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嫉妒的同义词

  孔见青有一点好处,如果她意识到是自己做错了,就会立马真心诚意地跟朋友道歉。
  但赵睿默默地看着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嫉妒上次月考韩应轻而易举拿下数理化三门满分吗?应该不是,因为姚海峰拿韩应的成绩来挑衅他的时候,他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甚至对韩应十分不屑。他并不觉得偏科偏成韩应这种程度,有什么好得意的,那人摆明了没把学习和升学放在心上,仍然把叛逆当成熟,把卖弄当自信,把标新立异当个性。或许韩应曾经的市状元名号和对理科的天赋会让孔见青另眼相看,但是赵睿却不会把他当成对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学习风格,相比之下,他更加赞赏秦楚伊的努力和孔见青的通透。
  孔见青。
  或许,他确实气的不是韩应,而是与韩应关系亲密的孔见青。
  所以,气什么呢?气她明明跟韩应不是一路人,却总是与他纠缠不清,在鬼屋里玩闹间便钻进韩应的怀抱里,落水被救起以后由他一拉就跟他跑得无影无踪?还是说,气她明明跟自己认识更久,相处得更和谐,跟韩应的言语之间却更加放肆随性?
  不,与其说气,不如说嫉妒。
  而嫉妒在懵懂的青春里,还有一个众所周知但人人都矢口抵赖的同义词。
  喜欢。
  萦绕在心头这么多天的情绪,就在一瞬间骤然明了。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点慌乱,因为他知道在这个阶段不该产生这样的情愫;有点迷茫,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或者说想要和她怎么样;还有点松了口气——原来是喜欢啊。
  像蝴蝶喜欢花朵,像蒲公英迷恋风。
  赵睿笑了笑,对她说:“没事,我知道你以后不会了。快回家吃饭吧。”
  孔见青还有点不放心:“那你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还要坐三个月的同桌呢,就这么冷战下去她可承受不住。
  赵睿无奈:“要我给你写个字据,再按个手印,白纸黑字说明我真的不生气了吗?”
  孔见青放松地笑出声:“那我回家吃饭了啊。”
  下午放学跟晚自习之间有一个小时的空档,住的远的学生要么在学校餐厅吃饭,要么去学校门口的小摊买份豆浆和烧饼夹豆腐串,或者去小饭店吃一碗朝鲜面或土豆粉,而像孔见青这种家离得近的学生,赶回家去吃个晚饭再回来上自习,也来得及。
  回来时她的口袋鼓鼓囊囊的,她把手伸进去,摸出两枚薄皮的青桔来,递给赵睿一个。
  撕开皮,周围瞬间全是桔子的香味,赵睿放了两瓣进嘴里,一口咬下去,桔汁在口腔内跳跃,酸大过甜。
  而对孔见青来说,跟赵睿坐同桌,其实是十分愉悦的,不仅是因为赵睿为人端正温和,除了上次她过于没礼貌而惹他动了气以外,大多数时候他都极好说话,也从不与她争吵,而且两人对待学习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认真,互相互助,事半功倍。
  孔见青的期中考试、第二次月考,依然是稳稳的班级第一,不仅如此,班级测验、期中考、月考等大小考试里,她的数学连续拿了六次满分,震撼了整个六班。而她的化学优势也突显出来,能在15分钟的时间内完成一整份试卷并且拿到满分。
  班里的同学私下里议论纷纷,说孔见青到了初三以后,如有神助,无敌了。像秦楚伊、王纪尧、郭嘉民等这些尖子生,已经彻底放弃争抢第一名宝座,开玩笑说现在只能“争二三、保四五”。
  赵睿的成绩也稳在了二三名。刘丹对这次把他俩座位调到一块这个决定,实在是满意极了。
  但孔见青不想再坐这个位置了。
  她没敢和赵睿说这个想法,因为这样好像显得她嫌弃赵睿似的,事实上,实在是因为自打步入十一月,l市已经先后经历了两次寒潮,气温大幅度下降,北风刮得嗖嗖的,而班里的门失修已久,关不严实,更不要说课间来来往往的同学把门开来关去的,孔见青坐在风口上,没多久就感了两次冒。
  刚降温那会儿,门一被人敞开着,孔见青就不辞辛劳地反复起身去关门,后来她一波感冒未平,另一波感冒又起,头晕得难受,站都不想站,赵睿发现她受不住风,就屡屡起身帮她关门。虽然关上门,还是有刺骨的小风从关不严的门缝里钻进来,但总算有所缓解。
  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赵睿想了想,找了两张a4白纸,拿黑色记号笔写上大大的字“冬日严寒,请随手关门”,然后在门的里外两面都贴上。
  这样一来,总算有一大半同学经过的时候开始养成随手关门的习惯,偶尔有几个忘记关门的,赵睿一注意到,就以班长的身份出面一个一个规劝。偏偏这几个人正是班里吊儿郎当的混子,平时连老师都不怎么放在眼里,对赵睿这种他们眼中“老师的狗腿子”更是早就看不顺眼,赵睿越是劝说他们随手关门,他们每每路过时,越是故意把门大敞着。
  赵睿也没有办法,为这种事专门跑去找班主任,就更让他们觉得他是“老师的狗腿子”,以后班级工作更难做,于是便只能跑得勤快一点,他们开一次门,他就跑去关一次门。
  孔见青的感冒总算好了一点,不再头晕头疼流鼻涕,转而进入咳嗽阶段。她课间趴在桌子上闷头咳嗽的时候,赵睿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桌子在震动。
  直到某一天,平时最爱跟赵睿对着干的闻徐天从门外进来,一把将门推开撞到墙上,猎猎的西北风一下子灌进来,孔见青捂着嘴咳嗽到眼泪都快出来了。
  赵睿沉着脸,耐着性子刚要起身去关门,忽然听见班里右后方有巨大的响动,有人狠狠地踹了下桌子,冲门口大吼:“他妈长没长手?会不会关门?”
