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

  纪荷懒散到要死,加上和他关系毕竟疏远了, 乐地在房间不出来。
  江倾带着孩子在酒店玩儿,晚上江时年不肯跟他睡, 才送回她房间。
  当夜,念念跟着他, 一夜安好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在酒店吃过早饭, 又坐车子上山游览峡谷。
  全程六七公里,从上到下, 弯弯曲曲,瀑布穿行, 水滩嬉戏,江倾一手搞定。
  两个孩子,闹起来像两座大山。
  纪荷被压了三年, 出门从没自己享受过,这趟旅行, 倒过得像单身。
  顶多帮看看路线图。
  听到他动手术,纪荷就感觉自己正坐在教室里如常听课,突然一通火急火燎电话打来, 告诉她家里有人去世一样的猝不及防、突兀、心慌。
  弄清了医院地址后。
  纪荷在走廊昏沉了好一会儿。
  下午三点,夏光灼热。
  从窗户望去,外面泊油路似乎冒着热烟, 防晒工作严实的行人匆匆走过,向着公司大楼后面的街道而去。
  两排站立的梧桐树,如绿龙遮盖部分日光。
  纪荷双臂抱住自己。
  感受到真丝料子贴紧皮肤的沁凉感,眉心几不可察微皱。
  她其实在想着严肃的人生三问,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
  想来想去,脑袋嗡嗡地,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病了。
  好在,她仍然觉得前途充满希望。
  最近的失眠好转就是最大证明。
  要不是刚才宋竞杨的那通电话,自己耳鸣的毛病也好了很多。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吓得自己开始思考这个那个……
  虽然江倾住院,不见得是小事。
  回到办公室,和几位负责人打好招呼,纪荷没多解释,众目睽睽下离去。
  周开阳听到风声,追到楼下停车场,问她怎么回事。
  纪荷懒散看对方,说江倾在住院,她得去看看。
  周开阳微惊,立刻提出,“我跟你一起去?”
  他询问式的声音,将纪荷从无边无际的自我世界里拉回,打开车门,坐进去,微仰脸,笑拒了对方,“你去不方便。”
  周开阳眉心皱起来,盯着她淡淡笑意的眸,很长时间。
  纪荷任他盯,任他揣度这句话里的意思,直到暑气将这个男人背后的衬衣烤出汗湿的一条痕迹。
  周开阳才放行,“好。如果有问题,我带着孩子过去看他。”
  “你怎么知道有问题?”纪荷悲凉笑。
  心里早有答案,原来连外人,在听到江倾住院的一刹那,都会联想到是生死攸关的事吗?
  她眸垂着,睨着方向盘上一匹马的车标,嘴角弧度很弱。
  周开阳盯着她这表情,眉拧地更紧,想说什么,终究努力失败,轻嗯一声,“你赶紧去吧。”
  纪荷点点头,发动引擎,随着一声尾音的咆哮,法拉利转瞬消逝在街角。
  宋竞杨给的那个地址在明州核心城区。
  是上个世纪与苏联合建的三甲大医院。
  自带天然氧吧,森林占据前后左右主要片区。
  法拉利从南门驶入,在一片新建的停车场停下。
  纪荷下车,在南门的水果店买了一个新鲜的果篮,拎着,快步往住院部。
  住院部阴凉。
  得益于上世纪建筑的自由容积率,大夏天走入,倒处是开阔的空地,和贯穿的凉风。
  踩着大理石台阶,爬到三楼,和护士台一打听,径直走入东边vip病区。
  到了病房门口,里面传来人们谈论的笑声,听起来极度轻松。
  纪荷眉心微簇,望了望房间号,的确是护士所说的病房,她的犹豫不决在一瞬间后忽然变成万箭穿心。
  暗骂自己,纪荷你要怎样,难道气氛轻松,代表他病情无足轻重,你自己不开心吗?
  竟然还质疑?
