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不得不说,贺茂川真相了。邵景行的确是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有了跟贺茂川一战的实力,在他心里,自己还是当初那个被山蜘蛛追得吱哇乱叫的菜鸟,只不过胆子稍微大了一点儿而已——也就是从以前见了异兽就跑,到现在敢去烧烧虎鹰屁股的程度。
“你说吧。如果还想骗我——”贺茂川心里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先哄着这小子把秘密说出来,然后再找机会杀了他!
是的,必须杀了他!否则如果被他发现自己真正的实力,那倒霉的就是他了。
贺茂川一边想,一边暗暗地示意犬神——他准备用犬神正面吸引邵景行的注意力,然后让猫又在背后偷袭,务必一击致命,不留后患。
这时候,他忽然听见邵景行说:“其实吸引来这些异兽的,是红隼揣在身上的那颗珠子。”
“胡说!”贺茂川下意识地反驳,“如果是那颗珠子,之前你们为什么没事!”
“因为那时候珠子里的虫子还没有孵化。”邵景行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可也没打算真的相信贺茂川听了这个秘密就不对他下手,所以一边说话,一边也在心里拼命地琢磨逃跑的办法。
贺茂川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个理由来:“虫子?什么虫子?”
“那颗珠子其实是一颗虫卵。”邵景行一边说,一边灵光一闪,“你知道之前那个颅骨里还有什么吗?有一个蛹壳,看起来很像你说过的活石!”别的事打动不了贺茂川,活石一定可以。
果然贺茂川一听见活石两个字,顿时眼睛就是一亮:“你说什么!”
邵景行于是把那枚空蛹壳好好对他描述了一番,尤其强调那种手感:“……跟石头一模一样。我想,你所说的活石,会不会就是一枚蛹呢?”
“胡说八道。”贺茂川思索片刻,还是不相信,“活石怎么可能是颗蛹!”
邵景行在编瞎话的时候脑子转得可快了:“怎么不可能。你还记得你说过芦屋葵出生的时候,他家院子里飞来过一对五色蛾吗?以及在村上天皇死后,他的尸体上也有一只五色蛾。比起‘芦屋葵是五色蛾成精’来,你觉得‘活石是一颗蛹,孵化之后村上天皇失去了能代替心脏的器官因此死亡’,会不会更合理一些?”
五色蛾成精什么的显然是胡扯,毕竟人化为蛾这种事早就被证明为不可能了,梁祝也只是故事而已。就算有人异化,也仍旧要保持一部分人的特征,完全化成另一种物种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贺茂川当初也就是随便那么一听,甚至认为村上天皇尸体上有五色蛾的说法也是以讹传讹,说不定只是凑巧有只别的什么蝴蝶飞进了屋子而已。
然而现在邵景行把两次出现的五色蛾这么一联系,贺茂川忽然觉得,邵景行的确是发现了一直以来都被人忽略的东西。这听起来,竟然很合理!
“所谓的活石,如果只是颗石头,未免太不合理了。”邵景行眼看贺茂川已经把他的话听进去,心里暗喜,“事实已经证明,没有生命的东西即使产生异化,也不是人体能够直接吸收利用的。更不用说心脏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用一颗石头代替,它如何能满足人体运行的需要?”
人体可说是极其精密的一套运转系统,生与死之间更是有如天渊,如果说能量就可以代替人体器官,那异能者岂不是可以失去什么就用能量代替什么?但这显然是根本不可能的。异能者少了手脚也不可能自己再长出来,失血过多一样会死。
贺茂川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觉得,芦屋葵拿来的活石,就是当初那对五色蛾下的卵?”他也看见了那颗珠子,如果说芦屋葵的母亲把虫卵当成一颗宝石什么的,倒也很有可能。毕竟一些贫民连珠宝都没有见识过呢。
“对!”邵景行正愁编不下去,没想到贺茂川自己把故事连上了,赶紧点头,“猴子的死,就是卵内的幼虫吸收了他的异能。你想啊,吸收异能长大的虫子,体内自然有能量。心属火,我想芦屋葵拿来的那枚蛹就是吸收火系异能结成的,所以颜色才是红的。”
“你说得有点道理……”贺茂川喃喃地说,“不过,我的祖上曾经见过铺满河流底部的活石,这又如何解释?哪里来的那么多蛹?又为什么会被封在那样冰冷的地方?”
天呐,这小鬼子想的怎么那么多?这让他再怎么编啊?
