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皇上是特意陪着熙昭仪来的罢?”冯太后俨然一副慈祥长辈的姿态,满意的望着两人道:“你们感情好,哀家也就放心了。”
  赵峋神色从容,欣然道:“母后一直替朕操心子嗣,如今阿妧有孕,也能让母后放下一桩心事。”
  冯太后闻言,眼中的笑意也更深了些。
  她不是没留意到阿妧发鬓间的凤钗,那时她在给阿妧灌药时赏的。那时她虽是给阿妧盼头,可没想到将阿妧捧到高位上。
  人一旦尝到了甜头,会越来越贪心。
  皇上正值壮年,生得高大挺拔,相貌英俊,富有天下又肯对阿妧好——
  这世上没有女子会不动心罢?
  阿妧还能在她手中被掌控多久?
  在名义上阿妧还是出身永寿宫的人,太后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不能刁难她。
  看着两人离开,冯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垂下了眸子陷入思索。
  ***
  阿妧被晋封为昭仪的消息不仅在后宫引起轩然大波,在前朝亦是惊起不小的风浪。
  在次日早朝散了后,便有几人商量着到了御书房劝谏。
  赵峋眸光清冷的开口:“赵卿要管朕的家事?”
  被点到名的礼部右侍郎赵会均与后宫各宫妃家族都无姻亲关系,这才被推举出头。
  后宫事本就是皇上的家事,从二品的昭仪上还有妃位和四妃,细论起来也算不得过分。
  “朕倒是忘了给赵卿贺喜,添了外孙,又得了长子。”赵峋缓缓的笑了下,神色愈发和蔼。
  赵会均心中蓦的一颤。
  在外他养着一房外室他做得极隐蔽,皇上是如何得知的?
  因他岳家位高权重,夫人不能生育,抬举的两房妾室皆是没有生下儿子,他敢怒不敢言。他不甘心,这才偷养了外室,准备孩子大些就接回来。
  他忙跪在地上。
  “熙昭仪身怀皇嗣,理当受此封赏。”有人看清了风向,忙恭声附和。
  “皇上此举,正是您和太后母慈子孝的缘故。”礼部左侍郎骆尉明看得通透,忙道:“皇上纯孝,是为天下表率。”
  众人这才想起若非揪着不放,皇上扣下他们意图挑拨天家母子不和的大帽子,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郑家和何家都没敢言语,他们这些人更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原本后宫众人还想着前朝的反对或许能稍微掣肘,没想到竟很快都没了声音。
  坤仪宫。
  照例是宫妃们来请安的时候,偏不凑巧阿妧跟郑贵妃碰到了一处。
  “妾身见过贵妃娘娘。”阿妧福了福身,给她见礼。
  她已经升为了从二品的昭仪,自然不必再如往常般蹲身。
  郑贵妃解除了禁足后,便不好再称病不出,开始按时来坤仪宫给皇后请安。
  “平身。”郑贵妃虽是厌恶阿妧到了极点,她脸色再不好看,也不敢再刁难阿妧。
  皇上对阿妧和腹中皇嗣看重,她总不能违逆圣意。
  见郑贵妃什么都没说,直接进了坤仪宫大门,落后了一步等着看好戏的何修仪,难免有些尴尬。
  若论位份,阿妧比她高,可她身份尊贵,怎么能向个出身低微、原先处处不如她的人低头?
  阿妧也见到了何修仪,她唇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对上何修仪不忿的神色,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她的昭仪之位是皇上封的,若懦弱退让,岂不是辜负了皇上的苦心?
  “熙昭仪安好。”一道温和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来人是温昭媛。
  虽是阿妧还排在她前面,可她仍是没什么压力的朝着阿妧先笑着问好。
  “温昭媛好。”阿妧笑着点点头回礼。
  见何修仪仍是硬撑着没行礼,温昭媛皱眉道:“何修仪,你是三品修仪,怎么还不向熙昭仪见礼。”
  这话阿妧说了就是自恃身份欺压品阶比她低的宫妃,毕竟何修仪没说不行礼。由温昭媛出头,便合情合理的多。
  阿妧对温昭媛的周全妥帖又多了些认识。
  “给熙昭仪请安,给温昭媛请安。”何修仪这才不情不愿的上前见礼,动作也很敷衍。
  到底她还是低了头。
  阿妧和温昭媛点点头,一道走了进去,何修仪感觉周围的人似是都在看好戏,她涨红了脸,死死捏着手中的帕子。
  等人都到齐时,张皇后才走了出来。
  阿妧的新位置在慧妃的下首,对面是宁昭容。
  大家的目光有意无意的都落在阿妧身上,自从她被诊出有孕后,还是头一次见她。
  她气色极好,那张本就娇艳的面庞更美了些,比起冷着张脸的郑贵妃,显然是天差地别。
  难怪都说居移气养移体,宫女出身的她也隐隐有了几分贵气。
  大家的话题是都围绕在阿妧腹中的皇嗣身上,何修仪也不敢阴阳怪气,只没吭声便是了。
  等到快散了时,一直沉默的郑贵妃开了口。
  “皇后娘娘,妾身求了皇上恩典,让家中堂妹进宫陪伴。”
  她话音未落,不少人都惊讶的睁大了眼。
  入宫陪伴的意思,就是要把人送给皇上罢?
