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是你!”江有枝跺了跺脚,“小坏蛋,你还过来找我做什么?”
小狸花委委屈屈地蹭了蹭她的腿,好像在说:别生气啦。
江有枝发现它在发抖,怕它冷,忍不住又心软了,将它抱起来:“你……刚吃了面包吗?怎么嘴角有面包屑?”
小狸花“喵喵”几声,像是在回应。
一人一猫互动非常合拍,沈岸站在边上,还是头一回体会这种当背景板的感觉。
他这样的人,站在哪儿都是人群的中心。
但是现在,还得靠一只猫来刷他存在感:猫咪从江有枝怀里跳下来,跳到沈岸脚边,咬了咬他的裤腿。
“你给它吃了面包?”江有枝并没有打算跟沈岸多说,立刻解释,“虽然我不知道你给它吃的是什么牌子,但是猫咪的肠胃和人类不一样,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喂食。”
沈岸蹲下来,轻轻抚了抚小狸花的脊背:“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面包是你落在我车里那只。”
江有枝不再跟他说话了。
“喂,小坏蛋,跟我回家吧。”她抬头叫了小猫一声,想赶紧离开。
小狸花没有动,只是用它湛蓝色的眼睛看了看她,然后跳到草丛里,不见了。
得,她还不想养它呢!
江有枝愤愤,转身打算走。
身后,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小枝。”
听到他的声音,江有枝觉得心里还是有点隐隐地发疼。
这是后遗症,得改,没有什么后遗症是时间不能解决的。
她没有回头,沈岸站起身,又说:“纯麦,添加剂为蔗糖,氯化钠,食用酵母,我看过成分表。”
江有枝转头看向他。
他的意思是,这面包猫咪可以吃。
“做什么,”江有枝抱肩,微笑看着他,“沈三哥?”
她的语气明显不一样,让沈岸没得来心里跟猫抓似的慌乱。
车里还有大包小包呢,现在再打开车门去拿,倒是显得没意思。
还好他口袋里放着做生意的朋友专门给他留的一个发圈,是设计师定制款,粉白斑点的,丝绒质地,这会儿贴在他的外衣里,让他有了回转的余地。
他走上前一步,然而江有枝立刻退后了一步。
“你落在我车上的,还有一个发圈。”不知道为什么,他喉结上下一滚,就这样说。
说完,他把口袋里的发圈递过去。
江有枝狐疑地接过发圈,看了看,觉得有些陌生。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沈岸确实没有其他的女人,所以这发圈应该是她的。
她还没有想到沈岸会为了她去买个发圈过来。
“行了,东西我都不要了,你那边的都扔了吧。”江有枝想了想,“我这儿你的东西也有些,日用品什么的,想来你也不缺这些?”
沈岸本来就因为她把自己给拉黑了心情不大爽快,如今她再一挑衅,他也没必要这么眼巴巴候着。
“车里的东西清空,是为了让后来的姑娘别起疑。”他一声轻哂,“我那些东西,你想扔就扔,反正以后也用不上。”
江有枝气提起来,干脆发圈也不要了,直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沈岸拳头攥紧,上前一步,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再见吧,我以后再也不会用这么丑的发圈。”江有枝说完,大步跑上楼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沈岸也提起气来,眉宇间染了些薄怒,坐上驾驶座,思来想去,还是下了车,走到垃圾桶旁边。
这只粉白斑点的发圈正静静躺在里面。
他呼吸浅浅,鼻息化成白雾消融在空气里。打开手机备忘录,尝试按照百度上说的,记录女生的喜好。
“她不喜欢粉色or白色?”
“而且不喜欢斑点。”补了句。
关掉手机,沈岸回到车里,心里好像空了一大片,灰蒙蒙的。
说什么气话啊,真的。
操。
第18章 江岸18 她是个小骗子
沈岸有时候会想, 怎样瞄准才是正确的?
