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计成

  虽然贺烨的应对没有丝毫破绽,但太后还是交待了窦辅安安排察证,得到的答复彻底打消了太后对他的怀疑。
  “南阳王妃寿宴上,晋王的确为秦氏解围,许多闺秀都在场目睹,连柳十一娘也是见证之一。”
  太后颔首:“那时武威侯父子几个还未调返京都,要说贺烨那时便想到我会重用秦家,早早布局,他岂非成了未卜先知?”
  晋王当时的确还没有收服武威侯的打算,即便有,也不会利用秦霁这个途径示好,太后又哪能想到这一系列事件确有巧合之处,贺烨当时出手相助,甚至不知受益者为秦氏女。
  “秦朗也确实十分疼惜胞妹,秦氏一心想要嫁入世望,秦朗当初也曾助她接近张九郎,张九郎倒是有求娶之意,奈何家中长辈不赞同,因为这桩事故,秦朗甚至与张九郎反目成仇。”
  太后冷笑颔首:“便是这样了,虽然武威侯是明白人,他那孙女却不甘下嫁勋贵,赵国公指望不上,眼看贺烨与兄长来往频繁,才起了别样心思,行为这等有违礼教之事,当然要瞒着长辈,难怪武威侯夫妇如此震惊,只有秦朗心知肚明。”
  “秦氏二娘也太过执迷权贵,偏生脑子还这般愚蠢,果然不自量力。”
  太后蹙眉冷笑颔首:“这世上不自量力远非秦氏一个。”
  其实太后自身何尝不是执迷权贵?她若是循规蹈矩之人,当年就不会楚心积虑取悦卢太后,早听父母之命乖乖嫁给了谢饶平,可太后却并不喜爱秦霁这个同类,纵有野心,也当明白自己斤两,至尊至贵之位谁不奢望,也得有那命数与能力才行,否则都是不自量力。
  既然察究清楚来龙去脉,秦氏又未能如愿,太后便将这事放过不提,压根没有想到之后接二连三的事故,竟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乖乖步入秦霁一手策划的棋局,沦为他人手中棋子,被人利用却还不自知。
  十一娘当然想到寿宴之事不过是开端,虽然表面上看来秦霁是偷鸡不成反蚀米,但事实上她的计划却在顺顺利利地进展——汝阳王妃不就当众提出了“可为姬妾”?虽然贺烨与武威侯都不赞同,那也在秦霁计划当中。
  如若双方真按汝阳王妃提议顺坡就驴,太后立马就会省悟过来真相,莫说武威侯再也难以调镇北边再掌兵权,便连贺烨都会因此事件大受忌备,那么陆离与贺湛决不会允同秦霁之计。
  所以她早早笃断事态走向,那么对于数日之后的风波迭起便不会有丝毫意外了。
  可谢莹显然没有料到这事竟未平息,这日听闻秦霁悬梁自尽的事后,立马就告诉了十一娘,语气里很是兴灾乐祸:“那事一闹,便连江家都与武威侯府有了芥蒂,这也是情理当中,两家虽然还未行六礼之仪,到底也是正在议亲,哪曾想秦二娘却当着这多人面前,承认心有所属,论是换作哪家心里也会觉得难堪,更何况两家还是姻亲,武威侯府言而无信,连带着江家也受尽人言奚落,哪还能成事?”
  今后都不能愉快的来往了,更不提亲上作亲。
  “武威侯被姻亲责备,如何气怒可想而知,亲自去了趟华严寺,与住持商洽欲送孙女在寺属尼庵剃发修行一事,这也难怪武威侯狠心,为二娘之故,闹生了多少非议,简直就是家门不幸!秦二娘听说,当晚就把自己挂在梁上,却被救了下来,听说十分危急,武威侯却不肯为二娘请医,怒斥死了干净,侯夫人请得医者,秦侯也不许医者进门,侯夫人没了法子,这才递帖求见姨祖母,恳请姨祖母下令太医署医官救治,秦侯这才不能阻拦……听说,秦二娘脖子上伤痕十分劾人,若非及时遇救,只怕真就死了。”
  说到这里谢莹又是一声长叹:“我原也埋怨秦二娘辜负姨祖母心意,认为她这是咎由自取,但又想到她眼下处境也甚可怜,难免又有些难过。”
  十一娘:……
  我又不能给你荣华富贵,不需在我面前如此伪装,这一套,演给太后观赏才有作用呀“谢善良”。
  未过几日,听闻太后诏见贺烨,谢莹硬是拉着十一娘去找高玉祥打听:“可是因为秦氏之故,姨祖母不得已要责罚殿下?”
  高玉祥弯起眉眼:“太后哪里会责罚殿下,只不过为了平息事态,只好说服殿下纳秦氏为孺人。”
  谢莹:!!!
