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洞房花烛夜
轰！
一大片火油从高高的城墙上方倾泻而下，如飞火流星一般顺着城墙流下，无数攀城的士兵火油燃身，最终浑身冒着熊熊烈火，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喊声掉下了城墙，但其中也有一些士兵灵活地在城墙上左右飞跃，避过倾泻而下的火油继续向着城头攀去。
某一处城墙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混乱声，然后来回奔走在城墙上的士兵向着那里蜂拥而去，好一会儿发生混乱的那片城墙才平复下来，不过那里也留下了一地尸体，看着惨烈异常。
“杀！任何人胆敢后退杀无赦！”
城墙下方熊熊燃烧的烈火倒映在一名年轻武将森寒的双目之中，映出一片凛冽至极的杀意。
从城墙上向下望去只能看到一道道火龙交错而过，站在如此之高的城头上黑暗之中根本就无法看清城下到底涌来了多少攻城的军队，几十万？或者是几百万？震天的喊杀声都快将这片天地给整个翻了过来。
黑暗之中，死神的脚步在缓缓走近，向着这座巨都逐渐靠拢而来。
……
冀都城中西南方向镜月湖中，喧嚣了一整夜的镜月宫到现在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公主与驸马大婚的一切仪式都已结束，受邀前来参加婚礼的众多宾客品尝过无数山珍海味之后也心满意足地陆续离开了镜月宫。
其中一些人甚至在这场大婚完全结束之前就匆匆离去了，离去之时，那些人脸上阴云密布，那些人大多都是冀州王朝的人，其中身为冀都帅的宫剑缺甚至压根就没有出现在镜月宫中。
婚礼结束，宾客也陆续离开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镜月宫依旧漂浮在平静的镜月湖湖面之上，这个时候镜月宫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宁静，宫中只有一名名忙碌的宫女穿梭在各座宫殿之中，收拾着这片狼藉。
用不了多久，镜月宫就会完全恢复之前的模样。
镜月宫后殿一座辉煌的玉殿之内此刻却是静悄悄的，殿中柔和的明珠光芒洒满了各个角落，殿内两名宫女安静地站在殿前一言不发，静心守候着数盏长明玉灯，玉灯之中却是燃着大红蜡烛，柔和的烛焰没有一丝波动就那样静静地燃烧着。
绕过前殿进入后殿之中，眼前却是显现出一间布置精致的婚房。
房顶上挂着一盏琉璃明灯，明灯散发着淡红的光芒，将整间婚房映得暖意融融，明灯上装饰的数条绣金红绸缓缓低垂而下，一直垂到半空之中，而在琉璃明灯的正下方，一张铺着大红桌布的圆桌与两个圆凳整齐地放在那里。
而此刻身着大红喜服的沐易却是坐在其中一个圆凳上，一手拿着一个酒壶，一手端着一个樽杯，正低着头伏在桌上独酌。
在沐易身后，一套绣着鸾凤的大红被褥堆满了宽大的婚床，两个绣着鸳鸯双飞鸟的枕头整齐地被放在婚床之上，婚床上方两侧的红帐被撩起紧缚而住，所谓红灯帐底窝鸳鸯大概指的就是这样的婚房吧。
婚床之上，上官如烟同样一身大红喜服，头上盖着盖头，虽看不到面容，但也显得异常的雍容华贵，从被沐易送入婚房之中到现在，上官如烟一直静静地坐在婚床之上，动都没有动一下。
圆桌边沐易背对着上官如烟，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从沐易脸上既看不出任何高兴喜悦之色，同样也看不出其他的神色，就这样洞房花烛之夜，新娘与新郎俩人一个坐在桌前喝着闷酒，一个坐在床上纹丝不动。
“你难道连新娘子的盖头都不愿揭开吗？”
就在这时，一直静坐不动的上官如烟开了口，不过自始至终上官如烟都没有站起或是有其他动作，依旧静坐在那里。
闻言，正要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的沐易陡然凝滞而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那样保持着举杯的姿势良久都没有再动一下，晶莹的酒水在淡淡红光的映照下显得剔透至极，沐易甚至可以透过酒水看到樽杯底部刻着的精美花纹。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现在已经拜过天地，已经算是成婚了……”