  是韩应。
  赵睿回头去看时,只见韩应一脸暴躁和不耐烦,眯着眼冷冷地盯着僵在讲台上的闻徐天。
  而全班被他这么一吼,瞬间鸦雀无声。
  闻徐天站在讲台上,动也不是,不动吧又丢人。
  韩应是整个年级里出了名的不好惹,毕竟打架打到被退学这种光辉历史,在男生堆里还是十分有震慑力的,更何况闻徐天本来就一天到晚巴着韩应游戏里带他上分呢,韩应这么一吼他,他先怂了。
  闻徐天灰溜溜跑来找韩应:“应哥,你动什么气啊?我不关门,就纯粹是看不惯赵睿,你不是也烦他吗?干吗啊,搞得我挺没面子的。”
  韩应抱臂靠着后桌,抬眼瞥了门口趴在桌子上难受的某人一眼,然后掀起眼皮看闻徐天:“我怕冷,不行吗?”
  闻徐天奇怪地上下打量他,进了十一月,班里不少女生都套上羽绒服了,男生也都是厚毛衣加外套,而韩应呢?白色卫衣套了件浅蓝色牛仔外套,您这是怕冷的姿势?
  但想了想,也是,应哥这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呢,穿这么少,难怪他座位这么靠里都怕门开着吹到风。
  不过,他还是一头雾水地扭头看了看门口,西北风吹得到他吗?
  他嘻嘻笑道:“成吧成吧,看在应哥你的面子上,以后我关门还不行吗?”
  这之后,班里再也没有随手不关门的人。
  孔见青的感冒终于能够慢慢好了,虽然门缝透进来的风还是常常冻得她一激灵,但抗一抗也就过去了。
  刘丹之前说过,十一月底的第三次月考过后就调座位,孔见青盼了足足一个月,就盼着这一天。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临到调座位的时候,刘丹心血来潮,要模仿隔壁五班的新方式,不再靠老师提前安排座次了,而是根据此次月考的成绩,依次轮流挑座位。
  听上去好像主动性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是这次挑座位,却成为了孔见青毕生的阴影。
  后来整个高中三年,孔见青所在的班级全是采用这种按照成绩先后挑座位的方式,自行选择位置,自行选择前后左右的同学,这样一方面能够起到激励学习的作用,另一方面学生选择的是对自己来说最舒服的环境,免去了适应过程。
  但不同的是,高中的挑座位方法,是全班的同学全部出去站在走廊上,班主任拿着成绩单按照名次点名,依次进去坐到自己意愿的座位上。
  而刘丹首次实施这种方法,显然没有学到精髓。
  她站在讲台上面向坐着的全班同学,说道:“大家都知道了吧?我们今天按照月考成绩来自行挑选座位,这样,我点到谁,谁就站起来说一下想坐到谁的位置上,然后换过去。注意,名次靠后的同学不能挑选名次在你前面的同学的座位。”
  孔见青愣住,这特么的……她要怎么开口说“老师,我想坐谁谁谁的座位”啊?就有种抢了别人地盘的感觉,这种事,她死也干不出来。
  可是又是真的很不想继续坐在这个靠门的位置了,冬天真的太冷了……她想坐自己之前的位置,靠里面的第三排路边……那个位置上现在坐的是郭嘉民。
  孔见青脑子里乱作一团,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而这时候,刘丹已经开始念名字。
  “那我们就从第一名开始,孔见青,你想坐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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