  瞬间暴怒:“秦二娘这样恬不知耻者也配!”
  十一娘:……
  “谢善良”你的同情心呢?
  谢莹也飞速反省自己失态,及时挽救:“我是为晋王殿下不平,秦二娘分明便是想利用殿下,成全她贪图权贵之心。”
  事情为何会有这般转折?原来自从秦二娘悬梁未遂,市坊间便有闲言碎语滋生,都说晋王“骗奸”了秦二娘,又在太后寿宴上当众侮辱,以致于秦二娘无颜见人痛苦难当选择轻生,民众们大多都是善良人,自然会同情弱势一方,不少都为秦二娘叹息,不似贵族们一味嘲笑秦二娘自不量力。
  若仅是市井议论,太后当然不放在心上,她管贺烨是否声名狼藉呢?
  哪里知道楞头青御史林昔具折弹劾晋王,称晋王目无法纪、仗势欺人,该当国法惩责。
  不想许多“尸位素餐”已久的言官这回却有好些支持林昔劾奏,纷纷响应,提出如晋王烨一般目无法纪者不应辅政,这显然是得了汝阳王授意,意欲剥夺晋王参政之权,将其逐出宗政堂。
  要说晋王虽然为辅政王之一,然而他历来游手好闲,从不过问政务,便连朝会都时常缺席,宗政堂有他不多缺他不少,不算什么大事。
  可事实上对于太后而言,晋王占据这个席位至少在目前还是相当重要的。
  因为贺淇在宗室的确有些影响,国政施行也的确需要宗政堂通过,宗政堂与政事堂因为诸多时政历来便吵嚷不休,但因为宗政堂有义川王与晋王,贺淇并没有优势,内部吵起架来,往往他会是票数较少一方,连宗政堂都不能掌握,就不要说压服政事堂了。
  贺烨是太后党,眼下在吵架时还会发挥作用,他要是被逐出宗政堂,汝阳王党就有了优势。
  太后决不会让贺淇奸计得逞,必然就要为贺烨收拾残局。
  这时贺烨却梗着脖子就是不肯妥协:“我本就不耐烦参政,逐出就逐出呗,当谁稀罕。”
  太后怒斥:“贺淇什么用心你难道还不清楚?逐你出宗政堂无非是针对我,烨儿,天子还小,贺淇一党又野心勃勃,你难道忘了你兄长临终嘱托,眼看贺淇夺权逼君?!”
  贺烨这才沉默不语,一阵后终于让步:“只要秦氏不为王妃,让我纳她为妾也并非不可,但是阿母,秦氏既然都为孺人,莫若你也许了扈氏……”
  “荒唐!扈氏是什么出身?勾栏妓侍一流,哪来资格得命妇品阶?御史这时还盯着你呢!”
  “那秦氏长相远远不如扈氏,凭什么她就能有品阶?我要纳她,也是侍妾!”
  “你!”太后决倒:“秦氏好歹也是侯府嫡女,亏你说得出口,侍妾?眼下什么情形,御史弹劾你骗奸侯府闺秀目无法纪!你又彻底开罪了武威侯,难道还想着让侯府嫡女没名没份成个侍妾受人耻笑,武威侯便会出面替你正名?我实话告诉你,即便你许这孺人之位,武威侯可是宁肯孙女自尽而亡也不甘受辱!少不得我还要抚慰劝解,也不知能否说服武威侯!你就别给我添乱,乖乖听教,去向武威侯服个软,武威侯肯了,这事才能限于一桩风流韵事,不被贺淇利用!”
  “认错服软?阿母还是直接把我杀了吧。”贺烨转身就走。
  太后:……
  半响才揉额头:“真是孽障!”
  武威侯那头,当然也并不容易说服,太后只好以情动人恩威并重:“不念其余,二娘到底还是秦侯亲孙女,秦侯难道就真忍心看她耽误终身?我知道烨儿当众折辱是大错,但他就是那样脾性,要论来,若非二娘从前闹出许多事故,晋王妃之位倒也堪当,但事到如今,就连宗正卿也不会同意……孺人到底是正五品命妇,秦侯还要好好考虑,晋王若担了‘骗奸’罪名,对武威侯府也并无益处,毕竟有损门风,甚至会牵连子弟。”
  武威侯还能说什么呢?当然只好不甘不愿地妥协。
  太后再作保证:“秦侯放心,今后我必然会约束晋王,二娘不会再受委屈。”
  总归是好人做尽——亲王孺人虽非正妃,但也不算委屈了秦霁,别说她这时声名狼藉,便是清清白白的世族闺秀,封为五品孺人也不至于受世人嘲笑鄙薄了,难道还不算给足武威侯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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