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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中考结束后就是寒假,一高对于学生的自律能力很是信任,加上寒假开始不久高三学生们刚考完学测,因此学校方面并未安排辅导课,只让学生们在家好好放松学习,该准备复习考的准备复习考、该开始准备指考的就准备指考,没事做的就好好放松一下,为下学期的课程作准备。
  不用去学校等于短暂拉开谢宁安与周奕宬的距离,明面上,两人还是能够在补习班碰到面,可当初划位时他们不认得彼此,座位因而距离遥远,短暂的课堂休息时间周奕宬也大多在休息,谢宁安不愿打扰他,便也不怎么主动去和他间聊;私下里,虽然有共同的群组,可周奕宬是个连发讯息都嫌懒惰的人。
  因此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两人几乎是零互动。
  纵然将爱情当日常,在事情没个定论以前,谢宁安不是会将全部心力放在对方身上的那种女孩,不会没事找话跟对方聊,也不会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
  再说了,对她来说,寒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要去见李箏。
  当初在群组里和许璟钧与苏珂提起想见李箏,两人虽都答应,可三人的时间排来排去,一直没有排出一个共同的空间时间,加之后来二次考试的化学成绩让谢宁安奋发向上了好一段时间,便暂时将这件事情搁置在一旁。
  好不容易迎来寒假,三人很快就敲定时间,排在年前去探望李箏。
  约定好的那天,他们起了大早,各自搭乘公车,前往李箏所在的医院。
  说起来,谢宁安是极其抗拒踏入这一区的,他们几人所就读的中学就在这间医院的附近,前两年的回忆自然还是好的,可后来那一年所发生的一切,硬生生将她拖进恶梦之中,从此再无法逃离。
  为不让许璟钧查觉到自己的不安,一路上,谢宁安强打起精神故作镇定。
  可许璟钧是何等敏锐的人,谢宁安随便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他都能看出她想表达的意思,饶是她已极力掩饰,他仍然查觉到她的不对劲。
  「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不去了。」他压低嗓音,凑在她耳旁轻声道。
  谢宁安摇摇头,面色如常地说:「我没事。」
  许璟钧盯着她看了许久,想说的话在舌尖上翻转了几圈,最终仍是什么也没有说,别过头,将视线落在车窗外。
  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一但她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动摇,虽然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她非要去见李箏不可,但既然她想见,那他就陪着她见。
  两人维持了一路的沉默,直到公车到站。
  他们一前一后步下公车,一眼就望见站在公车站牌旁的苏珂,苏珂笑容甜美的跟他们打了招呼。
  相比起许璟钧对谢宁安的敏锐,苏珂稍微弱了一些,可她也不是毫无所觉,凭藉着当初的事情,她下意识认为谢宁安来到此处不会有什么好心情,因此几乎是谢宁安一到,她就上前勾着她的手,紧贴在她身旁,像是要给予她力量一般。
  三人一同踏进医院,在前一晚李箏妈妈给予的资讯下,顺利找到李箏的病房。
  走廊上,一片的安寧寂静,除了偶尔走过一两个医护人员,几乎没有什么人在走动。
  这一如死一般的静默,让谢宁安有一瞬间的窒息感。
  梦中李箏满脸是血的面容又一次朝她袭来。
  她站在病房门口,迟迟迈不出步伐。
  「安安?」苏珂略矮她一些,微仰起头去看她,却见她一脸的苍白,原本红润的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僵硬在病房门前,双眼毫无焦距。
  苏珂无措的回首去看许璟钧,与此同时,许璟钧跨步向前,走到谢宁安身侧,一手轻覆上她的眼皮,在她耳旁低语道:「你若不想进去,我们就回去。」
  许璟钧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像是一股暖流,流淌进她原本逐渐发凉的血液里,将她的思绪唤回,驱散脑海中那个满脸是血的李箏恐怖的面容。
  深呼吸进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伸手拉下许璟钧挡在自己眼前的手,而后握上病房的门把,将门轻轻向左拉开。
  病房内,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的妇人起身朝他们看来,而后对着谢宁安微微一笑,柔声道:「宁安来啦。」
