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7)

  冯紫英仍旧在唉声叹气:咱们这十天都得吃这些饭菜不成?吃这么久,我放假的那一天得多吃多少才能补回来啊!
  韩奇也嫌弃脸:要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我才不吃这玩意。
  卫若兰说:也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偏偏到了咱们这一届,就不许再走读了?不然我还能回家吃。
  谢鲲无语:别问,肯定是新监丞的原因。
  柳芳特别温柔:行了,吃都吃了,大不了出去了咱们再聚一聚就是了。
  林涣望天,心里默念着这跟他一定没关系!
  不就是他生日那天请倦哥吃了一顿自助餐吗?这新制度肯定是倦哥自己想出来的,和他没关系啦!
  吃饱喝足,他们准备回学堂里去,还没走出膳堂的大门呢,林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他扭头看一眼。
  冯紫英说:那不是荣国府的宝玉吗?
  只见贾宝玉捧着一个托盘,正和门口的学监据理力争: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要出门,你怎么反倒拦着我?
  学监指了指他手里的盘子:膳食要在膳堂里用完,不许带到膳堂以外的地方去,更加不许带进学堂和学舍。
  贾宝玉跺脚:可是我有个朋友,他身体一向弱,走不到膳堂来。
  学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所有监生入学的时候都登记过信息,那些体弱的、多病的的监生都有登记在册,他们的饭食是另外提供的,哪里需要你送?
  贾宝玉哽住。
  他不过是在学里认识了个学生,旁人都嫌他事多麻烦,不愿意与他接触,就连同舍的人知道他的名字以后也都避他避得远远的。
  贾宝玉还偷偷听到他们说他是荣国府的宝贝疙瘩,听说阖府上下都惯着他,若是与他相处,或是一时惹恼了他,他回家告状可怎么办?到时候荣国府只怕会为难咱们。
  贾宝玉还是头一回在家里以外的地方碰到这样的情况,那些人避他如蛇蝎。
  因此,当只有这个小监生愿意与他亲近的时候,他才这么珍重,他说身上不好,不想走路,他才想着从膳堂给他带吃的。
  旁边的监生都说起这个规章制度来:这是新监丞唯一通人性的地方了吧?
  咱们国子监什么时候收这样的学生了?我记得原先说身有残疾、身体较差的都不给进国子监来着。有人说,这算是什么通人性?回头要是把他们哪里磕了碰了,他们家里怪到咱们头上怎么办?
  说这话就说明你没好好看学堂的新规定,若是在国子监里打架生事,都会扣学分,和以前罚抄书可不一样了,学分到了年度考试的时候要是不够,你还想升到太学、国子学?干脆做梦去吧。
  他们旁若无人地讨论着。
  贾宝玉只觉得自己快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这才是他进国子监第一天,都第二回 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了。
  他丢下餐盘就想走。
  那个学监这回是真生气了:学里不许浪费粮食,你没学过诗不曾?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监丞说了,吃多少东西就打多少,碗里不许剩饭,有发现情节严重的,扣学分。
  卫若兰啧啧称奇:咱们这样的人家,剩饭剩菜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谁知道国子监里头还有这种规定。
  柳芳因着家里还有人在朝为官,反倒更清楚一些:近年国库吃紧,宫里头都在省吃俭用呢,国子监是天下学子的心向往之,做表率也是应当的。
  就是贾宝玉有点难办了。
  他要么就得把这盘子东西吃完,要么就得等着扣学分。
  听其余监生常常提起这个学分,想必是个十分重要的东西,这才开学第一天,谁也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
  林涣叹了口气:这个啊,是开学第二课,叫不要随便浪费粮食。
  【白菜豆腐脑:我愣住了。】
  【无语:贾宝玉惨过头了哈哈哈哈,感觉他和国子监格格不入,不想在里面读书,又不喜欢里面的氛围和生活习惯。】
  【红楼我来啦:我想起了张岱的墓志铭,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1和贾宝玉何其相似啊!】
  【斤斤计较:可惜最后都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了2,现在就当让他提前体验一下这种生活吧哈哈哈,改改他娇气的毛病。】
  林涣点头。
  不止贾宝玉呢,这新进来的监生们,哪个不是有深厚背景的,这个国公那个伯侯,要是不找个像倦哥这样的监丞来,谁制得住他们?