第109章 我的心上人
邵景行抓耳挠腮,感觉自己有点编不下去了。
这事要怪,就怪贺茂川家祖宗多事,非要跑到山海世界里去找那个什么活石,而且还被他找到了整整一条河的石头!
妹哟!哪儿来的那么多蛹,那得吸收多少异能啊?
“也许,也许那些是山海世界里自己孕育出来的……”
“不对。”在这种涉及到理论知识的方面,贺茂川并不那么好忽悠,“山海世界里的能量是混沌的,只有经过异能者或异兽的转化才能成为某一系的能量。按你的说法,吸收哪一类能量孵化出来的幼虫,就归于哪一类,那么我祖父看到的那些活石颜色各不相同,分明是分属各类,不可能是山海世界的能量所孕。”
这真是,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邵景行都有点后悔自己刚才说得太详细了:“那也可能是吃掉了很多异兽……”
贺茂川再次否决了:“那地方根本找不到任何异兽!”冷得寸草都不生,要不是找到活石,他祖父可能就饿死在那鬼地方了。
“这我就真的想不出来了。”邵景行把手一摊,放弃了,“我也只是知道这么一点儿而已,根本没见过你祖父所说的什么冷川,怎么可能想得明白。再说,也许你祖父根本就看错了呢?他只是在那河里捞到了一块活石,并不能证明那满河的石头都是活石啊。”
“胡说!”贺茂川恶狠狠地瞪他,“我祖父绝不会错!他看到的活石正是分为赤黄黑白青五种颜色,对应五行!”
这tm都什么理论!是你祖父就绝对不会错了?这么伟大怎么还死了。不是应该活个万八千岁功同盘古吗?
邵景行心里暗骂,眼角余光瞥向了犬神。
他当然不是想给贺茂川上课的,而是打算趁他分心的时候搞突然袭击了。据他看这个犬神应该是最强战力,他要是能全力一击把犬神重创,至少也是有机会逃跑的。
眼看贺茂川因为祖父的问题就要脸红脖子粗地跟他打一场嘴仗,邵景行正准备出手,忽然间地面再次震动,一个高大的黑影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热度,蓦然出现在树林之中,浑身随之腾起了一圈红光。
这又是啥!异兽天团新成员吗?
邵景行抓狂地抬头看去,只见身披红光的居然是一匹高头大马。
是的,确实就是“高”头“大”马,从头到脚至少有五米高,几乎要跟那些树平齐了。只是它身上长的不是毛而是鳞片,而那圈红光则是从鳞甲之中不断地冒出的细小火苗,明明灭灭,反而让人看不出来它原本的体色了。
这马一出现,就发现自己陷在了一片树丛之中,顿时不悦,先是抬起前蹄一踢,接着腾起后蹄又是一扫,就听咔嚓之声不绝于耳,那些一人合抱粗的树统统断成两截,东歪西倒,树林里立刻就出现了一大片空地。
邵景行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这要是被那盘子大的蹄子来一下,还不马上骨断筋折?就算是异能者怕也未必挨得住啊!
他正打算往后退一下,那马已经低下硕大的脑袋,鼻子抽动着,向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距离并不远,这马脖子又长,一低头几乎就杵到他们面前来了。犬神一个机灵,猛地挡在贺茂川前面,对着马头发出了一声威胁的咆哮。
蠢蛋,闭嘴啊!
邵景行几乎想冲上去捂住犬神的嘴!
如果这东西真是一匹马的话,那犬神这种做法实为不智。
马的视力并不好,因为它的双眼分开在头两侧,导致视野广阔但是重叠面积小,因此缺乏对于距离的判断。当有物体迅速接近的时候,马会看不清楚这是什么,也就特别容易受惊。
另外,马的听觉却很好,所以过大的声音、过高的音频对它都是一种刺激,同样易让它受惊。
现在,犬神把两样都占全了。
果然这匹马猛地把头缩回去,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嘶鸣。随着这声嘶鸣,从它嘴里直接喷出一股火焰,对着前方就来了个无差别扫荡。
天杀的犬神,这个蠢狗!