不等上官如烟把话说完，沐易突然仰脖将最后一杯酒灌入腹中，然后从桌前站起向着床边的上官如烟走去，仅仅几步远沐易走起来却有些摇摇晃晃，似乎是已经喝醉了酒，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武者喝醉酒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除非武者自己愿意，否则就是喝再多的酒也无济于事，一杯酒不等下肚，瞬间就会被武者体内血气或是血元排除地干干净净，但现在沐易显然是有些醉了。
来到床前，沐易轻轻伸出自己的右手，伸向上官如烟头上盖着的盖头，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盖头之时他却又忽然停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恍惚之色，不过随后沐易不再犹豫直接将盖头慢慢地掀了起来。
在冀州王朝与姊州王朝联姻之前，冀都之中，甚至冀州以及其他几州之中有无数人年轻俊杰想要成为冀州王朝的驸马，想要与上官如烟成婚，可以说上官如烟是整个钧天九州王朝许多年轻人的梦中情人。
风华绝代，出身高贵，只此两样不论对什么人来说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当姊冀两州联姻的消息传出之后，天下不知有多少人的心就那样生生地碎了，紧接着又有不知多少人对沐易产生了浓浓的嫉妒与愤恨，他们嫉妒沐易如此幸运能够与上官如烟成婚，与上官如烟双休双飞，他们也愤恨沐易将他们心中的美梦毫不留情地彻底打碎。
不消说，上官如烟的身份地位使她成为了真正的天之骄女，而她的绝代风华又让无数人为她而痴狂，为她而形容憔悴。
真正的倾国倾城，用沉鱼落雁来形容上官如烟也毫不为过，而今晚，大婚的上官如烟更是如一颗耀眼的明珠，绽放出了最为璀璨夺目的光华，如九天仙女，遗世而独立，魅惑动人的笑容几让天地日月都失色。
就是沐易也不得不承认，当他掀开上官如烟的盖头，见到凤冠霞帔的上官如烟之时也被狠狠的惊艳了一把，那一刻他眼中只有那闪耀的绝世容颜，其他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一样。
“闷死人了，都快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俏皮地对沐易眨眨眼，上官如烟一甩长袍大袖直接从婚床上站起，袅娜地走到桌前坐了下去，然后纤纤玉手端起另一个樽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之酒。
“说起来我们现在也成婚了，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一声夫君了？”
上官如烟闲适淡然道，仿若不经意间在与沐易开玩笑一般，说的很是散漫与轻松。
“随便！”
沐易无所谓道，然后重又坐回了桌前。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你即便喜欢的是清婉也用不着如此明显地在你的新娘子面前表现出来吧？这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上官如烟半开玩笑道，虽然话是这样说了出来，但她的语气中并没有显露出任何伤心或是悲伤之意，或许是上官如烟善于掩饰也说不定。
因此，沐易并没有接上官如烟的这句话，而是反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吗？”
“你先叫我一声娘子，或是直接叫我如烟也成，要不然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事的。”上官如烟对着沐易狡黠一笑道。
“如烟！”
这次沐易没有再犹豫，很自然很直接地就叫出了口。
“哎！这样就不显得生分了，我们现在毕竟已经是夫妻了，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上官如烟似乎很是高兴道。
“夫君，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妾身，妾身告诉你还不成吗？”
瞥见沐易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上官如烟嘟着嘴撒娇一般地说道。
但下一瞬，上官如烟脸上的玩笑之色就一扫而逝，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对于上官如烟变脸如变天一般难以捉摸的性格沐易早就领教过了，对于这样的一名女子，沐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什么时候说的又是假话，他所能做到的就是从她说出的所有话中自己找出真话来。
