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入学
这样的地方,其实并不是为官的热门。
徐绎当初被放到那儿,有几分没拜到有力座师同时也没有跟分配官员任地的吏部官员送礼的原因。
听到小师弟略带几分天真的话,徐绎笑道:“大夏承平七十年,该满的位置都满了,这调动也就不像前面几十年那么容易。再说,鹿县那地方,有门路的谁愿去?没门路的也不能把我这个当了三年的县令给挤下去啊。”
“你这几年做的不错,能连任几年,也就该调任了”,花临说道。
徐绎点头,“现在让我走,我也舍不得走呢。”
花镶莫名觉得自己就是个小菜鸡。
“对了老师”,徐绎又道,“来前我看邸报说现任翰林学士的兰老先生因为写诗讽刺皇上大兴土木修园林之事被罢了官,如今是个什么形势。”
花临身为举人,有渠道拿到朝廷邸报,这些日子也比较关心兰沧江被罢一事,闻言说道:“本以为皇上只是一时之气,大不了气消了会把兰先生安排到太学,没想到后来求情的几个官员也相继被贬。”
“前几日镶儿院试,我去了府城一趟,听府城的朋友说兰先生准备回乡养老。”
“老先生回乡可有去处,便有只怕也为难吧”,徐绎如此说道,顿了顿道:“老师的朋友杨先生,和兰先生是举人、进士的同年,关系也很好,不如老师跟杨先生去封信,请兰老先生到青州教学。”
说着看向一旁安静听他们说话的小师弟,“正好小师弟要进学了,听说兰老先生很严格,有大儒管教,老师也好放心。”
花临笑道:“当时我们几个老友就说到此处,老杨已经寄信到京城去,只是兰先生来与不来还在未知。毕竟他当初跟家族虽闹了不愉快,但到底他家的根还在那儿。”
这就要说到兰沧江的身世了,他幼年丧父,族里人想霸占他家家产,就通过他舅家逼他母亲改嫁,兰母是个柔弱女子,娘家逼夫家族里劝的,她没办法,就在逼劝下改嫁了。
兰家的百亩良田几间铺子很快便被几个族叔族伯家接管了,说是等他长大,这些自然原封不动的还他。
然而接管了兰家家产的几个人家,表面要照管兰沧江,但都不乐意管,据说兰沧江小时候多吃一个馍,那些人家的儿女就要欺负他。
兰沧江在兰家生活不下去,大冬天一个人跑到外面,被一个好心的商人收留,这才得以读书进学。
等他一朝高中,回去就把自家的家产夺了回来,虽然没出手对付那几个族叔族伯,但这些人家断断续续都在墙倒众人推中落败了。
因而其他族人对兰沧江多有仇恨,觉得他做事太绝。
兰沧江为官这些年,没少谏官因此而参他,但先帝看重兰沧江才华,而他为官后求娶了当初收留他并送他读书那商人的一个女儿,这也是他知恩图报的一个加分项。
虽然好些官眷都看不起兰夫人,但兰沧江夫妻在民间的名声一直很好。
所以兰沧江为官将近三十多年,在朝中的地位一直很稳。
不过当今登基时都快五十岁了,成了天下第一人之后,反而没有多大的干劲儿,只想在有生之年多多享乐,也就很不爱听兰沧江那些辛辣的讽刺。
这次是真的要把这个老臣给铲出朝廷去。
花镶听到爷爷和徐师兄这些分析,对于或许会在府学迎来一个大儒老先生的可能顿时就萎了。
六月中旬开始,新晋秀才们就可以去县学或是府学报道。
大夏朝施行旬休制,一个月有两次休假,每次假期三天,所以是没有寒暑假的,当然了,重大节日时,学里也有假期。
朱驷和陆廷秀、苏栩的成绩不足以去府学读书,但若想去府学也不是不可以,作为附学生便可。
而附学生是需要缴纳每季六百个大钱的学费的,再加上生活费,每年下来至少得需要五两银子。
在以前,朱家和陆家拿不出这笔钱,但现在对做起蛋糕生意的他们来说,五两银子很轻松便能拿出来。
苏栩自然不用说,当初成绩一出,就决定在府学附学。
朱、陆两家人得知自家孩子的同学都要去府学,且府学里的教授学官还有好几个进士,自然也不想孩子再落后同学一步。
因此花镶师兄弟几个,此次都要去府学。
他们便约定好,六月二十一起去府学报道。
卫谌这时也把兄弟们在府城安排好了,回家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衣物,六月十九这天他就来到尧山县。
想了想,他没有在码头旁边的小客栈住,而是进到城里,走去花镶家。
