵拽走了。
  ……
  买票不用三个人一起排队。
  杨杰去排队，我和刘倩在后面等着。
  互相谁都不理谁，火药味浓得像是电视新闻里面总是打仗的伊拉克。
  十几分钟后，杨杰拿了票回来。
  “阿杰，我要吃爆米花。”刘倩撒娇。
  “杰哥，你渴了吧？喝口水。”我却已经把一瓶水递了过去。
  两个女人，一个只知道索取，另一个却知道体贴，高下立判。
  我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刘倩，怎么当一个称职的女朋友。
  刘倩的脸红了。
  “你……我……阿杰，你也喜欢吃爆米花对不对？我去给你买！”
  说完，刘倩跑着去买爆米花了。
  看着她飞奔的身影。
  我问身边的杨杰：“你看，这就是鲶鱼效应。”
  “什么是鲶鱼效应？”
  “挪威人喜欢吃沙丁鱼，尤其是活鱼。市场上活鱼的价格要比死鱼高许多。所以渔民总是想方设法的让沙丁鱼活着回到渔港。可是虽然经过种种努力，绝大部分沙丁鱼还是在中途因窒息而死亡。但却有一条渔船总能让大部分沙丁鱼活着回到渔港。船长严格保守着秘密。直到船长去世，谜底才揭开。原来是船长在装满沙丁鱼的鱼槽里放进了一条以鱼为主要食物的鲶鱼。鲶鱼进入鱼槽后，由于环境陌生，便四处游动。沙丁鱼见了鲶鱼十分紧张，左冲右突，四处躲避，加速游动。这样沙丁鱼缺氧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沙丁鱼也就不会死了。这样一来，一条条沙丁鱼活蹦乱跳地回到了渔港。这就是著名的鲶鱼效应。”
  我现学现卖，把昨晚在报纸上看到的一个故事告诉了杨杰。
  尽管我是昨晚才第一次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叫挪威的国家。
  但不妨碍我卖弄学问。
  杨杰看着我，眼神中都是崇拜。
  “欢喜，你真了不起！”杨杰发自内心的赞叹。
  “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是我这人记忆力比较好而已，好了，不要总拿这种看老师的眼神看着我，那样容易露馅，你要换另外一种眼神看我。”我教杨杰。
  “什么眼神？”
  “就是充满着爱意，但还不是太确定，有些犹豫，有些害羞，脉脉含情的那种眼神。”我现场指导杨杰的演技。
  可这种复杂的套路，对杨杰这样的直男来说掌握起来太难了。
  他努力冲我眨眼睛。
  可全都是失败。
  “别挤眉弄眼的，太猥琐。”
  “不对，不是让你拿白眼斜我。”
  “你这不是脉脉含情，你这是迎风流泪！”
  “你瞎了么？”
  “杨杰，你严肃点，别嬉皮笑脸的！”
  我的现场教学并没有收到很理想的效果。
  不是我当老师的无能，而是杨杰这个学生资质平平，完全没有演戏的天赋。
  根本就掌握不住我要求的诀窍。
  眼见着一会儿刘倩就要回来了，时间紧迫，我只能放弃理论指导，直接选择实践教学。
  我双手扶住了杨杰的肩膀。
  虽然我不矮，但杨杰还是比我高了一头。
  于是我微微踮脚，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蕴含着点点星光。
  温柔得如同秋水。
  杨杰被我看得，再次脸红不自然起来。
  他想扭头。
  “看着我，体会我的眼神！”我命令道。
  杨杰只能被迫直视着我。
  然后他的眼神终于不再飘忽，变得认真了起来。
  “保持这个状态，你就可以出师了。”
  我终于满意点头。
  松开了手。
  杨杰也长出了一口气，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乔欢喜，好巧啊！”
  我耳边传来了温绍年的声音。
  回头，果然是温绍年。
  今天的温绍年和平时的打扮不同。
  平时的温绍年，打扮得都是衣冠楚楚，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
  可今天的温绍年，在简单的t恤牛仔裤之外，还套了一件很鲜艳的红色马甲，带着黄色的帽子。
  黄色帽子与红色马甲上，都印着“神州手机卖场大促销”的字样，他的手里面，还拿着一大叠彩色的宣传页。
  这一身打扮，我并不陌生。
  因为我刚来省城的时候，也干过发传单的工作，每天50元，靠着这钱，我解决了吃饭问题。
  只是温绍年居然也在做这个？
  他并不缺钱啊。
  “打工，体验生活。”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温绍年对我说。
  我笑了一下。
  是啊，对我来说，在街头发传单，那是为了挣一口饭钱。
  对温绍年这样家世的公子哥来说，发传单，不过是体验生活。
  不是为了生存，而更像是一种游戏。
  果然，我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好啊，加油干！”我给了他一个鼓励。
  “乔欢喜，那晚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其实我一直想和你道歉，但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温绍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我道歉了。