机枪瞄准镜原理相仿,左眼凝视其中,小孔里红点将无穷远处成像;右眼瞄准目标, 直到双眼所见合二为一, 扣动扳机,开枪。
砰。
沈岸记得,他第一次开枪,是父亲带他到山上打野兔。兔子其实很不好打,它们很狡猾,身量比其他动物小, 动作也更迅捷。
父亲架好枪,连打三发。
不远处,一只鲜血淋漓的灰兔中枪倒地。沈岸过去看,竟然看见只有一个枪口。
也就是说, 这三发都打到了同一个位置。
灰兔还在抽搐,似乎很疼。沈岸检查它的伤口的时候,发现它的肚子很沉, 应该怀着宝宝。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灰兔的眼睛。
说不上来是什么……但那一瞬间,足以让他动容。
也许在灰兔的世界里,永远都不会明白, 为什么有人会给它们东西吃,但是也会有人拿枪口对着它们瞄准。
就像现在这样,这个灰兔母亲只不过是父亲用来证明枪法的一样物品。
它小小的头颅中央, 装着三发子弹。
“小子, 你来试试,连开三枪,能不能打中同一个枪口。”父亲把枪递给他。
沈岸接过枪, 举起来,扣动扳机。
——砰。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打三发?”父亲眉头紧皱,冷乜。
沈岸没有回答,他放下枪,朝前方走去,弯腰,在铺满落叶的地上捡起一片泛黄的叶子。
“打叶子做什么?”父亲沉脸,“树上随便一片,任你打?”
沈岸并不想解释,只是把枪还给父亲。
他没说的是,这是一片由于叶黄素过多而掉落的枯叶。
枯叶微颤,被风卷起的一瞬间,被他瞄准。
这只是一件寻常不过的训练,他跟着父亲在边关,很少回京都。
后来他在京都跟着爷爷一起生活,便没有再去打过猎;也是在那个时间,他遇到了江有枝。
小姑娘喜欢一跳一跳的,很像只兔子。
她声音也像,笑起来也像。
甚至比别的女孩要更像一点。
这是最初,他对她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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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区大院栽种着大片腊梅,白的红的,把冬日都能渲染得如阳春三月似的精致。长枝上点点寒梅,是腊月久违的锦绣,给风一吹,枝头层层叠叠的花瓣摩挲,瞬间热闹了起来。
路灯的光线比较昏暗,沈岸的车在那里停了一会儿,听到路过的两个保安在侃大山。
“哥们儿,咱这大院怎么这么多梅花啊?”
“哈哈哈,看你新来,我就跟你唠一唠——沈老将军,你知道吗?”
“那谁不知道啊?”
“沈老将军有一个儿子,叫沈恒,是当时年纪最轻的少校。沈家本来给他安排了一门姻亲,好像是娶哪个财阀的女儿的,但是沈少校没有听,反而对一个家境普通的女子一往情深,这个女子姓什么我忘记了,名字里有个‘梅’字,沈少校为了她,栽种了一院子的梅花树。”
“那后来呢?”
“这要说后来嘛——”
车灯突然“嘟嘟”响了两声,也许是认出了沈岸的车牌号,两个保安立刻不说话了。
人总有个看客心理,黑暗中,沈岸的眸色深沉,并没有多追究。他父母的往事被传成什么样子,他也隐约知道,但流言哪里是可以控制的,人人有嘴,人人都可以说。
他本来打算回江家的,但是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在拉扯,异常烦躁。
就在刚才,他去见江有枝之前,其实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比如,她会质问他为什么要过去找她;比如她会像往常一样,用软软的声音央求“三哥,你哄哄我”;比如她也许会哭,也许会拉着他的衬衫入眠,也许会在第二天早晨,跟他说喜欢你。
但是,她神情冷漠,将发圈扔进了垃圾桶。
沈岸靠在方向盘上小憩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神经紧绷起来,手机里和她的聊天记录已经翻了无数遍,但是却不能去看她的朋友圈。
电话号码也在他的指腹划过了无数次,到最后,化成一声叹息。
从医院分别之后,他也曾经回过京郊的那幢别墅。
她的小东西很多,窗户和冰箱门上贴着各式各样的贴纸,门口摆着她冬夏穿的拖鞋,洗手间里有她的护肤品和化妆品,衣柜里还有她没有带走的衣服;这些东西她不要,他却也没有去碰。
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发现什么东西有些硌人。
把被子掀开,是一支素描笔。
江有枝是学油画的,但是很喜欢素描。
手中握着这支画笔,沈岸嗅到枕头上有丝丝她洗发水的味道,很淡,但是一直环绕在身边,好像已经成为了这个空间的一部分,或者说,这个空间保存着属于她的记忆。
沈岸支撑起身体坐起,看着窗帘的缝隙里,外头清冷的月色,没有一点睡意。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因为从来都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