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所以,姬琰的八卦符能困住辟寒犀,那是他的异能。而且符纸上所蕴藏的异能消耗殆尽之后,符纸就会失去作用,重新变成一张废纸。
  也就是说,如果想让一个符阵一直运转下去,那就需要不停地提供能源,不管这种能源是蕴含在符阵之中的,还是后来加入的。一旦一个符阵的能源耗尽,那就会立刻失去效果。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姬小九提出过的符阵说才不被采纳,因为一个符阵想要运转这么多年,需要的能源从哪里来?倒还不如空间说更合理。
  “空间说为什么更合理?”邵景行想了一下,“是因为空间一旦被隔离开来就是固定的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霍青点了点头,“当然这很难做到,所以盘古才牺牲了生命。”其实就是把所有的异能都一次性耗干,甚至透支了生命的能量,才会最终死去。
  然而,这个固定的空间,却被共工给打破了一处,从而造成了空间的不平衡,也使得山海世界中的异能之水大量奔流出来,形成了尧时的那场浩劫。
  之后,女娲炼制五色石,修补了空间缺口,才算把山海世界又重新与本世界分隔开来了。
  “小九觉得,一个稳定空间一旦被打破,就很难再修补了。女娲也不是空间系的异能者,所以她有可能采取的是跟盘古完全不同的办法,比如说——符阵封印。”
  邵景行想了一会儿:“我觉得小九说得很有道理。”
  霍青沉默片刻,也点了点头:“尤其是——如果活石……”
  以前他们不知道还有活石这种东西,但根据贺茂川的说法,他的祖父在那条冷川里看见的活石正是赤白青黄黑五色。那么,假如五色石就是活石,其中蕴含着能量的话,那么符阵的能源就有了。
  “这样也能说明,为什么现在结界不稳了,因为好些活石的能量用完了,符阵就会渐渐失效。”邵景行思索着,“但是活石——不是,五色石是怎么炼出来的呢?”
  这会儿,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跟贺茂川说过的那些话。当时他就是为了哄骗贺茂川才瞎编的,一逃离贺茂川,他也就快把自己扯过的谎忘记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终于靠近了那根黑色石柱。
  “这个好像不是石头……”走得越近,邵景行就越觉得这柱子的质感好像不太像石头。
  不过马上就有另外一件事引开了他的注意力:“哎,它,它是一整块啊!”妈吔,这么大一根柱子,是从哪儿切割出来,又是怎么竖起来的啊!
  这柱子的直径至少有二十多米,而高度……看起来根本望不到顶,似乎已经没入上头那灰色的天空了。
  “也许我们看见的,其实没有这么高……”霍青喃喃地说。
  不过他声音很轻,邵景行也没听见,因为他又发现了新东西:“柱子上有图!”还不少呢!
  “哎不对,这个,这个有点像——甲骨文啊!”
  这根黑色的柱子近看并不怎么规整,表面也是粗糙起伏,使得那些图案很不起眼,不仔细看还当是柱子表面自然的纹路呢,非要走近了,才能看出那是一些刻上去的图案,有些纹路里还残存着星星点点的暗红色,似乎是原本上过一层颜料,后来被剥落了,残余的那些也氧化变色,已经跟柱子表面的颜色十分相近。
  不过只要看到一点儿颜色,就可以确定这些图案是人工刻上去的,而不是什么天然生成了。
  “你认识甲骨文吗?”霍青也仰头去看那些图案,“能认出来写的是什么吗?”他也觉得这个像是甲骨文,但他并不认识。
  邵景行苦了脸:“不,不大认识……”他就是跟胡原在古玩圈里混的时候接触过一点儿,但他本身对于这种文献式的文物并不感兴趣,更懒得花精力去研究,所以虽然能断定这是甲骨文,却认不得几个。
  “这个……可能是‘风’字。”邵景行努力地辨认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自己好像认识的字,顿时大喜,连忙点出来向霍青献宝。
  霍青看着那一个个巴掌大小,布满了柱子下半段的,至少有三百多个的图案,再看看那个疑似的“风”字,默然不语——这么多字,认出一个来有用吗?
