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样的销售员

  面对远峰给的作业,市场部一处处长刘大发没辙,只好接招。
  当然,他要先骂人。
  “他麻的,你们这群货。这个月,这两个月,都得跟着我拼命。”
  “处长。你拼命,要是没了,我们怎么办?”
  “好办。送一个花圈。”面对这些手下人,刘大发说话从来就是没有顾忌。
  刘大发将任务分解到每一个业务员。
  业务员们叫苦连天,说是市场形势不好,款子不好要。
  刘大发又骂人:“我们都不是小娘养的。你们别给我装傻哭穷。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的,藏着、掖着,瞒骗别人可以,别来蒙我。”
  刘大发这个处长,有些鬼精明。业务上的小窍门,那些曲里拐弯的门道,他知道的并不比手下的业务员少。他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平时不说罢了。
  因为,他就是由业务员成长起来的。
  业务员们在外披袍征战,都打下了一方属于自己的彊土。
  他们从客户那里拿到回笼款,小额的即时上交,大头大数额的,先往银行存下,存在个人名下,落得一些时日的利息再说。
  上面不催紧,那些款子存在银行睡觉,睡到不得不上交时才把钱取出来交到财务部。
  本来,这些款子,是应该通过银行往来账户到账。
  眼下不行。
  远程公司欠银行的款子太多,见到外地汇给远程公司的款子,银行就截留下来用于还贷。
  远程公司给弄得实在没有办法,协调了也不行,就耍赖,客户的货款,不再通过银行,而是由业务员们带上现金回来。
  业务员们先是不肯这样做,这样做有很大的危险性。
  身上带着几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元的货款,车马劳顿不说,那个提心吊胆,折磨人。
  后来,他们发现,这竟然也是一条可供个人致富的发财之道。
  有了这个发现后,他们反倒是乐意这样做了。这样做,也给这些业务员生发出不少的故事。
  去年,业务员在春节前奉命去要款,公司里等着发年前的工资和年终奖。
  有一个业务员要了六十万元的款子。
  几千里路的行程啊。这么多的货款,怎么拿回去?
  急得没有办法,他苦思冥想。
  害怕出事,他想出一个绝招。
  他在当地弄了一套破衣服,弄了一件破大衣,装扮成乞丐。他拎了一只蛇皮袋,里面装了几个废品塑料瓶,还有一个小纸盒。
  他拿了一只破碗,像是沿途要饭似的。
  这个业务员回到公司,来到财务部,靠在门框上,用筷子敲了破碗,说了一句:“给一口吧。”
  财务部的人听这声音好熟悉,向门口看去,全都乐了。
  有人问了。
  “十个馒头,你怎么了?”
  “十个馒头,你小子这身打扮,也太潮了吧。”
  “哈哈,十个馒头,你怎么混到这个地步,被打劫了?”
  “十个馒头”是这个业务员的绰号。这个绰号来于他有一次与人打赌,一口气吃了十个馒头。
  这时,“十个馒头”笑笑地,在财务部几个办公室人员的关注下,丢下讨饭碗,扔掉蛇皮袋,脱了这身破烂。
  好家伙,财务部里的人全都呆了。
  “十个馒头”的腰间缠着花花绿绿的破衣服。他解开破衣服,露出用塑料袋包裹了的百元大钞,上上下下缠了三圈。
  财务部部长柳姗上前用一双纤纤小手握住“十个馒头”的一只大手,说:“我的财神爷。你这一回来,可是救了我的急。”
  为了解决年前的资金问题,柳姗没少去银行烧香拜佛。结果一分钱没有弄到,被董事长程颂骂了个狗血喷头。
  柳姗怨啊。十分的冤。她又不是银行,银行又不是她开的,骂她干吗呀?
  眼前这个业务员带回来的钱虽然才六十万,精打细算分配了用,却多少可以解了燃眉之急。
  这趟智勇双全之举,为“十个馒头”赢得了这一年度的先进工作者称号,照片上了厂报,真身登上了领奖台。
  还有一个业务员,比“十个馒头”还要牛。也是春节前,从客户那提到上百万元的现金,在宾馆里成天不敢睡觉,不敢出门,打了电话,让公司派专车和两个经济民警一道去接他回来。
  就是这些英勇善战的业务员们,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有了自己的一套打法,麻雀战、地道战应运而生。
  他们希望财务部经常出现危局,希望给出特殊的政策出去要欠款。
  平时,他们把要回来的款子存在银行里,得着利息,自己乐逍遥。
  等到上面催急了,允许特殊情况下所产生的费用做特殊处理时,他们再做苦难状,说自己就是受苦受难的命,只好再出去跑一趟。
  再跑一趟,可不是短途,风雨兼程最少最快也要一个多星期。
  其实,他们有的压根儿就没有出远门,只是就近去拜见泰山丈母娘,啃上几个鸡腿,休养几天才回来。
  回来时会显出风尘仆仆的样子。
  不去拜见泰山丈母娘的,就借这个机会去见老战友,会一会同学,走走亲戚。
  还有人,干脆找个地方,打上几天麻将,才回到公司。
  这样的行程之先,他们都做了事先安排。找到票贩子,联系了,落实好,花上五十、一百元钱,买上一去一回的票,准备报销时用上。
  销售这一块,公司有制度,费用与业绩挂钩,已经包干到人。
  任何制度也不是铁板一块,特殊的事需要特别的去办。
  公司等米下锅,等钱发工资,这时,自然属于特殊和特别,出差的费用就要做特殊处理。也就是说,公司认了这笔差旅费用。
  只要拿回来指定的大笔款子,业务员还可以编出几条理由,诸如讨这笔款子不容易,要打点客户,要宴请拍板的人。
  这些花销,少则上千元,多则几千元,就得如实报销。
  至于发票,打个电话,让那边的关系户弄了,用特快专递送到住家的小区。
  刘大发对这些,当然知道这中间的弯弯绕,一直是睁一眼闭一眼。
  这是当领导的风范,用翅膀护着弟兄们。
  他这也是向上学的。
  弟兄们也不会望他呆,不时请他喝上一餐酒,带上去洗一回桑拿,必要时,花钱买一个那种女人伺服他们的大处长。
  有的人真的出差回来,还会送上那个地方的土特产。这些土特产也许是他们花钱买,也许是客户送的。
  刘大发是郑晓海的人,但在这种时候,也不想傻到以身殉职撞到远峰新政的枪口上。
  他决定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至于郑晓海那里,他既含糊,又不买账。
  他们不是一天两天的交情,不会因为这一次的反叛就完全断交。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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