邵景行心里破口大骂,猛地推出一团火球挡在自己身前。
不过犬神和贺茂川那边才是首当其冲,这匹马喷出的火焰主要是冲他们去的。这股火焰的规模堪比三五式步枪的一次狂喷了,火焰还没到,扑面而来的灼热已经让地面上的野草吱吱作响,迅速卷曲成了一团焦黑。
犬神大声嚎叫,已经扑到它面前的火焰仿佛也被这嚎叫声震慑了一下,竟然停滞了下来。后方的雪女立刻张开两臂,一座冰墙在犬神面前生长了起来。
火焰只停顿了一下就冲撞在冰墙上。丝丝白气像烧开的水一样冒起来,厚厚的冰墙在十几秒钟之内就被融化殆尽,但火焰也因此而消耗掉了大半,贺茂川更是借着这机会,一头钻进了树林之中不见了。
邵景行早在这匹马喷火的时候就往另一边逃。他推出的火球跟扫到他的火焰碰撞,悄无声息地就双双熄灭了,仿佛把这匹马喷出的火舌咬掉了一块儿似的。只不过因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甚至没人注意到。
本来这样说起来,邵景行是可以逃掉的,因为这马首先盯上的就是犬神以及它背后的雪女和贺茂川,邵景行只要别发出什么声音,偷偷溜出一段距离,在这匹马的视野里他就会变得模糊,很可能跟那些树混成一团,被它忽视了。
然而就在这马要追击的时候,犬神、雪女,连同贺茂川,忽然都消失了。
犬神和雪女做为式神,当然是被贺茂川收了回去,而贺茂川本人,也再一次缩回了太阴的狐毛自带的独立空间——他现在可没有把握独自对付这匹马,倒不如先让邵景行耗一耗这东西的力量,说不定他还可以捡个漏,再收一个式神呢。
“贺茂川你大爷!”邵景行眼看这匹马转头盯向自己,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一边骂,他一边掉头就跑,还不忘大喊:“既然你想我死,那活石的秘密你就永远别想知道了!一辈子都找不到,你就带着你那祖宗的发现去死吧!”
如果这话能传到贺茂川耳朵里,说不定他真的会从空间里再出来。可惜太阴那撮狐毛自带的空间并不是什么透明玻璃房,一旦进去就与外界完全隔绝,既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邵景行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知道贺茂川这王八蛋死不出来,而这匹马就追着他这个唯一目标来了。
此地的树林已经生长了不知多少年,颇有些盘根错节、数人才能合抱的古树。邵景行借着树木遮蔽身形左弯右绕,后头那匹马却因为身躯太过高大,反而不太方便,居然也被他逃出去挺远的一段距离。
只是这匹马还真是锲而不舍,眼看踢倒了一路数十棵树木都没追得上邵景行,顿时烦躁起来,猛然将两只前蹄往上一扬,人立而起,一口火焰就向前方那些碍事的树木喷了过去。
邵景行只听见后头呼地一声,回头一看简直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林间红光烧天,一条火龙自高处冲下,所过之处草木皆焦,树林里顿时就开辟出了一条“光明大道”,直通到他身后!
喷火的马终于看见了邵景行,鼻孔顿时重重又是一喷,一条较小的火龙冲着邵景行就来了。
邵景行飞快地往旁边一闪,不会拐弯的火龙从他身边冲过,灼热的气流吹得他脸颊都发烫。
一击不中,喷火马勃然大怒,一声长嘶,竟然一个纵跃就跳出四十多米,两下子就缩短了与邵景行的距离,噗地从鼻孔里又喷出一条火龙来。
这实在是躲不过去了,邵景行一咬牙,猛地转身,也同样推出一个火球去。这次两道火相撞,却发出了轰地一声爆响。
邵景行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团火焰交缠燃烧,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火球好像是在烧喷火马的火龙哎。
用火烧火这事儿,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但事实上这两团冲撞到一起的火焰并没有发挥双倍的燃烧能力,反而是在逐渐熄灭,好像彼此消耗一样。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挡住了这马喷出来的火龙哎!还是对他的正面攻击啊!
邵景行真没想到,他居然能挡住这条火龙,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是他的火焰稍占上风一样。虽然从这马鼻孔里喷出来的火龙比嘴里喷出来的那条要小一些,可是他也没使出吃奶的劲啊。是不是说,他还是可以跟这马打一打的?
