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摊贩前,有一阵寒风吹过。
  不过老板也好,客人也好,都没有在意,任由冰冷的风将他们的声音和热狗的香味吹出去老远老远。
  *
  “……噫,好冷!”
  苜蓿在寒风中闻着热狗的香味,听着斜上方断断续续传来的对话,直到她的手指插入了冰冷的河水里,才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
  不过她还是咬咬牙将手伸进了冰冷的河水中,搓了几把毛巾,仔仔细细的给自己洗了脸。
  “魔法齿轮啊,来这里都听说了好多次了,好像是很厉害的地方……哈,反正和我无关。”苜蓿自言自语道,她在洗好脸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力求自己和塞西里亚的其他女孩子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苜蓿不希望自己失误。
  她在梳洗完毕后,回到了自己搭建的帐篷旁边,在那里的火堆上,铁皮小碗充当的锅已经烧开了,里面无非只有一些无毒的地苔而已,远远比不过喷香的热狗,但还是让苜蓿的胃部再次蠕动起来。
  苜蓿吞了口口水,端起碗却没有吃,只进入到了帐篷裡。
  帐篷裡几乎可以说空荡荡的,什么物品都有,只有绿色的地苔违反季节的生长着,茂盛而丰满,像是一张柔软的床铺,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正躺在上面,盖着同样用地苔制作而成的“被子”,不断的发出呻吟:“苜蓿,苜蓿……你在哪里?”
  “早饭。”
  苜蓿将碗放在了女人的旁边。
  那女人没有理会所谓的早饭,而是伸出手,抓住了苜蓿的胳膊。
  “带我回去,苜蓿!”她哀求道,“你父亲回来了,会找不到我们的!就算我求你了,至少让我死前最后见他一面吧!”
  “那你去死好了!”苜蓿冰冷的说道。
  她没有理会女人的哀求哭喊甚至诅咒,只专心等那碗薄粥冷了以后,给女人灌了下去。
  随后苜蓿甩开女人,整理了衣摆,向着帐篷外走去。
  “苜蓿!”
  那女人发出凄厉的叫声,她试图拉住苜蓿,但满是疾病的身体却让她连那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只无助的倒在了床上。
  苜蓿从头到尾没有回头看一眼。
  她在洗完碗以后,从口袋裡掏出了一个小瓶来,绕着帐篷倒了下去。
  地苔顿时疯狂的生长了起来,覆盖住了整个帐篷。
  这些地苔的颜色和桥墩类似,不仔细看的话,不会发现异样。
  苜蓿仔细检查了好几次,确认不会轻易暴露以后,才将小瓶放回了身上,匆匆向着职业中介所的方向走去。
  *
  “怎么才到?”
  职业中介所的金女士看见苜蓿的到来,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对不起!”苜蓿尴尬的说道。
  她有些紧张。
  明明起了一大早,路上也没有耽搁,为什么迟到了呢?
  苜蓿奇怪的想着,想要去看中介所角落里的座钟,但没等她看清楚,金女士就驱赶的挥了挥手:“拿着这张表,在那边等着。”
  “是?”苜蓿应道,发现这是自己之前填的叫做“简历”的存在。
  苜蓿拿着这份简历有些迟疑:“你们真的一定会帮我找到工作吗?”
  “当然。”金女士气势汹汹的瞪着苜蓿,“难道你觉得我们会贪你那五百厘?”
  那五百厘已经是我身上最后的钱了。
  苜蓿担忧的想道。
  她不敢跟有两百斤重的金女士辩驳,只拿着简历坐到了中介所的长凳上。
  苜蓿不知道是,塞西里亚目前到处都在缺人,纵使苜蓿没上过义学,光靠她会写字这点也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
  可中介所本来就是赚这份钱的,自然不会那么亲切。
  而且金女士身为中阶五十年了,她有她的算盘。
  “这丫头仔细看长得挺漂亮的,丢给周围的工厂太可惜了,还是让她求职多失败几次,知道找工作不容易了,再介绍给哪家去当女仆比较好。”金女士想道。
  她确认了苜蓿今天注定的求职失败,将苜蓿的简历揉在了一堆简历中。
  简历也是最近兴起的东西。
  以前塞西里亚求职可不要这玩意,但最近去魔法齿轮相关的工厂商店应聘的话,都会要求这个,所以中介所才特地准备了这些。
  说到魔法齿轮,是金女士心中永远的痛。
  早在一年前,那里的主人就来职业中介挂过好几次招聘信息,只是对方选择的服务是最低的那档,加上这家工坊才有破产的传闻,金女士自然没放在心上,手头偶尔有合适的人选,也优先推荐给了其他招聘单位。
  谁想到呢?那个魔法齿轮竟然就此发迹了起来。
  金女士这才重视起魔法齿轮,推荐了很多人过去。
  可工坊的那只黑猫一点做人的道理都不讲,丝毫不给中介所面子,所有人员一律进行考察,不到标准的不要,竟然一直没有成功的。
  魔法齿轮的经营状况却一天比一天好,不仅拍了大电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市政厅,搞起了魔力基站和飞天扫帚,俨然成了塞西里亚上流,开始自己培养符文师。
  他们唯一急需的,只有炼金术师。
  这简直荒谬。
  要知道塞西里亚的炼金术师大体上是魔法齿轮培养出来的!追溯赛利西亚出身的炼金术士,几乎都和魔法齿轮有关,这样的魔法齿轮竟然找中介所要炼金术师,这不和戴着眼镜找眼镜一般奇怪吗?
