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0章 请君入瓮(完)

  在鞑子骑兵杀入宣武门这种关键时刻,嘉靖帝朱厚熜竟然登上了皇城的角楼,而且还极为烧包地穿了一身明黄滚龙袍,这不是给鞑子的弓箭手立靶吗?
  当然,徐晋也能理解朱厚熜此刻的心情,国都被围,外城被攻破,这对大明来说无疑是一种奇耻大辱,对他这一任大明皇帝来说,更是毕生难以洗脱的耻辱,这时有机会报仇雪耻,自然恨不得亲眼见证。
  另外,皇帝亲临战场前线观战,既可鼓舞明军士气,又能提高其自身的威望。试想一下,大明以后的史书上增加这样一段记载:
  嘉靖四年十月初七丑时,平虏大将军徐晋将计就计,于宣武门四周设伏,诱使俺答所部进城,帝亲临皇城西南角楼,弹指间尽起伏兵,俺答麾下十万骑兵灰飞烟灭……
  这样读起来是不是很燃,很长脸?
  所以说,朱厚熜今晚是特来找场子的,穿了一身明黄滚龙袍无疑更威风,增加仪式感,由此也可见其少年心性的一面,毕竟这小子今年还十九岁不到。
  这时,徐晋、杨一清和费宏三人已来到嘉靖帝面前行礼,后者摆了摆手道:“杨先生费先生,徐卿免礼!”
  朱厚熜说完目光已经往远处望去,当他见到从宣武门长驱直入的鞑子骑兵时,顿时脸色发白,那种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的震撼,真的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
  这时鞑子骑兵的前锋已经将要奔至宣武门里街的尽头了,快要抵达与长安西街的交叉点,此刻距离皇城城头的直线距离不过两三百米而已。
  费宏急忙道:“这里危险重重,皇上乃万乘之躯,国之根本,不宜在此久留,请皇上速速回宫中。”
  杨一清也面色凝重地道:“刀枪无眼,皇上且下楼去,这里便交给臣等。”
  朱厚熜今晚就是来找场子的,他要亲眼看着鞑子是如何中伏的,哪里肯当缩头乌龟,坚决不愿意离开,还向徐晋暗使眼色求助。
  徐晋干咳一声道:“杨阁老,费阁老,下官布下的防线牢固,再加上此地在城头之上,离战场还有一段距离,皇上留在这里理应无碍的,而且皇上亲临前线督战,亦有利于鼓舞士气,同时亦可培养皇上的胆略和勇气。”
  朱厚熜连忙鸡啄米般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徐卿所言极是,想当年太祖太宗亲率大军征战也是常事,朕只是在城楼上观战又算得了什么,朕要成为太祖太宗那样雄才大略的英主,不磨砺一下怎么行?杨先生费先生以为然否?”
  杨一清和费宏顿时语塞,朱厚熜也不等两人回答,立即举步走向角楼,徐晋连忙跟上去提醒道:“皇上如果要留在城楼上观战,最好还是把龙袍脱了。”
  朱厚熜生怕杨一清和费宏再来罗嗦,立即让宫人帮忙把龙袍脱掉,换上一件黑色的大麾。
  杨一清和费宏见状只有苦笑,也罢,此处在皇城城头上,假如徐晋在街上设下的防线抵挡不住,皇上也可以从容地撤回大内。
  当下,嘉靖帝在侍卫的层层盾牌护持之下来到角楼前的女墙附近观战。
  此时,鞑子骑兵的先头部队终于抵鞑长安西街与宣武门里街的交汇处了,徐晋目测了一下,此时进城的鞑子骑兵约莫有七八千人了,全部充斥在宣武门里街上,一部份则在试图攻上宣武门的城头……
  “可以开始了!”徐晋沉声命令道,为了稳妥起见,这一步请君入瓮,徐晋只打算吃下俺答的一万骑左右,毕竟贪多嚼不烂,弄不好还会把自己咽着。
  徐晋一声令下,角楼上的令旗兵立打出发动的信号,由于是晚上,信号不是用旗语,而是用挂灯的方式,角楼的顶部挂上多少盏灯,就代表一个命令。
  这时,角楼上便挂上了两盏灯,表示立即施行第二步命令,第一步命令是打开城门放鞑子入城。
  角楼上的灯一挂上,惊天动地的炮火便怒吼起来!
  这时,鞑子骑兵的前锋刚好奔到长安西街与宣武门里街地交汇处,这时他们才骇然地发觉,前方、左方、右方的街道上都摆满了鹿角和拒马,而且还以沙包杂物等修筑了牢固的工事,而正前方的工事后面赫然驾起了十几门佛郎机炮,黑森森的炮口正对准了他们!
