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解书
Rison兜里的电话隔段时间就响。大忙人,厂牌全国巡演的事暂时顾不上了,交给刘思戈去主持,完了回头继续和律师交谈。赵阙站一旁听着,偷摸给柯非昱比划了个数字。叁。嘴型夸张地,最多。柯非昱翻了个白眼,袁安妮越过赵阙的肩身去敲柯非昱脑袋,问他有没有姜珀消息。
摇头,下意识瞟了眼屏幕。
都热心,这几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信息不少,但就没等到想要的那条。
柯非昱大敞双腿靠在长椅上,望她离去的方向失了神。
那日她叁步一回头,神色里藏着多少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谁不是心有不甘,谁不是迫不得已,但束手无策,总不能连带着她一起焦急,所以朝她点头,叫她安心。
手机在手心里不停转,烦躁的,多少有点颓。
这个世界远不如他想得简单。
问心无愧在各方压力面前一文不值。姜家放话要求身家清白,秦家不甘心想起诉到底,Rison为团队急于平息事态。人人心里都有算盘,噼里啪啦响。
无所适从。
心里躁得慌,手举到嘴边正要啃下去,一群医护做完例行检查从病房鱼贯而出,动静不小,一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队伍最后是秦缙,他站在门边对柯非昱示意。
……
起先不愿意,但硬是被袁安妮从座儿上拉起来,压低了声音不停在他耳边叮嘱,要他态度端正,争取谅解。“想想团队。想想姜珀。想想你自己。”
拗不过。
心不甘情不愿走进去,坐下。
床上的人头上缠着胶布,一条遮不住伤疤从眉骨开裂至太阳穴。
这是柯非昱长时间以来正儿八经看他的第一眼。脸上缝线清晰可辨,骇人。酒吧附近巷子的地面有什么都不稀奇,打是打不出这个效果,多半是被不知名的碎片划的。袁安妮对医美颇有心得,早就告知柯非昱这个疤难祛,八成是一辈子的事。
语气挺惋惜的,说好好一个人,“就这么破相了。”
破就破呗,谁叫他下作。柯非昱没好气。“找我干嘛?”
“她走了?”
“嗯。”
“被姜阿姨带走了?”
“嗯。”
“回X市了?”
“嗯。”
连着应完几句,柯非昱懊恼,凭什么他有问有答。对方像憋着屎一样的问话,不痛快,让他巨烦躁。
“有话说话。”
默了半晌。
“如果我说我真没想威胁她,你信吗?”
柯非昱看傻逼一样看他,不屑到底了。
“分手了把人视频存到现在,不是威胁是准备留着当传家宝?”
秦沛东没理会讥讽,往柯非昱身后看了一眼。
秦缙不放心这二人单独相处,门开着。
“我爸和姜阿姨是一类人,他们现在都忙着张罗官司。其实真要打下来,对谁都没好处。”
是。柯非昱闷闷地应了声。想起什么,语气一转:“你怕了?”
摇头。
“我说了,没威胁,更不会四处传播。”
柯非昱眯起眼睛。不相信。
Porn上满天飞的情侣视频,不说了,就近的,圈内也是一抓一大把。
就有这种奇葩的癖好,几个人搞一个群,拍了性爱视频分享给兄弟,彼此交流心得。其乐融融,祝贺祝贺,互赞牛逼666。
他被拉过几次,全退了。
不理解,还挺莫名其妙的,怎么老喜欢分享自己的女朋友给别的男人看啊?神经吧。
想到这儿就冒火,新仇旧帐一起算。“你想复合我能理解,能不能少搞小动作?光明正大点追求我还敬你是个男人,又是用小号暗戳戳私信又是拿着视频威胁,老母猪胸罩一套又一套的,我是真他妈瞧不起你,啊?”
“私信?”皱起眉头。“我没有。”
“你有。”
“我连微博都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来回否认了几次,咬死了,坚持着,谁都不认。大眼瞪小眼,终于秦沛东先松了口,将信将疑:
“给我看看。”
柯非昱冷哼一声,手指划拉划拉,在微博私信里一顿翻找。
雨后春笋般的爆料是在他们在酒吧公开一吻后冒出来的。霸凌舍友和劈腿男友的八卦混杂在一起,莫名其妙,粉丝都在规劝他别和这种女人交往,他不管,在微博上把恩爱秀得更厉害。五分钟过去,柯非昱把手机扔给秦沛东。
抱臂胸前,铁证如山,看他如何狡辩。
秦沛东接了过来。
的确是有这么个号。乱码ID原始头像,水军号。
爆料人对两人间的事情了如指掌,不客气地点明柯非昱上不了台面,姜珀也就是玩玩,真结婚,还得讲究门当户对。
条理清晰,话里话外玩的就是一个心态。挑拨离间有一手,很难说不是利益相关者。两家其乐融融出游的照片一并附上,爆料背后的面孔愈发清晰起来。
——仿佛就是那位姜珀气急败坏的前任。毫无分手后应有的风度。
“不是我。”
秦沛东还了手机,音色很沉。
“知道你们这么多的相处细节,你还能狡辩?”
“不是我。”
“那是鬼?”
秦沛东沉默不语。
这些信息,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第叁人知晓,并且正是通过他的口中泄露出去的。
过分的在意用心怀愧疚说得通,但用怀恨在心也同样说得通。背后环过的拥抱,声泪俱下的道歉,体贴入微的殷勤,还有太多当局者迷的盲区,而这些零零总总的迹象全都汇聚成水珊珊那份远道而来的关心,即刻响在秦沛东的耳边——
你还有复合的筹码吗?
很意味深长地一句,包含了多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当时他被柯非昱刺激得不轻,意难平冲昏了头脑,想起了也许自动备了份的视频。
对一个情绪上了头的人来说,水珊珊的提示就像最后的稻草,他不顾一切向姜珀献忠,却适得其反,最终落得一个在道德上孤立无援的下场。
扭曲的心态不仅姜珀难以置信,父亲秦缙也无法理解。
信任荡然无存。在承认那晚所为后,秦沛东清楚地觉察父亲的愤怒和失望,更明白接下来父亲的一切坚持都只是为保门脸的强弩之末。
沉默在此刻成了故作镇定的心虚,柯非昱更加肯定了自己判断——就他妈一个死变态,向他道个毛歉,掉价。“说完了吧?走了。”
“我不看好你,或者说,我很厌恶你。”
柯非昱刚站起身走了两步。
前方秦缙把手机放到了耳边听电话,他停住,听秦沛东继续说。
“但即便没有你,我爸也会关上门亲自动手以正家风。”
“温室里的花朵追求离经叛道,她想要的新鲜感你能给,我了解她,别人越是阻挠越是会触底反弹激起她的叛逆心。她为了你一定会死扛到底,公布证据也在所不惜。但我舍不得。这一身的伤算我自作自受,我会说服我爸和解,只是你别忘了,什么感情都有保质期,我和她不是没有过快乐的记忆,可七年的时间也敌不过一时兴起。”
听到这儿柯非昱才斜额过去给了秦沛东一个眼神。
“过了这关还有许多关,你们走不远的。”秦沛东说。
那副好人做到底的施舍姿态柯非昱懒得搭理,径直与刚放下了手机往内走来的秦缙擦肩而过,而就在他关上门的下一秒,里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小珀说,她坚持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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