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邺城外两百里处,燕瀛泽一众人遥遥而来前面出现了一队官兵。
  “这是御林军啊?”白子羽看着前方的官兵,“御林军出城做什么?”
  燕瀛泽与白子羽继续往前走。走近才看到,领头的人竟然是李玉宵。
  “瀛泽,国师,你们可来了,我奉父皇的命令在此迎接你们呢。”李玉宵在马儿上笑得十分温和,“父皇说了,让你们先进宫,要与你们商议明日的祭天大典呢。瀛泽就暂时不回王府了。”
  燕瀛泽跳下了马,将马儿交给旁边的侍卫,“明日祭天?你皇帝老爹圣旨为何没说?”
  “嗯,钦天监前些时候择的日子,下旨之时日子还没定出来呢。”李玉宵率先上了前面的一辆马车。白子羽躬身道:“太子殿下,离京前皇上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办,能否稍稍等一等?”
  “国师,父皇说了让国师与瀛泽直接进宫,你就先进宫吧,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等国师帮忙将祭天大典落实了再去也不迟,父皇不会怪罪的。再说,玉衡到现在也还没有找到,父皇的心情一直不好,国师去安慰安慰父皇吧。”李玉宵的语气有些黯淡。
  听到李玉衡的名字,白子羽脸色掠过一丝愧疚,跟着低头上了后面的马车。燕瀛泽看着白子羽的神色道:“别担心了。”
  白子羽点头,过了片刻低声道:“母亲这么久没给我消息,我本想去看看的。”
  “没事的,别担心,已经这样了,就等进宫之后再去吧。估摸着林越他们三人比我们快,等出宫先问他们。”燕瀛泽在离开厍水城前便将林越三人偷偷放走了。
  他握住了白子羽的手。白子羽侧了头去,却忽然左眼角跳了一下,心中没来由地忽然有了一丝慌乱。白子羽将怀中的玉佩拿了出来,玉佩碧绿依旧,如一泓春水般躺在白子羽的手心。
  燕瀛泽看着玉佩柔声道:“当初不知道这块玉佩对你如此重要,竟然就那么将它拿走了。”
  白子羽将玉佩递给燕瀛泽,“拿走也没什么,不过让我有些为难罢了。当初母亲让我将玉佩拿出来,我倒是真不知道去哪里再寻一块一模一样的来呢。”
  燕瀛泽握住他的手一笑,“那你便应该告诉你娘,说你将玉佩赠予你的夫君了。然后将我带过去给她看,说不准她一高兴,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本来你都差点被一剑穿心了,若是我还刺激母亲,估计你早就被母亲大卸八块了。”白子羽戳了戳燕瀛泽的心口。
  “诶,可惜了,那次在凉州见到她我竟然没有当场下跪请安,真是失策啊失策。”燕瀛泽捉住白子羽点在他心口的手戏谑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白子羽问他。
  “王府的紫烟堂挂着故去的王妃的画像,她与你的母亲是双生姐妹。当时我在凉州看到你母亲时就有些怀疑了,只是当时不知道该如何去确认。更何况当时我还不知道你就是丧门的少主。”燕瀛泽压低了声音凑到白子羽的耳畔道。
  “我大意了,竟然没想到你如此心细。”白子羽将手中的玉佩放到燕瀛泽的手上,“拿着吧。听母亲说,这块玉佩传了十三代了。”
  燕瀛泽将玉佩拿起来一晃一晃,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第一次是定情信物,这回算是嫁妆了吧?”
  白子羽看着燕瀛泽笑得一脸得意,有些微微愠怒地扭过了头,最终,嘴角还是挂了一丝浅浅的笑意,“这明明是聘礼才对。”
  “哈哈哈。”燕瀛泽轻轻啄了白子羽耳尖一下,“倒插门我也不介意的。”然后如愿看到了白子羽微红的脸色。
  白子羽闭了嘴,跟这个无脸猫斗嘴真是从来都没有胜算,他太小看了燕瀛泽脸皮的厚度了,简直刀枪不入。可是每次明知道说不过燕瀛泽,还是每次都上当,白子羽忽然对自己的智商有了些怀疑。果然跟他在一起久了,自己越变越笨了么?
  燕瀛泽收起了笑意对白子羽道:“这玉佩那么重要,给我了没关系么?”