  鞑子骑兵的前锋骇然勒定马,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那十几门佛郎机炮便发威了……
  轰……
  一发实心弹呼啸而至,蓬,瞬时血肉炸飞,鞑子前锋连人带座骑化成了一场固体与液体混合的红雨……
  轰轰轰……
  炮弹一发接着一发,如同地狱死神降临,在鞑子密集的队伍中砸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洞。
  由于街道宽度的原因,即使采取前后数排错落相间的摆法,街道上也只能架起十五门佛郎机炮,但这已经相当恐怖了,要知道佛郎机炮是后装弹式的,一炮配六枚子铳,短短几分钟便能射出九十发炮弹。
  而且,宣武门的城头上也架起了十五门佛郎机炮,同样对准了宣武门里街,形成南北夹攻之,再加上鞑子的骑兵全挤在宣武门里街上,队形密集,一发炮弹过去便杀伤一大片。
  轰轰轰……
  南北同时开火,五分钟不到,近两百发炮弹便全部砸入鞑子的骑兵队伍中,炸得是百孔千疮,宛如修罗地狱……
  这一波“当头兜尾炮”当场把鞑子的骑兵炸得天昏地暗的,直接炸死炸伤者过千,若再加上战马受惊,互相践踏造成的死伤,少说也有两三千人。
  这时俺答和赵全也入城了,看到眼前的情况不由骇得心胆俱裂,均知道中计了,急忙下令撤出城去,只是队形乱了,人挤马困,又岂是容易撤退的?
  角楼上,朱厚熜兴得俊脸通红,哈哈大笑道:“好,轰得好,徐卿,快再来一波!”
  杨一清和费宏捋须点头,这一波当头炮可把鞑子打懵了,着实畅快淋漓。
  徐晋倒是神色平静,他没有理会朱厚熜这小子的催促,下令挂起第三盏灯。
  宣武门的城头上,王林儿看到角楼上挂三盏灯,立即大喝道:“封锁城门!”
  早就准备好的民壮和五城兵马司衙差纷纷搬起砖石杂木等往城下扔去。
  这时,城外的鞑子骑兵还在往里拥入,而街上的鞑子则在往外挤,进退两难,石头砖块像雨点般砸下,瞬间砸伤砸死无数,很快,城门附近便被大量的砖石沙包堵死了,进不得退不得。
  “倒油!”王林儿大喝一声,一桶桶火油兜头淋了下去,浇得城门附近的街上都湿透了。
  “点火!”随着一声冷厉的大喝,军卒般纷纷把手中的火把扔下城头,蓬,冲天大火随即燃了起来,城门附近当场成了一片火海,更加生人勿近了。
  鞑子被断了退路,绝望之下更是疯狂地往城头上攻,而城外的鞑子为了救援城中的同伴,也在外面发动疯狂的进攻,一时间,所有压力都集中在宣武门城头的守军身上。
  狂涛怒澜排马倒海地拍向宣城门的城头,惨烈异常!
  徐晋显然也考虑到这种情况,所以派了战力最强横的神机营和江西军驻守城头,再加上练武营和奋武营,以及民壮等,人数多达两万人。
  砰砰砰……
  枪声如同鞭炮一般起不停,神机营和江西军牢牢地守住防线,把试图冲上城头的鞑子一批又一批的扫落,短短半炷香时间,宣武门两边的石级下便尸积如山,鲜血把所有石缝都洗了一遍。
  当然,明军这边死伤也不少,鞑子的箭法可不是吃素的!
  轰轰轰……
  佛朗机炮第二轮发威了,炸得街上的鞑子骑兵人仰马翻,抱头鼠窜!!
  俺答和赵全两人混在鞑子的骑兵中绝望地怒吼,促督麾下不要命般猛攻宣武门城头,他们都明白,今晚要活命必须把城头拿下,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此时被困在城中的鞑子约莫有万余骑,而城外还有五六万鞑子骠兵,神机营和江西军虽然强悍,但也只有六千人,六千杆燧发枪而已,此时被近十倍的兵力围殴,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好在的是,他们占据了地利,否则早被鞑子的骑兵给撕碎了。
  徐晋自然明白宣武门城头压力巨大,所以在第二轮炮轰之后,果断地下令挂起了第四盏灯。
  角楼上的第四盏灯一挂起,埋伏在防御工事后的各京营便搬开了杂物,鹿角和拒马等,喊杀着扑向宣武门里街。
  徐晋一共调了十二团营中的八个营来组成包围圈,总兵力超接近三万,这时从角楼上望去,但见大街小巷上全是火把,各路营兵如同洪流般向宣武门里街包围过去,场面震撼之极,比之所谓的大片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厚熜看得热血沸腾,拍着墙头激动地道:“我大明雄师,壮哉!”
  杨一清捋着胡子笑道:“大局定矣!”
  徐晋亦暗松了口气,一切都比他预想中要顺利,四面合围,四五倍兵力围剿六七千鞑子溃兵,要是这样还打不过,那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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