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蜀中之乱开端

  同一天,千里之外,李存勖派往西川催促水运的向延嗣抵达了成都郊外。
  自从郭崇韬入西川后,招抚旧将、设置官吏,短短的时间便掌握了整个蜀中的大权,就连李继岌都成了摆设,甚至可以说令只出一门。
  向延嗣是作为皇帝特使前来的,按照礼制,郭崇韬是需要到郊外去迎接的,可他平生最痛恨太监,在此意气风发之时又怎么可能去迎接一个官宦呢。
  而向延嗣非一般人,作为皇帝的心腹太监,那平时也是有些傲气的,此次见郭崇韬没有以礼相待自然是很不高兴。
  尤其是前来迎接他的李从袭一番耳语后,将那天郭崇韬辱骂太监的事全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更是让向延嗣气愤无比。
  可不管怎么说,事情还是要办的,于是他忍下怒气去王宗弼府上见了郭崇韬,并向他传达了皇帝要求陆运改水运的事情。
  对于水运郭崇韬是很不认同的,因为在他看来,旧蜀水师不堪使用,若要保证水运安全是需要投入很大兵力的,而巴蜀新定,若无大军镇守难保就会出现什么乱子,是以直接拒绝了皇帝的诏令。
  按理说郭崇韬作为开国老臣,又统兵在外,拒绝诏令也不是太严重的问题,可同时还有其他许多事情,让问题本身变得更加复杂。
  因为之前王宗弼曾劝进过张威,所以此次郭崇韬入蜀还带着皇帝的另一件任务,就是查清事件原因的同时,想办法将王宗弼铲除。
  可王宗弼虽是降将,但在巴蜀颇有声望,尤其是对前蜀投降兵将具有极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一旦处理不好就会破坏整个大势。
  所以刚一入蜀的时候,为了第一时间安抚降将收拢众心,郭崇韬对于王宗弼所进献的美女珠宝照单全收,虚与委蛇,与其迅速建立了表面上的和气。
  但王宗弼也不简单,岂能满足于表面上的和气,见此态势直接趁热打铁,作为试探,向他提出了保荐自己做西川节度使的请求。
  对于这种请求郭崇韬当然很乐意了,因为虽然他之前早已推举了孟知祥,但在他心中王宗弼是迟早要被消灭的,所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很痛快的便假装答应了下来。
  可是王宗弼有自知之明,情知张威的被调离很可能与自己的劝进言论有关,此时见郭崇韬答应的如此痛快而又许久没有实际行动,便猜测出了自己即将大祸临头。
  危难之下,怀念张威的同时,他又岂敢坐以待毙,随即决定要先发制人搅乱蜀中局势。
  而想要对付郭崇韬,成本最低的便是离间计,因为他掌握着一条使用离间计的关键线索。
  作为红梅白雪的义父,李继岌已经自宫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同时郭崇韬在入蜀辱骂太监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自然察觉出了各方关系的微妙。
  既然赫赫战功又忠义无比的张威都能因为被皇帝猜忌而调离,又何况他郭崇韬呢……
  找到了其中关键,在向延嗣入成都后,这天下午,王宗弼联合了一些前蜀旧臣入蜀王宫面见了李继岌,请求留任郭崇韬做西川节度使,而且为郭崇韬说了不少好话。
  自入成都开始李继岌便对郭崇韬心生不满,加上这段时间郭崇韬独断专行完全架空了他,再有身旁李从袭等官宦不断的挑唆,其早已对郭崇韬怀恨在心。
  而郭崇韬表面上又与王宗弼过从甚密,此次在王宗弼的有意离间之下,成功挑起了李继岌的猜忌,让他还以为郭崇韬有心自立,所以是他派王宗弼前来进言的。
  其实这也不算是冤枉郭崇韬,因为郭崇韬确实有心远离朝堂,也是真的对李继岌透露过想要留在西川担任官职的想法。
  此时,蜀王宫重光殿内,待王宗弼等人离去后,李继岌和李从袭向延嗣等一众宦官陷入了沉默。
  李从袭自不必多说,早已对郭崇韬恨之入骨,更主要的,郭崇韬居然跟张威在时一样,也是驭下严明,让他又失去了在蜀中捞油水的机会。
  “殿下……”
  见李继岌神色凝重,他随即进言道:“魏王贵为太子,郭公却独掌大权,可见其根本没把殿下放在眼里啊,如今又命人前来讨要留任蜀地长官,其心可见呐殿下……”
  正在想着事情的李继岌听后回过了神,不禁又怔愣道:“可……可郭公大权在握,我们又能如何呢?”