  就这么严厉一点,还能改改他们身上的娇气矜贵。
  林涣默默想,倦哥真机智真聪明!
  作者有话要说:  欢宝,倦哥天下第一吹。
  12都出自张岱自为墓志铭,一直感觉他和宝玉挺多共同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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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后来林涣就没再关注贾宝玉了, 只知道他又花钱找人帮他吃了东西才被学监放出来,好赖没扣学分了。
  林涣说:得亏了贾宝玉是在荣国府里,换到别人家,他敢这么败家, 怕不是是要被打断腿。
  这动不动就是几两银子送出去, 谁顶的住啊?
  冯紫英笑他抠门:咱们这样的人家, 几两银子值当什么,让你念叨到现在?
  林涣挑眉:几两银子不是钱啊,我就不乐意白白地把钱送给别人,该花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不该花的多花一文钱我都能心疼死。
  【心上人:像极了欢宝以前说, 该写的字一个字都不会少, 不该写的字一个都不会多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白菜豆腐脑:笑死,抠门本门, 我多花了钱我也心疼。】
  【一言不合:我就不一样了, 我给欢宝花钱一点都不心疼, 狗头。】
  柳芳本来是跟着他们不说话的,这会儿忍不住说:林涣, 我觉得你的表情和吃饭前碰见的那个人有点像?
  像吗?林涣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几个同舍的人说:像!
  林涣露出傻笑:许是一块儿呆久了,像是难免的。
  他们几个还待问, 贾菌他们跑过来:欢宝!你没拿到册子吧,给你。
  什么册子?林涣好奇接过来, 学分扣分制度??
  他一脸懵逼翻开册子:寻衅滋事扣一分, 打架闹事扣五分?
  贾菌嘻嘻笑:这你不懂了吧,这是前面的太学的师兄们整理出来的册子,一本一两银子呢。
  林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一两银子你也买?这东西不是上学上久了就知道了吗?再说了,要知道这些, 咱们去问倦哥不就是了?为什么要浪费钱?
  贾菌:
  完了,失策了!
  韩奇把册子接过来:哎哟,其实这册子写的东西还挺全面,一两银子我要了。
  另外几个也接了册子:就是,才一两银子,我们这种经常闹事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犯规了,来不及问别人的,给我也来一本。
  很快,贾菌他们手里的几本就被接手了。
  林涣:得,还有比菌宝更傻的?
  这话他没敢当着几个人的面说,偷偷和直播间说的。
  【一言不合:指不定人家是照顾菌宝呢,毕竟一个人亏几两银子,和几个人一人亏一两可差远了,毕竟菌宝也不富裕。】
  【白菜豆腐脑:确实,菌宝对欢宝其实还挺好的,他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吧,吃住都在贾府,还有娄氏,能攒下的钱也不多,还直接给欢宝买册子,也没说收钱呢。】
  林涣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和英莲都是有自己的生意的,甄家的鲜花铺子封夫人是给英莲分钱的,他自己呢,除了直播收入,那个娃娃的生意他这几年没怎么关注,却也每年定期收到西洋铺子送来的红利,每年能攒下许多的钱。
  黛玉呢,有她爹定期往府里送银子,林如海又托付了秦婉帮着打理贾敏的嫁妆铺子,所以黛玉那里还真不缺钱花。
  贾菌就不一样了。
  他娘娄氏住在贾府,除了出嫁前的嫁妆铺子以外,是没有别的收入的。
  这会儿讲究父母在,不分居,获得的财产也算公家的,不能私自据有,除非哪天老太太没了,他们分了家才好光明正大地自己弄钱。
  没见凤姐都管家了,放利子钱还是偷偷地放呢么?
  要林涣说,他们这样的做法更加导致了贾府那些人懒惰不上进的心思反正赚来的钱都是公中的,还要给别人花,他们累死累活地做什么?还不如吃公中的花公中的呢。
  所以,贾菌身上应该还真没什么钱。
  林涣看了一眼,笑嘻嘻说:既然只剩最后一册了,想必你也看完了,这一册卖给我就算了,我也懒得去问倦哥,最近看见他就怕呢。
  贾菌忙说:咱俩什么关系,我还能收你的钱不成?