不过这次看着上官如烟的神情，沐易却是觉得上官如烟不会再敷衍他了，她接下来说的事应该都是真的了。
上官如烟为什么要答应与姊州联姻，与他联姻，这个问题对于沐易来说他很早就想知道答案了，但每次问到上官如烟，上官如烟要么说是时机不到，要么就说她之所以同意与姊州联姻是因为上官乘风想要夺取冀州，而她又不想让上官乘风的阴谋得逞。
这样的说法看似已经解释了上官如烟同意联姻的原因，但实际上上官如烟依旧没有真正将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沐易说清楚，究根问底，为什么只有上官如烟与姊州联姻才能阻止上官乘风的阴谋，让冀州一直存在下去，这才是沐易真正想知道的。
“你或许也知道中古最后一个皇朝乃是上官皇朝，”上官如烟仿若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当年上官皇朝分裂之时，上官皇室的人看到皇朝崩裂在即，而他们又无力回天，阻止皇朝的分裂，所以为了尽可能地让上官皇朝的根脉长存下去，上官皇室主动放弃了对钧天的统治，让钧天一分为九，将钧天的大权交给了九州州王。”
“而作为主动放弃钧天统治大权的条件，上官皇室与诸侯之间的约定就是让其中两个州朝仍由皇室统治。”
一直以来沐易还以为当年上官皇朝一朝分崩是迫不得已，为诸侯所迫，却不想其中竟还有这样的隐秘，竟是上官皇室主动放弃了钧天的统治大权，这样的隐秘或许也只有九州王朝知道了。
至于上官皇室所要求统治的那两大州该是现在的冀州与姊州无疑了。
“从那之后上官皇室一分为二，分别入主了冀州王朝与姊州王朝，”上官如烟接着道。
“可这又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沐易不明白打断上官如烟的话问道。
瞥了一眼沐易，上官如烟继续道：“所以现在姊州的上官王室与我冀州的上官王室同出一源，而当年上官皇室分别入主姊冀两州之后就曾有过约定，”
“约定若是后世其中一个王朝王室中人在某一代彻底断绝，没有再留下任何子嗣，那么另外一个王室就可顺理成章地入主那个王朝，将两州统一。”
听到这里沐易心中一惊，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只是因为这一个约定，只是因为这一个约定而已，才有了今日姊冀两州的联姻。
冀州王朝的王室现在只有上官如烟一人了，上官圣君再没有留下其他任何男嗣，在他病逝之后，冀州王室也就符合了那个约定，这一脉的上官王室后嗣已经完全断绝了，而身为女儿身，上官如烟显然没有资格继任冀州王朝了，而这也正是上官乘风想要夺取冀州的原因所在。
这样大好的一个机会，上官乘风怎会白白错过？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另外一个大州纳入自己的统治之中，这样的雄图霸业上官乘风早就谋划好了。
“当然了，冀州发生今天这样的事，还与几十年前发生在冀都之中的兵变有关，在某种程度上，冀州之所以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全是因为父王在几十年前发动的兵变。”忽然上官如烟又直言不讳地提起了那件尘封的往事。
几十年前冀州王朝的州王却不是上官圣君，而是上官博天，上官圣君能够成为冀州的新一任州王并不是通过合乎钧天礼法的继任手段得来的，上官圣君之所以能够夺得冀州王位，完全是因为他所发动的兵变。
“现在谈起当年父王发动的兵变，或许有些人认为父王谋权篡位，但事实却根本不是人民所想的那样，当年父王或许确实做过一些错事，但错却不在兵变这件事上。”说起这件事来上官如烟语气低沉道。
“你知道锦无衣是谁吗？”
忽然上官如烟顿了一下，抬头问了沐易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什么？”
“你知道锦无衣是谁吗？”
正当沐易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当他来到冀都，锦无衣来到镜月宫拜访他的时候也曾问过他同样一个问题，问他知道他是谁吗，当时沐易就感到非常疑惑，不知锦无衣问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又从上官如烟这里听到了一样的问题，难道锦无衣根本不是人们所知道的那样，真的另有什么身份？
“锦无衣是精英殿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是精英殿的下一任殿主！”上官如烟也没有再钓沐易的胃口，语出惊人道。
