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智者本稀

  毛修之站立在战场中央,段风的卫兵知道其深得拓跋焘的信赖,无人敢近其半丈。他久经战场,谋略非常,左右战局极为混乱,他却一目了然,司徒府部曲虽然人少,但配合默契,与好进莽撞的鲜卑士兵截然不同,兼之鲜卑士兵擅长马斗,不善步战,虽人多势众,也难占得丝毫便宜。
  蓦地,一枚暗器掠过众人,射向拓跋晃,去势极快,宛如流星。拓跋晃屈指一弹,一道指力击在暗器之上,正是鲜卑拓跋的裂碑指。暗器掉落在地,泛着绿光,显然喂有剧毒,拓跋晃怒道:“你们竟敢偷袭本宫。来人,给我把他们给灭了。”
  话音刚落,八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八部天龙。
  毛修之见八部天龙现身,不由愕然,沉吟道:“八部天龙?连他们都来了,看来拓跋晃此行并非为了索要粮食,而是想断了崔司徒的左膀右臂。适才射向拓跋晃的暗器,十有八九便是拓跋晃命人放的。”他身形一闪,来到拓跋晃面前,道:“太子是想赶尽杀绝吗?”
  拓跋晃道:“谋杀太子,乃是死罪,本宫乃依律行事。动手。”八部天龙向前冲去,刚要挥掌出拳,毛修之便脚步飞移,拦在八部天龙面前。
  拓跋晃道:“毛将军想与崔浩狼狈为奸吗?”
  毛修之道:“今日有我在,他们休想再进分毫。”
  拓跋晃道:“就凭你吗?”
  双方剑拔弩张,便要动手。忽听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我们。”话音甫落,便见三人落在毛修之旁边,三人尽皆披麻戴孝,其中两人是王宝兴、吕玄伯,另一人是名盈盈俏立的少女,此女名为卢婧纤,乃崔浩的外孙女,与王宝兴指腹为婚,因王慧龙殒命,便与王宝兴一同守孝。今日因听说崔浩被困司徒府,不及更衣,便赶来相助。
  拓跋晃见王宝兴现身,冷笑道:“原来是崔浩的孙女婿。令尊便是因为多管闲事而死于非命,难道你也要步他的后尘吗?”
  王宝兴见其言辞对逝者无礼,强压心中怒意,道:“我太原王氏的风骨,又岂是你能领会的?”
  拓跋晃道:“你们的风骨便是送死吗?”
  王宝兴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其中道理,你永远也不会理解。”
  拓跋晃道:“成王败寇,你们有为世人牺牲的情操,但世人会把你们的情操当回事吗?”
  王宝兴道:“百姓做何感想,王某才懒得理会。”
  拓跋晃虽佩服太原王氏的风骨,但立场殊异,便道:“那本宫今日就送你一程。”
  众人刚要动手,忽听远处传来一道声音:“那是何处,竟然着火了。”
  拓跋晃向远处看去,见远处一座石塔燃起了熊熊大火,石塔高耸入云,与周围的仅有一两层高的楼阁形成鲜明对比,耀眼火光宛如一条活龙缠绕在石塔之上,闪烁着无穷的恶意。
  拓跋晃失声道:“是永安寺的七级浮图。怎么这个时候走水了,此火究竟是何人所放?”
  这时,一名士兵骑马奔驰到拓跋晃身边,道:“太子殿下,一蒙面人冲入永安寺,大肆屠杀僧众。其身手高绝,寺中高僧无一人是其一合之将。”
  拓跋晃怒道:“何人如此大胆?”忙扭头对玄畅道:“玄畅大师,你们先赶回去,务必将那蒙面人擒住。”
  玄畅点头,八部天龙转身,向远处掠去。拓跋晃刚要下令让段风调兵,便听一声喝道:“住手。”
  四周一片嘈杂,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均不禁为之一震,纷纷停手,看向高喝之人,见那人一袭粗衫,缓步向前,威风凛凛,正是永昌王拓跋健。
  拓跋晃走到其面前,躬身行礼,道:“叔父,您怎么来了?”
  拓跋健道:“堂堂的太子殿下,要公然抢劫不成?”
  拓跋晃道:“事急从权,我也是为了救助流民。”
  拓跋健道:“为了救助西域流民,便置平城灾民生死于不顾吗?”
  拓跋晃道:“众生平等,无论西域流民还是平城灾民,均应视同一律,怎可厚此薄彼?”
  拓跋健道:“我问你,平城灾民有多少?”
  拓跋晃哑然,道:“这……侄儿不知。”
  拓跋健道:“去年夏日干旱无雨,大量作物旱死,又经冬严霜,不仅大量家畜冻死,很多平城房屋被压塌。若非崔司徒紧急带人应对,不知多少人要无家可归、饥寒交迫而死。此时,平城灾民尚有万人,你现在抢夺崔浩粮食,是对这些灾民视若无睹吗?”
  拓跋晃道:“据我听说,崔浩赈灾的时候,优先善待汉人,对其他各族人民并不友好。”崔浩赈灾之事他确实知晓,但由于崔浩对待汉胡差别犹如天壤,让其极为怨恨,便忽视了崔浩的功劳。
  拓跋健道:“穷则独善其身,能力有限,他优先对待汉人,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本身也是个汉人。”
  拓跋晃道:“可是很多汉人对外人比对本族人更加友善。”
  拓跋建道:“那等虚伪好名之徒,比卑鄙小人更可恶。倘若鲜卑人对汉人比对鲜卑人更加友善,你作何感想?”
  拓跋晃道:“这……”
  拓跋建道:“崔浩动用私人财产救助平城灾民,你却在这时釜底抽薪,岂不令天下有识之士寒心?”
  拓跋晃道:“我如此行事,也是为了救助流民,本应扬名立威,怎会寒天下人心?”
  拓跋健道:“在常人眼里,你这么做自然无错。但常人本愚,智者本稀,而搅动天下风云的,正是这些凤毛麟角之辈。虽说你是好心,但倘若巧舌如簧之辈,添油加醋,将此事变成悠悠之谈,你又怎能绝天下众人之口?”
  拓跋晃道:“叔父所言极是,侄儿思虑不周,望叔父见谅。”
  拓跋健道:“你仅是舞勺之年,思虑不周,也情有可原。听闻你与崔司徒约定三日之后比武?”
  拓跋晃道:“正是。侄儿想通过比武,得到崔司徒的粮食,以便救助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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