  林涣拍拍他:别闹,我这么大个人,拿东西还能不给钱不成?
  他故意贴着贾菌耳朵说:好兄弟,这都是我新舍友呢,给我个面子吧。
  贾菌瞅瞅他,果断把钱收下了:回头请你吃饭!
  他们这会儿已经在学斋门口了,里头坐满了吃完饭的人,别的学斋里都是捧着书读的,只他们这个,大多都趴在桌上睡觉或是闲聊。
  谢鲲说:我瞧着斋里气氛和人家怎么不一样啊?
  能一样么?卫若兰说,那边那个睡觉的是英国公家的,说话的是石国公家的,家里都显赫,都是来混日子的。
  林涣看他:你就是准备来混日子的?
  卫若兰挠头:还行?我打算考武状元的,结果今年武状元也要考文了,我才来的。
  林涣哑然,问冯紫英他们:你们都是??
  结果除了柳芳,其他都是来混日子的。
  林涣望天,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学习吧!
  新监生的试卷批完了以后,助教们围在一块儿忍不住说:果然只有沈监丞的弟子是来好好学习的吧??
  瞅瞅这一斋的卷子,都像什么话?
  年纪大一些的会写字的还好些,至少试卷上头写了字,能看出来努力想把卷子上面填满了,至于对不对,那就不是他们能思考的了。
  不会写字的索性都交了白卷。
  唐淮看了他们的鬼画符差点没气死。
  都说了今年不能开捐纳,上头偏要开,武状元管咱们什么事?他们要考文不能自个儿学?非来祸害我们国子监?
  助教们都闭嘴不敢说话了。
  沈倦慢条斯理的:先生何必生气,他们把人送进来的时候咱们不都说了,不能插手监生们的事情,您要是看不惯他们,挨个整治不就是了。
  不会认字就让好好学,不会念书就逼着他们念呗。
  唐淮的气儿立马消了。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沈倦仍在说:谁生来也不是天生就会认字的,好好教就是了。
  助教们瑟瑟发抖。
  所以这才是你突然改革国子监规章制度的原因吗?!
  这里的助教们大多都是国子监曾经的学生们升上来的,他们无心做官,干脆一心就在国子监做学问,教学生。
  沈倦这一套规章制度改下来,助教们都心有余悸幸好他们早早地就毕业了,不然这玩意谁吃得住啊!
  要不是唐淮全力支持,这玩意还真不能落实下来。
  不过他们悄声讨论:怎么都开学了,祭酒还没来呢?
  难不成真要告老了?
  李祭酒还没到岁数呢吧?哪来的告老?
  嘘有人说,我听说啊,祭酒和詹事府那边有什么牵连,叫陛下痛批了一顿,许是要换人了。
  一提到詹事府,在场所有人都闭了嘴。
  腊八节那会儿,宫里头给几个皇子王爷都赐了腊八粥,只有义忠老亲王那里什么也没有。
  往年那可都是头一份的。
  所有人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只有林涣他们这些半大不大的监生们还不知道。
  助教们把试卷分好,成绩也都登记排好,才交给各自的斋长们。
  轮到杂学的时候,有个助教问:这是哪个助教负责的?
  所有人都没说话。
  他们正沉默呢,一只手把卷子和成绩拿走了:我的。
  助教们:
  这一届新生,真惨啊!
  新上任的斋长沈倦刚到学斋门口,就看到里头的人都聚在一块儿,林涣正和一个人相对坐着,两个人的手握在一块儿掰手腕。
  冯紫英他们都踩在椅子上大声喊:欢宝加油!!!
  掰倒他掰倒他!
  震天响的喊声里,对面那个人面色通红,脸涨得和猪肝似的,终于憋不住,被林涣摁在了桌面上。
  周围一阵呼喊:嗷!
  又赢了又赢了!
  你们行不行啊?连个八岁孩子都掰不过?!
  下一个下一个!
  林涣揉了揉手腕,笑着说:还来啊?
  来啊!怎么不来?输了的都得绕着周围跑五圈!
  林涣笑嘻嘻说:可你们都输了呀,要不要先跑完再来?
  周围人都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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