  “殿下!”
  李从袭瞥了一眼旁边的向延嗣,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满是悲怆的对李继岌抱拳拜道:
  “殿下啊……臣闻那郭公之子郭廷诲,自入蜀后拥众往来狂妄至极,整日与蜀地富豪狎戏作乐不分昼夜,穿戴做派僭越如同王爷,而郭公毫不管制,简直如同谋逆啊……”
  一番话说完他声泪俱下,长跪不起,让李继岌看的也十分难受,久久未能言语。
  片刻后,李从袭哽咽着又说道:“殿下啊……如今郭崇韬抗诏不尊,又丝毫不把向公公放在眼里,其反心早已暴露无遗,而……而郭公独掌军权,各路将领唯他马首是瞻,殿下却只有一人,一旦其谋反,我等与殿下都将必死无疑曝尸荒野啊……”
  如此这般让李继岌更加难受了,触景生情,忧愤之下不禁也抹起了眼泪。
  这一幕显得着实感人,向延嗣也看的悲从中来,于是忙拜道:“殿下不必忧虑,小的这便回京,定向陛下陈述厉害,争取保得殿下安全……”
  说完,沉痛之中各自互相告别,然后向延嗣当天出离了成都,以快马飞速狂奔而去了。
  十数日之后,向延嗣返回了洛阳宫中,在这天上午面见了李存勖,向其陈述了入蜀经过,尤其是郭崇韬抗诏不尊还意图留任西川自立的事情,添油加醋之下说的就跟真的一样。
  对于郭崇韬抗诏不肯水运,李存勖当然也心生不满,但他同时也知道其和宦官不睦的事情,而且李存勖虽然亲近阉宦重用伶人,但却只看重他们的忠臣,并非真心信任‘他们’,自然不可能因为几个宦官的话而处理郭崇韬了。
  于是,在贞观殿内,皇帝对向延嗣训斥道:“如今巴蜀新定,还指望郭卿筹谋运粮,虽然其抗诏但罪不至死,朕再择他法便是了,又岂能擅杀主官!”
  向延嗣无奈,只得告辞退下,想了想后又跑去中宫将蜀中遭遇对皇后陈述了一遍。
  母以子贵,刘皇后本来正在跟宫女们处理着服装厂的事情,但听说了李继岌有危险后哪里敢耽搁,急忙放下事务跟着他一起又赶去了贞观殿。
  忧心不已,她是真的怕了,于是来到皇帝寝宫,在书房内远远的看到了李存勖后,她抹着眼泪便哭泣道:
  “陛下,郭崇韬心存不轨,吾儿继岌恐怕不保,又焉能置之不理啊……”
  李存勖本来正在观看着各地的灾害奏报,本来就很心烦了,见到她后更是心烦不已,伏在案上叹了口气后,不禁埋怨道:“哎呀……朕意已决皇后又何必如此……”
  此时皇后已经来到了他身旁,见他如此执着,只得抹着眼泪又哭道:“陛下啊……吾儿性命不保,若无了他,妾身也就不活了……”
  如此情景让李存勖哭笑不得,恼火了片刻后很不耐烦的说道:“那你说!你说该怎么办!”
  闻听此言,很神奇的,刘皇后停止了哭泣,然后靠近一些很认真的劝说道:
  “陛下,郭崇韬智谋颇多又统兵有方,若真谋反恐难以应付,而能制衡他的也就只有张威了,如今何不令张威再去蜀中,也好节制与他并解救吾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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