  邵景行呜呜了两声,好不容易才认出来一个呢!他绕着柱子转了一圈,希望能再找到几个认识的字,然而脖子都仰酸了也没能成功,不由得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多学一点儿。
  “算了,先记下来吧。”霍青也不忍心难为他,“我也不认识。甲骨文本来懂的人就很少。”谁没事去学这玩艺啊。
  “记下来?”邵景行大惊,“为什么要记下来?”
  “在这种地方刻下的文字必然有重要意义,当然是记下来拿回去让小九来读啊。”姬小九可是认识甲骨文的。
  “不,我是说——”邵景行脸更苦了,“这要怎么记?”如果有手机,咔嚓咔嚓拍几张图片就好,可是现在手机已经坏掉了,也没有纸笔,难道用脑子记?那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霍青沉思了一下,把背包翻了过来,露出了里头的帆布质内衬,然后一伸手,一根金属笔出现在手里:“把笔尖烧一烧,把字烙在布上。”
  虽然帆布很厚——这种帆布当然也是特制的,为了更耐山海之力的侵蚀,都做得很厚——但要把表层烧焦留下痕迹却不把布烧掉,也是个技术活儿。邵景行试了好几次,才掌握好一个合适的温度,让霍青的笔尖落到布上只把表层碳化变黑,却不会把布点燃。
  两人一边绕着柱子描字,邵景行一边打量着那柱子——反正描字的活儿主要是霍青在做,他只管过一会儿烧一下笔尖而已。
  一圈绕下来,邵景行就更觉得这柱子并不是石头的了,看那些表面上的皱褶,他怎么觉得有点像皮质的呢,就是鳄鱼皮啊大象皮啊的那种……
  这么想着,他就伸手摸了一下。
  “哎!”霍青刚刚描完一个字,抬头就看见邵景行在摸柱子,不由得吓了一跳!不知道这柱子是做什么的,万一里头有什么机关或者诅咒之类的东西呢?邵景行实在太胆大了!
  邵景行也吓了一跳,连忙把手缩回来藏在身后:“我,我就摸了一下。”他太好奇了,忘记了霍青的警告。
  “你——”霍青被他气得不轻,瞪着他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邵景行讨好地凑过去:“我就想看看它是什么东西做的,看着真的好像是什么动物的皮啊。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嘛……”
  “有事就晚了!”霍青没好气地说。
  “那什么——”邵景行继续讨好地笑,“其实我觉得吧,这东西摆在这儿就像是个纪念碑什么的,应该没什么危险……”后头的话在霍青严肃的目光下自动消音:“……我,我下回一定记得……”
  碰都碰了,幸好没事,霍青还能说什么?难道还真的打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邵景行一看霍青不再瞪他,连忙再凑近一点:“我刚才摸着,觉得真的像皮啊。虽然很硬,可是不像石头那么冷,好像还有点儿弹性似的……”
  霍青又想打他一巴掌了——还说就摸了一下,不用力去按,能感觉到弹性吗?
  邵景行还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而且你看这个柱子的底座啊,这个——像不像什么动物的脚?”
  第115章 四极
  这根黑色的巨柱确实是有底座的,比柱身要粗一圈,同样并不规整,从远处看可能会当成随便搬了几块大石头来垒成的,近看才发现原来跟柱子连成一体。
  要是这样说的话,看起来还真的有点像一只脚——当然,不是人脚,而是什么动物的脚。
  “比如说——大象?”邵景行对着柱子端详了半天,挠挠头,“大象的皮就是这么皱巴巴的,而且脚前面——你看这几块,像不像是指甲什么的?”
  这底座也有一人多高,表面又是风化又是蒙尘的,灰扑扑一片。但是邵景行把灰尘擦掉之后就能看得出来,确实在底座上有几块地方明显质感与其它地方不同,不但更硬更光滑,好像还有点儿透明感,确实——像是角质的样子。
  霍青后退几步,仰头看着柱子:“大象?”可是山海世界里,似乎并没有变异象的记载。
  这样巨大的柱子,霍青觉得必然是在资料里有所记载的,可是,他思索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想到。
  “那,也可能不是象?”邵景行也琢磨了半天,同样没有想到任何有关变异象的记录,只好绕着柱子再转了一圈儿,忽然有了新发现,“不对,这个不是脚趾,好像是爪子哎!”