而当沐易听到上官如烟的话后，说实在的，他心中的震惊简直如山呼海啸一般，他怎么都无法想到锦无衣竟是精英殿的人，而且还是精英殿的下一任殿主。
一直不世出，与世隔绝 ，并且宣布不会插手干扰九州王朝世俗之间各种事情的精英殿的下一任殿主竟成为了九州大地之上手握重权的风云人物，这样的事情说出去不知会颠覆多少人的认知。
难怪当年冀州书院的天才武者锦无衣会突然谢绝冀州书院院长的挽留而转身跟随着上官圣君进入冀州王朝的仕途之中，最后成为冀州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衣少帅，原来这一切都另有隐情。
“锦无衣之所以会进入冀州王朝完全是因为精英殿殿主的授意，那个时候精英殿还不是现在的计副殿主执掌，当时锦无衣是受老殿主之命直接下山帮扶父王发动兵变的。”
“那你父王当年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发动兵变的？”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震惊，沐易又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当年上官圣君发动兵变的原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引得精英殿开始插手王朝的事。
“自是因为上官博天了，”上官如烟轻声道，“当年冀州王朝乃是钧天九州第一王朝，实力在九州王朝之中最是强大，上官博天野心勃勃，竟开始暗中图谋发动统一钧天九州的大战，不仅如此，上官博天第一个盯上的还是冀州的兄弟州，姊州。”
“当时，南征候刚刚继任阳州州王大位，南征候你也看到了同样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于是上官博天与南征候不知怎么的就暗中联系在了一起，两州王朝企图联合吞并姊州。”
“精英殿自不会允许钧天发生这样的大战，于是遣出锦无衣联合姊州王朝的一些人支持父王发动对上官博天的兵变，最后帮助父王夺得了冀州的王位。”
听到这里沐易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当年发生的兵变之中竟还隐藏这样的惊天之秘，若非上官如烟今晚向他透露，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秘密了。
上官圣君发动的兵变最后自然是成功了，而上官圣君也顺利地坐到了冀州州王的宝座之上，即便上官如烟不说，沐易也可以想到上官博天的阴谋被摧毁之后，南征候这才乖乖退回阳州，不过也从那时开始南征候就谋划起了更大的阴谋。
“之前我也说过了，父王在兵变上并没有做错，若非当年的兵变现在的冀州早就陷入无边的战乱，变得千疮百孔了，但父王在夺得冀州王位后确实又做错了许多事，兵变成功后他对上官博天那一系的斩草除根就是其中最大的错误。”这时上官如烟神色黯淡，忽然住口不说了。
之后的事沐易自己也能猜到了，上官圣君将上官博天一系所有的人都屠杀后，冀州的上官一族就只剩下他自己这一支了，对于上官圣君的屠杀，姊州王室的人也是坐视不管，于是事情就演变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上官圣君亲手将冀州的上官氏族屠杀殆尽，而上官氏族留下的他这一脉却只有上官如烟一名子嗣，连一个男嗣都没有，冀州王朝沦落到如此地步完全就是上官圣君一手造成的，若是冀州的上官氏族就此断根，也全是上官圣君葬送掉的。
事情就是如此的讽刺，上官圣君已经病逝，但他留给冀州的又有什么？
至此姊冀两州联姻以及当年冀都发生的兵变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
“姊冀两州的结果既已注定，那你又为什么要同意与姊州联姻？这又如何能够解冀州之危？”
“夫君，夜也深了，难道你要在你的洞房花烛夜就这样与你的新娘子坐在这里聊一整夜吗？”
然而上官如烟并没有回答沐易的问题，而是直接从桌前起身，重又走回了宽大的婚床之前，回头对沐易娇媚一笑就开始轻解喜服。
“夫君，该歇息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还不来吗？”
躺在大红被褥之下，上官如烟从被下伸出葱白的玉璧向沐易招招手媚笑道。
……
“……”
“你为……摄政王！”
“……”
“我……想要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