  嘴角勾了勾,纪荷调整了下拎果篮的汗湿手心,咚咚敲门。
  “进来。”一个男声。
  不是江倾。
  纪荷走进去,发现是一个套间,外面的会客室摆满果篮鲜花,而此时客人们正站在里间的病床边。
  见她进来,那四五人立即朝她看来,都是熟人,纷纷打招呼寒暄。
  江倾靠在床头,身穿蓝色条纹病号服,没搭被子,上衣纽扣开了三颗,露出小片锁骨,往下胸膛宽阔,腰间猛地收窄,衣服下摆半遮强劲胯骨,长腿一只曲起,一只平放,脚没穿袜子。
  纪荷短暂打量的瞬间,只觉得他这样子非常柔和,却很有能量的让她手足无措。
  尤其一双眼睛,倏地探过来,像一对钩子。
  她放下果篮,故作若无其事,走到床边,问,“你怎么回事?”
  “宋竞杨告诉你的?”他声音也柔,只不过听上去没什么温度。
  纪荷眉心深拧,“他说你今天动手术。”看起来却不是。
  “明天早上。”江倾落回视线,看自己曲起的膝盖,笑了一声,“没大事。准备明天告诉你。”
  “做完手术再告诉?”纪荷嗓音微哑,“到底什么情况?”
  他又来一遍,“小问题。不用担心。”
  纪荷问,“是不是离婚,我就不能过问你任何事情了?”
  “不是。”
  江倾眼神回避。
  似乎不知该怎么说。
  纪荷眉心拧地更深,看向旁边人,“丛薇,你知道吗?”
  “取子弹。”丛薇倒是痛快,说完看了江倾一眼。
  他头往后仰,抵靠雪白墙壁,表情显然没刚才的谈笑风生,有些无奈和不情愿。
  房间一时寂静。
  客人看他俩的眼神也变得微妙。
  毕竟前妻与前夫的关系,刚分开没多久。
  纪荷愣了一瞬,继而怀疑自己听觉,她眼神看向江倾,他仍然不对视她。
  于是扯唇一笑,“我到医生办公室问问,各位先聊着。”
  她转身向外走去。
  听到身后男人终于发出动静,“纪荷……”
  沙哑的一声,像被刀片刮过,鲜血淋漓。
  纪荷已经走到房门口,听到这一声喊,退回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说,“江倾,不是夫妻关系,我们之间还有孩子,你动手术这么大事,大家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你认为说得过去吗?”
  她今天新事业起航,整个人神采焕发。
  眼神也咄咄逼人。
  江倾挺无奈勾了勾嘴角,另一条平放的腿也半曲,眸光漾了漾,像湖面上的白光,静而远,“明天告诉你一样。毕竟孩子跟着你,手术他们跑来跑去,不方便。”
  这说法似乎令她赞同。
  她点点头,眸光微眯,轻声,“好。我先去问问医生。”
  江倾没拦下她,有些挫败。
  ……
  刚一出病房,迎面走来三位熟人。
  纪荷脚步停顿,嘴角勾起一个笑,“白书记,沈局,阿姨好。”
  白宪臣到医院看部下,身边仍然雷打不动的两位,一个秘书,一个司机,这两位手里都拎着满满的礼品。
  沈局夫妇则轻装上阵。
  显然,他俩对江倾动手术的事了如指掌,不需要像白宪臣一样带着礼品探望的意思。
  沈局问她干什么去。
  她说到医生办公室,问问江倾具体情况。
  白书记面色严肃,“小纪,江倾的情况早该告诉你,可惜你们离婚,不好打扰。这次你放心,手术请了北京的专家,一定万无一失。”
  “谢谢白书记。”纪荷点头笑,除此之外,没多余立场。
  沈局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相比白宪臣,沈局和纪荷亲密很多。
  沈清走那年,纪荷对两位老人无微不至关怀,还做了圆圆睿睿的干妈,两家早成了亲人,即使不理解她突然和江倾离婚,但绝对比白宪臣多了一份担忧与关怀。
  局长夫人说,“纪荷,我陪你到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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