  脚趾和爪子,一个钝一个尖,本来是很容易发现的。可是当它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即使是爪子也显得不那么尖锐了。更何况这柱子也不知道耸立了多少年,爪尖再被风化一点,特征就更不明显了。
  “要不是你说,我真的注意不到呢。”邵景行终于找到一个保存比较完好的爪子,“你看这里是尖的!这不是大象,大象不是这样的。”
  “那这是什么?”霍青搜索了一下自己的野生动物常识,“犀牛,河马?”
  不等邵景行说话,他自己又推翻了:“不对。”犀牛和河马当然长的也是脚趾,不是爪子。可是看这个皮肤,又绝对不会是什么老虎狮子之类,倒像是——爬行动物?
  “皮倒是有点像,可是无论鳄鱼还是巨蜥,爪子都比这要长。这个爪子也太短了,显然不是用来抓猎物的……”邵景行嘀嘀咕咕,忽然间灵光一闪,“乌龟!”
  “乌龟?”霍青也见过乌龟,“不是这样的吧?”
  “但陆龟就可能是这样的。”邵景行肯定地说,“很多陆龟前肢虽然还有一点儿鳍的形状,但都粗大且钝圆,后肢更是跟象脚一样。它们的爪子基本都变化成类似短趾的样子,爪尖不明显,并且趾间没有蹼,这一点跟水生龟截然不同。”
  邵景行说得起劲,还旁征博引起来:“尤其是象龟,那个脚就更像大象了,所以才叫象龟嘛。比如说亚洲象前脚有五趾,后脚是四趾;南美洲的加拉帕戈斯象龟就是这样,前脚五趾后脚四趾,可以说是很象了。”
  霍青静静地听完他关于“乌龟脚丫基本知识”的普及之后,才说:“可是华夏境内有陆龟吗?”必须承认在野生动物的知识上,他就远远不如邵景行了,至少他还真不知道乌龟的脚丫究竟有多少种……
  不过,在他记忆里,华夏境内常见的都是水生龟,陆龟似乎是没有的吧?
  “有啊!”邵景行不假思索地回答,“新疆就有一种四爪陆龟,前后脚上都是四爪。另外亚洲也是有陆龟的,据说部分东南亚地区,在古代还有用陆龟做畜力的呢。”
  “不过——”讲完乌龟科普之后,邵景行自己也挠头了,“难道这真是乌龟脚?”拿乌龟脚来当柱子,听起来好像就有点搞笑啊……
  “可能确实是的。”霍青却点了点头,“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方,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
  邵景行一愣,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对呀!我怎么把这个忘记了!”
  女娲的功绩,传说之中主要就是两个:其一,造人;其二,治水。
  当然,关于造人那一条,姬小九已经给邵景行讲过了。造人是不可能造人的,女娲自己都是个人类呢,难道自己造自己不成?所谓的抟黄土作人,不过是跟撒豆成兵、剪纸作马是一回事儿,也就是能驱遣泥偶罢了。
  这一点倒是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女娲应该是木系异能,而不是特殊的空间系。毕竟这种赋死物以活力的异能都属于木系,详细说起来,日本那些役使式神的阴阳师,能力也都应该归在这一系里。
  只是女娲的能力更强,随便就能弄出成百上千的人偶来,这个操纵力就有点惊人了。而且因为她惯用黄土来捏人偶,土终究属于毫无活性的矿物质,跟属于植物类的黄豆或者用植物制成的纸还有区别,所以也有人怀疑她是罕见的土木双系异能。
  另外,女娲的人偶能被称为“造人”,肯定是有其特殊之处,姬小九甚至怀疑,女娲所用的有些人偶说不定真的已经有了生命,或者说——有了一定的自主能力,就像计算机的人工智能一样。
  不过这个也只是猜测,毕竟女娲去后,也就没人见过她制造的土偶了。
  邵景行的脑子里迅速把姬小九讲的课过了一遍,并且不合时宜地冒出了“土木双狗”这个大不敬的词儿,又赶紧抹去了,把自己的思维拉回正道上来:“那个,鳌不就是龟鳖一类嘛!”
  虽说鳌指的是海里的大龟或大鳖,但谁知道当时女娲斩的是不是一只陆龟,只是群众并不知道,只知道海里有鳌,所以随口乱叫罢了。
  总之水生还是陆生,这不是问题,问题是,如果这根柱子就是女娲当时立的“四极”之一,那这柱子上刻的甲骨文,肯定有重要意义啊!霍青真是英明,刚才就说要记录下来,真是料事如神啊!