  熙昭仪得宠,郑贵妃也坐不住了。
  张皇后挑了挑眉,微微笑道:“既是皇上准了,本宫也没意见。”
  向来高傲的郑贵妃,也终于向现实低头。
  偶有恩宠的人也就罢了,已经许久没被宠幸过的陈贵人等人,虽是看了郑贵妃好戏,心中很不痛快。
  好不容易阿妧不能侍寝,贵妃还安插进人来争宠。
  在座的人心中都清楚,很快这里坐着的人,又要多一个。
  ***
  琢玉宫。
  阿妧搬到了主殿的那日,赵峋午膳后便让人来传旨,说是琢玉宫晚上接驾。
  哪怕是阿妧有孕,她接驾的日子仍是最多,余下的便是景和宫、坤仪宫、还有庆春宫。
  郑贵妃那个堂妹已经入宫,阿妧还没见过,听说是个貌美娇媚的姑娘,身子骨瞧着像好生养的,宫中暗地里有传言,这像是比着熙昭仪找的。
  阿妧识趣的没有过问。
  入夜。
  赵峋来时,阿妧正在内殿候着。
  “深秋夜里凉,您且用些去去寒。”阿妧陪着赵峋在软塌上坐下,递上了一碗暖胃的补汤。
  赵峋没有拒绝,尝了一口道:“熙昭仪是不是又把自己该喝的补汤给朕,怎么有些药材的味道?”
  “皇上,您可冤枉妾身了。”阿妧杏眸睁大,有点委屈的道:“妾身可是特意让小厨房做的,您不信问问青兰她们。”
  “谁让你不老实。”赵峋还有些不信,挑了挑眉道:“上次你把御膳房给你琢磨的滋补汤给朕喝,还骗朕。”
  青兰等人早就抿唇笑了起来,出来给阿妧作证。
  阿妧早就吩咐小厨房皇上爱吃的膳食,两人用过晚膳后,赵峋陪她在软塌上看了会儿画册,带她在廊庑下散步了一刻钟,便回到了寝殿中。
  戌时才过,阿妧张罗着早早歇下。
  顾及她怀着身孕,赵峋不敢有什么欲念,只拥着她躺在床上。
  “今儿累着了?”他见阿妧还没闭眼,低声问道。
  阿妧摇了摇头,她抬起纤细柔嫩的手,轻轻抚在他的眼下。“妾身瞧着您有些累,眼圈儿都有点发青。皇上必是忙于政务,倒不顾着龙体。”
  赵峋捉住了她的手,心底有些触动,甜言蜜语随口而出:“看着你,朕就不累了。”
  “您就爱哄妾身高兴。”阿妧翘了翘唇角,抬手替他按摩着头,想让他舒服些。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皇上都待她不错。
  “阿妧,你说你喜欢朕,是什么时候的事?”赵峋忽然开口问道。
  阿妧被问住了,可她回答时却没有半分迟疑。
  “之前就听说您在边关杀敌的事,心中敬佩不已,仰慕您是个大英雄。”阿妧声音在夜里格外清越,如同小溪潺潺流过:“后来有一次您抱着大公主来给太后娘娘看,您笑得温柔极了。妾身只是个小宫女,远远的望见,便觉得您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男子。”
  阿妧的话说得直白,听在赵峋耳中却很熨帖。
  “哦?原来熙昭仪是看上了朕的相貌?”赵峋捏了捏她腰侧的软肉。
  阿妧笑着求饶,道:“皇上文成武就处处都好,是妾身肤浅了。”
  两人在一处厮磨了片刻,赵峋怕伤到阿妧腹中胎儿,忍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就不该让她来招自己。
  “阿妧,你这份心意,朕会珍惜的。”赵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面颊,低声的声音缓缓响起。“别让朕失望。”
  起初阿妧以为皇上是要告诫太后的事,可皇上先问了她何时动心——
  她立刻就想到了郑贵妃。
  虽是皇上也会去景和宫,可比起以前,已经少了太多。
  是郑贵妃令皇上失望了吗?
  阿妧没敢问,只是柔顺的应了一声,贴在赵峋怀中。
  想要守住这份恩宠,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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