邵景行还没高兴完,就听风声呼啸,一个巨大的马蹄子已经踢到眼前了。他下意识地用双手一挡,同时在身前筑起一道火墙。可是反应速度毕竟是太慢了一些,火墙刚刚成形就被巨大的马蹄踹散,呯地一声他整个人都被踹得倒飞出去,咔嚓一声撞断了一棵小树,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下可挨得不轻。邵景行只觉得两条胳膊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胸口一阵阵闷疼,连大口喘气都不敢了。而那匹马人立着,竟然居高临下地张开嘴,两排巨大的板牙一龇,又喷出一条庞大的火龙,向他冲了下来。
邵景行身周忽然腾起一堵火墙。火龙一头撞在火墙上,再次发出了轰隆之声。看似单薄的火墙不断颤动,似乎随时会被撞散,可是火龙扎进火墙的部分也被迅速分解,如同扎进水里似的,连点浪花都没溅起来。
邵景行躺在地上,把所有的异能都逼了出去。虽然还没搞明白以火烧火的原理,但他很清楚一件事——现在是在打消耗战,要么他吞掉这匹马的火龙,要么就被火龙烧死。
所以说巨大的声音是很容易让马受惊的。显然刚才两团火相撞时的巨大轰响惊到了这匹马,让它发起疯来了。这一口火居然喷得连绵不绝,仿佛非把邵景行烧成灰不可。
然而即使是异兽,体内的异能也同样会消耗干净。终于火龙渐渐瘦身直到变成火蛇,在空中摆了摆尾巴,不甘心地一头扎进火墙,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匹马鼻孔里用力喷了两下,也只喷出几点火苗而已。
邵景行面前的火墙也陡然熄灭,整个人都像被抽干了似的瘫在地上,感觉一个手指头都不能动了。
火光迅速熄灭,只剩下那匹马鳞甲之中细微的火苗还在勉强闪烁。然而邵景行不能动,马却还能动。喷不出火来,那匹马干脆故技重施,两只前蹄猛地扬起,对着邵景行当胸就踩了下来。
这一下要是踩实了,邵景行连胸骨都要被踩碎。然而他心里虽然明白,却实在是没法动弹,甚至连往旁边翻个身都做不到。
看来这次是要交待了。
看着上方硕大的马蹄,邵景行觉得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应该像小说里讲的那样,“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然而并没有,他眼前没有什么走马灯,只有一张脸——霍青。
霍青!就在这一瞬间,邵景行忽然觉得手腕上的青蚨血痣发起热来,霍青就在这附近了!
马蹄已经扬起,却并没有立刻踏下来,反而是马头上扬,望向了头顶的天空。邵景行仰躺在地面上,也同样抬眼看去——只见黑色的夜空陡然裂开了一条缝隙,金红色的朝阳之光涌了进来,带着一个从裂缝之中纵身跃下的影子,给他打上了一层明亮的光边。
忽然之间,邵景行脑海里又响起了那句话:我的心上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踩着七彩祥云——好吧,并没有什么金甲圣衣,也没有什么七彩祥云,只有那匹马被惊动之后,竭力喷出的一团火……这玩艺恢复得够快啊,这么快就又能喷火了?
等等,霍青是金系异能,是不挡火的啊!
邵景行呼地就坐了起来,可是坐到一半又倒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马拼尽余力喷出的火团,直向霍青迎了上去。
刀光一闪,如同冷电,将火团从中分开。霍青在两团火焰之中穿过,落到了马背上。从他手里伸出一条金属链条,蛇一样绕行马颈一圈,回到了他的另一只手里。
双臂发力,霍青半蹲半跪在马背上,猛地将链条向后一拉,勒得喷火马一声长嘶,两只前蹄不但没能落地,反而又抬高了一些,险些失去平衡。
邵景行使出吃奶的劲儿往旁边滚了一圈,手脚并用地向安全地带爬去。
看见目标要爬走,喷火马一边用两只后蹄来回踏动保持平衡,一边就要张嘴喷火。然而它才张开嘴,一根金属链就像活蛇一样绕着它的嘴转了整整三圈儿,牢牢地把它的嘴封住,连嘶鸣之声都没法发出了。
鼻孔里喷着火苗,马身上那些鳞甲底下也腾地冒出了火焰,仿佛披上了一层火的鬣毛。霍青加在双腿上的金属护甲迅速发红升温,甚至发出了灼烧肉皮的吱吱声。然而他好像完全不觉得疼痛一般,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只是竭尽全力地又往回一拉,拉得马头不受控制地向后仰起,连连倒退几步,终于失去平衡向侧面倒了下去。
霍青从倾斜的马背上一跃而起,链条化为军刀握在手中,他像鹰隼一般自空中扑下,一刀斩在马颈上。
鲜血混和着火焰喷了出来,喷火马在最后一刻躲闪了一下,这一刀没有落在要害部位,而是把马的肩胛处切开了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甚至连骨头都露了出来。
喷火马发出一声惨裂的长嘶,四腿乱蹬地爬起来,转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