  霍青对邵景行这蹩脚的脑内马屁完全不知道,否则肯定要说“料事如神”这个词儿用在这里简直是乱用成语。不过他还是觉得邵景行的表情不那么对劲儿,赶紧打断他的脑内活动:“这根柱子上的字都记下来了,我们去找找其它柱子。”
  “其它柱子?”邵景行顿时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去哪儿找啊?”毕竟当时的说法,女娲立起这四根鳌柱是为了撑起天的,所以将其立在大地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虽然现在看来撑天是假的,但这四根柱子肯定是在四个不同的地方,说不定还离得特别远,他们要怎么找啊?
  霍青沉吟着:“我想这四根柱子,有可能就是四个小的阵眼,每根柱子管着一部分的符阵。如果这样的话,它们的方位基本是对称的,如果能确定这根柱子在什么地方——”
  他话还没说完,邵景行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等等,是不是,地又震了?”妈呀难道又有裂缝要开了吗?这山海世界难道成了筛子,随便走到哪儿都能掉坑吗?
  霍青这会儿也感觉到了地面在脚下轻微地震动,但他向四周看去,不管是荒漠还是眼前的石柱,都并没有重影出来:“不太像……”
  “哎哎,你看那儿!”邵景行指着远处的地面,那里灰黄色的泥土正在隆起,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
  霍青一把将邵景行拉到身后,然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觉得身后也传来了轻微震动。两人赶紧回头,就见身后的方向,也有泥土隆起。
  “左右两边也有……”邵景行眼尖地又发现了两处的地面开始蠕动,“妈呀,咱们被包围了!”
  的确,以石柱为中心,四个方向上都有泥土隆起,而且——好像隆起的泥土堆一模一样?
  “这个好像——”邵景行目瞪口呆地看着离他们最近的那一处地面,那里的泥土是最先隆起的,现在已经能看出点形状了,“好像是张脸!”
  “土偶!”霍青忽然明白了,“这里应该是女娲留下的,守护鳌柱的土偶!”
  “那,那他们应该不会攻击咱们吧?”邵景行很没有底气地猜测,“咱们可不是坏人啊!”
  霍青拉着他环视四周,想找一条突围的路:“恐怕这些人偶分辨不出来。”好人坏人又没有二维码打在脑门上,扫一扫就能分得清,“这边来!”
  他选的当然是地面最后动起来的那个方向。但是那个地方的泥土之所以最后才动,正是因为离他们最远,所以等他们冲过去的时候,一张仰躺的脸已经在地面上形成了,而且泥土堆塑的眼皮颤动一下,竟然睁开了!
  邵景行一眼瞥见,头皮顿时一阵发炸。土偶的眼珠当然也是泥土的,按说应该是如同石像那样不会动,可是这土偶在眼皮睁开之后还不算完,里头的泥土眼珠竟然转动了一下,看向了他们!
  再怎么精细,泥土做的眼珠也没法区分出虹膜和瞳孔什么的,所以看起来就是个灰黄色的泥球在眼眶里转动。可是正因为这眼珠这么假,邵景行才更觉得毛骨悚然,因为在这眼珠转动的一刹那,他竟然有了一种“被人盯住”的感觉!
  “小心!”一种危机感在邵景行脑海里像闪电般炸开,他猛地停下脚步,用力拉了霍青一把。
  就在他大喊的时候,霍青也突然出刀,只见前方的地面上突然伸出了一条泥土的手臂,向他们横扫过来,咔地一声,这条手臂被霍青斩成两截,但他们两个人也被这股大力震得倒退了几步。
  手臂被斩断,身体已经浮出地面一半的土偶僵了一下,但随即,那飞出去的半截断臂就像有生命一样,居然用五指扒着地面,向残臂断口爬了过来。被刀切断的截口十分光滑,两截一凑,邵景行眼看着断痕消失,手臂竟然又接上了!
  这个土偶有正常人的两倍大,是一个仰面朝天,摊开手脚躺着的姿势从地面上浮起来的。刚才它停顿了一下,而现在手臂接上之后,浮现又继续,现在它已经完全浮出地面,然后——就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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