  可金女士反而觉得不甘心起来。
  那可是大金主。
  他们做这一行的,不就是想要和这样的大企业搞上关系吗?就算没法搞上关系,也要想要沾点油水啊!
  金女士冥思苦想,终于给她找到了办法:
  那只黑猫不是喜欢考试吗?那么就给他们送个真正的炼金术师进去好了,等对方在魔法齿轮站住了,搞到魔法齿轮的职业测试题目了,那么就专门办魔法齿轮的炼金术师培训班。
  可惜佣兵公会先想到了这个主意,现在连流浪儿童都当作符文学徒给介绍了进去,如果不是那只血精灵不是好惹的人物,金女士还真想要分一杯羹。
  ——金女士这种人是不会相信的,棘月的符文班完全是义务劳动福利设施。
  就这样,金女士找关系请了一位炼金术师过来。
  这位据说来自王都圣耶金,一直为贵族服务的,也是金女士用了自己的关系网,出了重金,好不容易才请到对方来到塞西里亚。
  不过这样的人物,架子当然也大。
  尽管金女士跟对方约好了时间,可他一直快要中午才出现在中介所门口。
  这时候,中介所已经坐了一群跟苜蓿这样的求职者了。
  这是金女士故意弄来的托儿。
  反正烘托的用法永远不过时,一群四十分中,七十看起来就挺良好,八十分非常优秀,能上九十那就是天才了。
  即使一枚珍珠放在鱼目里,也会显眼很多是不是。
  金女士如此盘算着,笑眯眯的向着对方迎了过来:“炼金术师大人,等您很久了!”她对这位真正迟到的可一点怨言都没有。
  “嗯。”那位“炼金术师”却心不在焉的回应道。
  他是个高瘦的中年人,两鬓有些斑白,穿了一件旧长袍,像是不得志的学者的样子,看外表就很有故事的感觉。
  “那么我们快点走吧!”金女士迫不及待道。
  但“炼金术师”却一脸不耐烦:“现在?差不多午饭时间了吧?”
  “呵呵,等您回来,我们自然会宴请您,”金女士道,“只是魔法齿轮那边对时间过份看重,还不通情理,错过这次,下次就不好办了。”
  “炼金术师”这才倨傲的点了点头。
  金女士带着他向外面的马车走去:“只是去的路上要委屈您和这些凡人坐在一起了。”
  “哼。”
  “炼金术师”冷哼道,审视的看了其他的求职者(陪衬)一眼,最后向着苜蓿乘坐的那辆车走去。
  苜蓿和几个女孩正准备上车,就看见最不起眼的女孩被拨开,“炼金术师”堂堂坐在了那女孩的位置上。
  苜蓿见状道:“那个位置有人的。”
  “什么有人!这不都是我给你们安排的马车吗?”金女士尖声道。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
  苜蓿抿起嘴不再说话,只转开了目光,不去看“炼金术师”。
  除了因为对方硬挤上车的动作让她不舒服以外,也因为对方舔舐的打量她的目光让她觉得非常恶心。
  这也让苜蓿感到很不安。
  这真的是一家正规的职业中介所吗?
  还好,“炼金术师”只是看着她,没有其他动作。
  马车也没有偏离闹市区,也没有将她们拉到奇怪的地方去,只在穿过了两条街道后,就停在了外城区某个普通的街道上,时间并不长。
  苜蓿偷偷松了口气。
  只是她临下马车的时候,却看见“炼金术师”站在马车下面,对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扶她下车的样子。
  苜蓿避开了对方,跳下马车。
  这似乎得罪了那位“炼金术师”。
  “小姐,看来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炼金术师”愤然道,“你们明明不过是来给我当陪衬的!”
  “什么意思——”苜蓿问道。
  不过没等对方回答,金女士已经快步走过来,将苜蓿挤开了。
  “不要和小女孩计较,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苜蓿听见金女士这么和对方说道,苜蓿只觉得莫名其妙。
  而其他的求职者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冲突,有人看了看周围,然后兴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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