  “拿着吧,要让人家服我,安心听我的话,靠的不是这么一块玉佩。知道这玉佩重要,就不要弄丢了。”白子羽的声音低低传来。燕瀛泽伸出手臂将白子羽揽在怀中,白子羽便靠在了燕瀛泽的胸口,微微闭上了眼睛,过不多时,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燕瀛泽也闭上了眼睛靠在车上,连日来的奔波,多少让他有些疲惫。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如今他与白子羽都敞开了心扉,不再担心会有任何误会与纠结。白子羽说过,他不想要这万里江山,那他便帮他报了仇,然后两人去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二人下了马车,竟然看到了刘青。
  刘青躬身行礼道:“奴才奉皇上的旨意来迎接二位。”
  刘青在前面带路,燕瀛泽与白子羽对望了一眼,跟着刘青朝皇宫走去。燕瀛泽稍稍落后了几步,走到李玉宵旁边,“揽月没事吧?”
  李玉宵拍了拍燕瀛泽,低声道,“放心吧,昭阳殿里都是我的人。”
  燕瀛泽点点头,心稍稍放下了些,李玉宵道:“瀛泽,你别生气也别担心,父皇虽说将揽月放在皇宫中,但是并未为难他。当初让揽月进宫,也只是为了让你能够安心迎娶赤黍公主。如今你打了胜战,破了北狄赤黍,父皇很快便会将揽月放回去的。”
  前面的刘青已经停了下来了,燕瀛泽抬头一看,刘青竟然将他们带到了昭阳殿。燕瀛泽正想开口,刘青回头对李玉宵道:“皇上让太子殿下回宫后便去御书房。”然后回头对燕瀛泽与白子羽道:“皇上圣谕,今日已经有些晚了,让您二位先在昭阳殿歇着,明日直接参加祭天大典。”
  李玉宵边走边问刘青,“父皇找我做什么?我还想跟瀛泽与国师聊聊呢。”
  刘青躬身,“奴才不敢揣测圣意。”
  李玉宵离去,燕瀛泽与白子羽步入了昭阳殿中,殿内十分安静,二人的脚步声在这空旷安静的殿中显得有些突兀。一间房中隐隐传来念经的声音。二人顺着声音打开了房门。
  燕揽月依旧是一身灰布僧衣,闭目合十坐在房中的床上,旁边的侍女在替他打扇。
  那燕瀛泽走过去,那名侍女听到脚步声抬头,然后揉了揉眼睛,“我这是睡迷糊了吧。竟然还看到了小王爷与国师。”
  “小泥巴,你怎么在这里?”燕瀛泽走过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语声有些惊讶。
  小泥巴嚯一下站起来,“小王爷,国师,你们真的回来了?”
  燕瀛泽笑笑,轻轻‘嘘’了一声,指了指床上坐着诵经的燕揽月,小泥巴噢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太子从厍水城回来后就将我带到了这里,说是小王爷的意思。”
  白子羽道:“太子定然是知道你记挂着揽月,便让小泥巴陪在他身旁。”
  燕瀛泽坐在了床边,拿起小泥巴的扇子继续给燕揽月扇风,“有时候我都怀疑李玉宵是不是他爹亲生的,脾气性格同那个人可是一点都不像。”
  燕瀛泽继续扇风,却发现燕揽月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小。燕瀛泽正想叫他,没想到原本坐着念经的燕揽月竟然倒在了床上,传来了细细的鼾声。
  “揽月,揽月……”燕瀛泽叫了几声,燕揽月毫无动静,睡得正香。
  燕瀛泽将他抱起来放好盖上被子对白子羽笑,“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
  小泥巴端着茶水进来,看到燕瀛泽怀中的小人笑道:“小公子竟然睡着了?这些日子就算我陪着小公子,他半夜都要醒好几次呢。”
  燕瀛泽爱怜地刮刮燕揽月的鼻子,小泥巴放下茶水道:“今日不知道为何,昭阳殿外面竟然多了好多侍卫。”
  “侍卫?”燕瀛泽将怀中的孩子小心放到白子羽手中,走了出去。果然如小泥巴所言,昭阳殿外竟然被御林军围住了。
  燕瀛泽走了回来问小泥巴,“以前都没有过么?”小泥巴摇头。燕瀛泽沉思不语,过了片刻后他犹疑道:“子羽,为何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白子羽将熟睡的燕揽月放到了床上,走过来看着外面怅然道:“我也是,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燕瀛泽握住白子羽的手,二人静静看着殿外。
  他们不知道,此时京城四处盛传,皇上抓住了前朝余孽,欲在明日祭天大典上处决。
  林越与蓝可儿司马南朝着平南王府走去,一堆百姓对着皇榜议论纷纷,蓝可儿听了一耳朵奇道,“前朝余孽?”