  熟悉的话语与嗓音,让谢宁安在瞬间红了眼眶。
  一如那两年里,她每一次去李箏家玩,李箏妈妈也是用这样的笑容和温柔语调,对她说「宁安来啦」。
  「李箏妈妈好,我来找李箏。」她艰难的张了嘴,勉强自己挤出笑容。
  谢宁安这般熟悉的说词同样唤醒李箏妈妈的记忆,为不在几个小辈面前失态,她连忙用手摀住嘴,转过身快步走到一旁,无声哭泣。
  苏珂看红了眼,别过脸,不敢再看;许璟钧则抿紧双唇,视线始终落在谢宁安身上,一刻也不敢从她身上移开,深怕下一秒鐘她就会因为过度悲伤而瘫软在地。
  谢宁安艰难的迈开步伐,一步一步缓慢来到病床旁。
  毫无知觉、面容苍白的李箏就沉睡在病床上。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谢宁安还是那个谢宁安,李箏妈妈也温柔如昔,唯独李箏,当年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如今却成了躺在病床上、毫无意识的植物人。
  谢宁安又往前走动几步,站在离病床最近的距离。
  她垂下眼眸,望着病床上许久未见的好友。
  少女面容平静,双眼紧闭,即使脸上罩着氧气罩,也丝毫掩盖不住少女年纪轻轻便极为出色的容顏。
  谢宁安颤抖地伸出手想碰触她,却又在极近的距离前突然停下。
  就是这张脸呀……
  谢宁安停在半空的手缓缓收拢,紧紧的捏成拳,另一隻撑在病床上的手,也下意识捏紧了覆在李箏身上的棉被边角。
  始终隐忍的泪水在此刻决堤,斗大的泪珠从她的大眼中一颗颗滚出,随着双眼轻眨,泪珠顺势掉落在病床上,砸在浅绿色的棉被上头绽放出透明的花朵。
  事发过后,她深陷噩梦之中,看了好一阵子的心里医生,为避免刺激,眾人一致不认为她能够来看李箏,而后经歷考高中、入学考,然后又是高中的一连串活动与考试,以至于她一直到现在才终于能够来看李箏,愧疚与想念在瞬间纠结成一块大石,重重撞击在她的心上,一顿一顿的疼让她只能够哭泣。
  她望着李箏,往事交错浮现,一会儿是李箏朝她甜甜一笑,一会儿是李箏浑身是血的倒在血泊之中,一会儿又是梦里那个李箏捏着她的脖颈,质问她为什么不救她──
  谢宁安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到最后都无法好好站立,只能一手抓着床畔,一手撑在地上,整个人半跪在病床旁。
  饶是如此,她也丝毫没有要停下哭泣的意思,她已经忍了太久、故作没事了太久,久到她差点连自己都骗了过去,以为自己已经没事,直到看见李箏,她才发现原来事情一直没有过去,也过不去。
  苏珂扑上前抱住谢宁安,撑住她的身子,突如其来的拥抱宛若那根漂浮在溺水之人眼前的浮木,谢宁安原本撑在地上的手忽地紧抓上苏珂的手臂,力道之大到让苏珂感到一丝疼痛。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将谢宁安揽在自己怀中,一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希望能藉此缓和她的情绪,让她冷静下来,不再哭泣。
  许璟钧凝视着谢宁安,虽始终不发一语,可紧抿的双唇洩漏出他此刻的悲伤情绪。
  在谢宁安被拖回过去的记忆中时,他同样想起那天的那场噩梦──那天对他而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场恶梦。
  接到同学传来的消息,再从导师办公室一路奔回班上时,事情已经发生,他到得太迟,以至于没能好好的保护住他的小青梅。
  他到的时候,李箏躺在一楼的血泊中,而他的小青梅瘫软在栏杆旁,双眼毫无焦点,脸色苍白的难看,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扑上前,用力的摇晃着她的身子,她全身都凉透了,却丝毫没有反应,无论他怎么喊她,她的视线始终落在远方,像是听不见他的呼唤。
  许璟钧差点没疯掉。
  自那以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说话也不笑,连饭都不爱吃,整个人迅速消瘦,把许、谢两家人紧张得不行,也让他恨透那日没有陪在她身旁的自己。
  直到透过心理医生的引导与治疗,她才一点一点好起来,找回从前那个爱笑的她,可许璟钧很清楚,终究有个什么不一样了。
  她还是谢宁安,却已不是那个谢宁安,不再是从前那个毫无烦恼、无忧无虑、快乐成长起来的谢宁安。
  那场噩梦是她心上无法癒合的伤口,而李箏的自杀与沉睡,让她下意识将所有的错误加诸在自己身上,成了她恶梦的源头,她跨不过、也解不开,自责在她心上结成死结,将她的心牢牢绑住,而后再无法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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