  他指的自然是他被下药，却把我和他一起关进了洗手间那件事。
  “不必道歉，反正我又没有吃亏。”
  说到这里，我还看了他的头一眼。
  想知道那天被我打的，现在还有没有伤痕。
  只是他戴着帽子，我看不出来。
  温绍年读懂了我话中的意思，有些尴尬地一摸头。
  “是啊，想不到你下手那么狠……对了，你的号码告诉我可以么？或者我们加个微信。”温绍年问。
  “算了吧，当着我男朋友的面，不合适。”我把杨杰拉了过来，当成了拒绝温绍年的挡箭牌。
  我不想和温绍年有什么密切的联系。
  因为我是一个现实的女人。
  我不会做那种不切实际、虚无缥缈的梦。
  “这是你男朋友？”温绍年看着杨杰，有些迟疑的问我。
  “是啊，我男朋友，今天一起出来玩的，那你好好工作吧，不影响你了。”我拉着杨杰，往另外一边走去。
  “那好吧。”温绍年见我的反应有些冷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继续去发传单了。
  “那是谁？”杨杰刚才一直没出声，现在见温绍年离开了，这才问。
  “一个不算朋友的朋友，刚才我借用了你一下，你不介意吧？你也不应该介意，因为我不是一直在帮你演戏么？大家互相帮忙。”
  “那人看着挺不错的，看着好像也喜欢你，你可以考虑一下的。”杨杰称赞了温绍年一句。
  “不错是不错，喜欢不喜欢我不重要，但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也实话实说回答了一句。
  “当然是不可能了，呵呵，之前说我现实那么理直气壮，其实自己不还是嫌贫爱富？为什么不可能啊？还不是看那个男生是发传单的，没有正经工作，所以你才看不上人家！”
  刘倩已经捧着两大桶爆米花回来了。
  并且似乎是回来了已经有一段时间，听到了我们三个人的对话。
  现在适时出场，来让我难堪。
  显然，刘倩只看到了温绍年在发传单的这一面，就觉得他是一个穷小子。
  却不知道，其实温绍年家境很好，虽然我不知道他家到底多有钱，但肯定不会比蓝山俱乐部的那些人差。
  刘倩绝对是看走眼了。
  只是我没必要和她解释这些。
  见我不说话，刘倩以为是我终于理屈词穷了，变得很是得意。
  微微仰头。
  用充满不屑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然后把手里的爆米花给了杨杰一桶，她自己吃另外一桶。
  大口大口地嚼着。
  似乎无比的美味。
  “你吃我这里的。”杨杰见我没有爆米花，就把他手上的爆米花桶递了过来。
  “杨杰，不许你给她吃，这是我买的！”
  刘倩显得很是愤怒。
  ……
  我们三个人的奇怪组合，开始了游乐园的玩耍之旅。
  这真的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
  摩天轮、旋转木马、过山车、碰碰车、激流勇进、大摆锤……各种项目琳琅满目，五光十色。
  叫声、闹声、欢呼声，响成了一片。
  烟火气息十足。
  我只是想刺激一下刘倩，又不是真的要和她抢男人。
  所以进了游乐园，借着人流量很多的掩护，我故意走的很慢，然后一闪身，就去了与杨杰两人完全不同的方向。
  我开始一个人玩。
  我坐了摩天轮，在空中鸟瞰整个城市的景观。
  我坐了碰碰车，与一些小孩对撞，玩得不亦乐乎。
  我玩了好几个自己不知道名字的设施，总之很开心。
  来这里玩，也算是假公济私了。
  但我觉得，杨杰给我买一张票不亏，毕竟我帮了他那么多。
  一小时后。
  “乔欢喜，你怎么来这里了？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在旋转木马边上，杨杰过来找到了我。
  “这里太吵了，没听到。”我看了一眼兜里的手机，果然有来自杨杰的三个未接来电。
  “不过你找我做什么？刘倩呢？”我问。
  “我们找不到你了，所以来找你，你怎么没和我们一起？刘倩去洗手间了。”杨杰回答。
  听了我笑了：“杨杰，难道你还真打算我们三个人从头玩到尾啊？虽然演戏要投入，但也得分火候，过犹不及。在这里，我自然要识趣地躲远一点，不要当那不开眼的电灯泡。按照今天刘倩的表现，我觉得再有几天，她就能完全改变对你的态度了，到时候你们再谈结婚的时候，应该就不会为难了。”
  “乔欢喜，谢谢你为了做了这么多。”杨杰很诚挚地说。
  “应该的，毕竟我们是朋友嘛。你去找刘倩吧，我看今天刘倩吃的醋已经不少了，再吃，牙就要倒了。”我笑。
  “那你呢？”杨杰问我。
  “我要玩这个。”我用手指着正在上下起落，围着中心转圈的旋转木马。
  “你怎么会想玩这个？这不都是小孩子才玩的么？刘倩要玩过山车，那个更刺激，我们去玩那个吧。”杨杰邀请。
  “不，我就要玩这个木马，我从来没坐过呢，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但我早就想试试这个了。”我回答。
  “啊？原来你真的第一次来游乐园？你之前不是为了和刘倩斗气才那么说的？”杨杰显得有些意外。
  虽然他也是来自于一个小地方，但小时候，游乐园总是去过几次的。