  “啊?”林越回头,“虎姑婆你说什么?”
  “那里。”可儿指着围观的众人道,“他们说的。”
  林越快速挤进去扫了榜文一眼,头皮已经麻了。他溜出来对司马南道,“司马老儿你偷溜去王府看看,王爷在不在,要小心。”
  司马南看林越一脸紧张,跟着咽了口唾沫,“出事了?”
  “快去,注意安全。”林越道,“我们在竹竿巷等你。”
  司马南走了,林越拉着蓝可儿绕小道离开。
  半个时辰后司马南回来,对着林越摇头,“王府守卫森严,被围得跟铁桶似的。我想办法进去了,没找到王爷。”
  林越搓着手转圈,怎么办……
  长明宫中李焱面色冷然,刘青走了进来,李焱冷声道:“消息都放出去了么?”
  刘青躬身答道:“张贴了榜文,现在已经全邺城都知道了,明日祭天大典,处决前朝余孽。”
  李焱脸上闪过一丝狠毒的笑意,“ 朕定然会将丧门的人一网打尽!”
  刘青扶着李焱坐下后问道:“那抓住的那几个假的该如何处理?”
  “杀了吧,留着也没用,只要有白子羽在手中,不怕朱蕴倩不出现。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好了。狡兔三窟啊,朕没想到竟然让他们跑了。只是可怜了李丹国,做了他们的替死鬼了。”
  “皇上也请放宽心,无论如何这次都是皇上赢了,而且还揪出了一个燕天宏。只是没有想到燕天宏竟然如此轻易就认罪了,奴才还想着怕是要用刑呢。”
  “哼哼,你当他为何如此轻易认罪,不过是他已经认出来了,朕抓回来的人是假货罢了。他更加不想牵连到他的两个儿子。哼!朕的好臣子啊,从头到尾都在想着如何欺骗朕,二十年前骗朕,二十年后竟然还不知悔悟。这样的臣子,留他何用。”
  窗外的夜色愈显阑珊,李焱的笑意更加阴毒。
  城北的小院安静如斯,一条黑影从屋脊上跃下,过了片刻之后,再次跃上屋脊融入夜色中朝着城外而去。
  邺城外的乱坟岗上,阴风阵阵。
  忽然,一座无名孤坟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擦声,继而旁边的墓碑处便开了一个约莫三尺见方的洞口,堪堪可供一个人进出。
  一道黑影急速跃进洞中。不出片刻,便顺着洞中的通道来到了一间密室中。
  密室中烛火摇曳,赵夫人在缓缓踱着步,手中逗着一只鹦鹉。
  “夫人。”黑影躬身行礼,撤下了脸上的黑巾。
  “阿九,外面情况如何了?”
  秦九沉声道:“外面四处都传遍了,明日祭天大典处决前朝余孽。我去了一趟城北,院中的暗哨已经撤了。”
  赵夫人将手中的鹦鹉关进笼子,“哼,如此拙劣的诱敌之计,不必理会,我们按原计划进行就好。”
  “夫人,那少主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牺牲少主?”秦九的声音有了几分不忍。
  “少主?从他违抗我的命令将凉州的人马带走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丧门的少主了。一个耽于儿女情长的人,如何能成大器?”赵夫人手中用劲,那只鸟笼便被掀倒在地,笼中的鹦鹉吓得惊惶乱叫。
  赵夫人眼中恨意十足,“若不是他违抗命令,我们早就趁着赤黍变乱杀了李焱了。既然是他犯下的错,那自然要让他来承担。所以用他来麻痹李焱,就是他赎罪的方式。”
  赵夫人看着面现不忍的秦九道:“秦九,我再说一遍,白子羽是我们用来迷惑李焱的棋子,你无须顾惜他的生死,这是他作为白家人的使命。这次,必须杀了李焱。你记住了么?”
  秦九跪下,“秦九记住了,请夫人安心等待秦九的消息。”
  “去部署吧。”赵夫人挥挥手。秦九退下了。赵夫人走到身后的灵位前跪下叩了一个头,“皇上,明日便是臣妾为您报仇之时,您若有灵,就保佑臣妾将李焱歼灭,为皇上和麟儿报仇雪恨,夺回赵家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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