  “当然是真的，不要说游乐园，我的童年里，花裙子、洋娃娃、巧克力、图画书……什么都没有。”我很自然地回答，却不是为了故意卖惨。
  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啊？那你童年过得也够苦的，也够无聊的。”杨杰说。
  “苦？倒是没觉得，因为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的，没有花裙子、洋娃娃、巧克力、图画书，但我们可以抓蛐蛐，追兔子，抓鱼、喂鸡，一样过得很充实……不过我记得我很多年前见过一张明信片，上面就画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骑着旋转木马，很开心地笑，从那时起，我就想坐坐了。”我回答了杨杰的话。
  确实，旋转木马在我心中，象征着童年的梦想。
  而坐什么过山车就算了。
  我的生活已经够刺激，不需要再寻找什么人为的刺激了。
  “阿杰，马上到我们坐过山车了，快点去啊！”刘倩跑了过来，拉着杨杰就往过山车的方向走。
  还示威地冲我撇嘴。
  他们走了，我上了旋转木马。
  随着音乐，木马开始一圈一圈的转。
  当转到第四圈的时候，我听到后面有人喊我的名字。
  “乔欢喜，我要和你谈谈。”
  我回头。
  居然看到温绍年就坐在我后面的另外一个旋转木马上。
  我动，他也动。
  我转，他也转。
  他就在我的后面，看似距离很近，看似他在追我。
  但却永远都追不上我。
  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永远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一寸不减。
  而我如果想追上他，却发现我们的距离离得更远。
  我连他的背影都看不到。
  远到直到世界尽头，也拉不近我们的咫尺天涯。
  “乔欢喜？”
  温绍年见我没出声，又喊了一遍。
  我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找我做什么？你怎么也上来了？”
  温绍年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我看不懂的情绪。
  “等坐完这圈，我们好好谈谈。”
  木马停了下来。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了游戏区。
  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说吧。”
  “乔欢喜，你最近过得还好么？”温绍年先问了我一个问题。
  “很好啊。”我回答。
  这是我的真心话，最近虽然很辛苦，但能看到自己的付出有了收获，我觉得很好，很满足。
  “可我觉得你过得不好！”他目光绰绰地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认真与执拗。
  之前我给杨杰说戏的时候，我可以毫无顾忌地看着他的眼睛。
  并且不允许他的眼神移动，必须要和我对视。
  我可以轻松地对杨杰做出或者柔媚，或者娇俏的眼神。
  但此时，我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坦然地正视温绍年的眼神。
  原来他的眸中，也有星光。
  比我故意做出的更加璀璨，更加高洁。
  我莫名地心中一颤。
  于是低下了头。
  用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你怎么会这么说？其实我们一点都不熟，你也不了解我，你怎么知道我过得好不好？”
  “是，我们不熟，我连你的电话都没有，但毕竟大家相识一场，后来又阴差阳错见了这么多次，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虽然都说现在的社会很开放了，大家的思想都很前卫了，似乎对很多事情都不在乎了，但其实不是的！”
  “那些鼓吹趁着年轻姑娘就多出来玩玩，要不然以后老了会留遗憾的，都是一些情感骗子和不想负责的渣男！在任何时候，女人都应该自爱，都应该保护好自己！对爱情要认真负责，不只是对别人负责，更是对自己负责！”
  “如果一时糊涂，做了什么错事，以后肯定会追悔莫及的！”温绍年很激动地说着。
  我有些诧异地抬头。
  看着温绍年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的脸色。
  有些莫名其妙。
  你说的都对，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温绍年，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我没觉得自己现在做了什么错事，以后也不会后悔。”
  “乔欢喜，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执迷不悟？你太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