花镶好几次都跟他说让他提前到县里来家里找她,本以为这个处于自尊心最重要的少年时期的伙伴不会来,看到他登门,花镶真是高兴的不行。
当即带着卫谌去了她的房间,让一春去准备吃的,就拉着他问起他那运货铺子处理地怎么样。
卫谌便把这些日子做的事、遇到的事都跟花镶说了说,即便只是一件在府城看见的很平常的事,这时候说起来也颇有趣味。
两人在屋里说起话来就没停。
花临过来瞧孙女儿都带了那些书,在门口停下脚步,听了会儿里面的谈话,笑笑走开了。
紧跟着就吩咐一春去收拾客房,又跟老太太说,让她跟于氏交代一声,今天多做几个硬菜。
因为决定让孙女走科举路,花临就很注意孙女身边的朋友,这个卫谌就很好,日后有他帮扶,即便孙女的真实身份被人知道了,也有个帮她说话的人。
当然了,这都是花临为最坏一个可能做的打算。
他既然把孙女自小当孙子养大,又送她走上科举之路,就知道这条路对她一个女孩子来说虽然艰难,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更甚者,只凭着孙女那些仙书,他花家这唯一的一条血脉,说不定还能开个女人做官的先河。
爷爷所想的这些,花镶都不知道,她跟卫谌一段时间没见,倒是有不少话要说,吃过晚饭,两人又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各自去休息。
这一天晴空万里,瓦蓝的天有中琉璃般的透彻之感,花镶和卫谌被爷爷奶奶、一秋二秋、一春二春、于氏夫妻、老赵头,一大家送到了码头。
奶奶不放心他们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去府城,就说让爷爷送他们去府学报道。
一春二春两个都是眼泪汪汪的,看着花镶小声说:“少爷,您至少带着我们一个去给您洗衣服啊。”
一秋二秋也要跟去,说是替她跑腿传话。
花镶听得哭笑不得,先是对奶奶说:“府城离县里这么近,我早就跑熟了,再说我们好几个同学一起呢,这么热的天,就让爷爷再家歇着吧。月底休假了,我就回来看您。”
说着上前抱了抱奶奶,见老太太笑了,才对哭啼啼的一春二春和眼巴巴的一秋二秋道:“你们在家好好待着,等少爷我考乡试时,把你们四个都带去。记得多看书啊。”
四人用力点头,异口同声道:“少爷放心,我们会的。”
“镶弟,你这边还十八里相送呢”,苏栩调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家来送他的只有一个背着个大木箱的小厮,怪不得这么说。
苏老爷在苏栩中秀才之后,请了苏家族人大贺三天,就气势勃勃地去扬州拓展生意去了,担心儿子入学时回不来,还特地跟族里的兄弟说让万一他没赶回来,让他们去送苏栩入学。
不过苏栩说不用,他们好几个同学一起呢。
苏夫人不爱出门,因此送他来码头的,只有日常使唤的小厮有志。
见面后,花临问了问苏父在扬州怎么样,就又开始叮嘱苏栩,要他开口前先三思,又嘱咐他不能太贪玩。
说话间,朱、陆二家也先后到了。
花临作了两句总结性教训,就让这五个少年人各自拿上行李上船去了。
尧山县到府城的有五六艘客船,这时正好有一个在河边等着载客,见到这五个少年,整日在水上漂的船家自然知道他们是今年新进学的秀才,当下也不再等了,直说秀才老爷进学要紧,撑起蒿便开船。
……
五人进到府城时,日头已经偏离天中,卫谌看了看天空,说道:“大概午时末了,咱们先去吃饭,歇会儿再去府学。”
其余四人都点头答应,于是五个一人背着一个木箱的少年人就走进路边一个面铺。
面铺只有十几平大小,五六个细长桌子靠墙摆着,正对门的柜台处挂着一排菜牌,原来这面铺还有粥和茶点卖。
花镶不想吃面,问了店家中午也有粥,就要了一碗粥一碟点心。
卫谌等四人,则是一人要了一碗面,还都是大碗面。
苏栩看着花镶面前那一小碟点心,说她饭量太小,等几人都吃完饭,各自付过饭钱离开时,他又让包了一包点心。
这包点心苏栩就塞到了花镶背后的木箱子里,说道:“你吃的少,一会儿饿了吃。”
花镶跟苏栩没什么好客气的,哦了声。
苏栩又问,“你是不是背不动了,我来给你提吧。”
花镶这个木箱子是桐木做的,很轻,里面也只装了些衣物和书本,还不到十斤,便道:“不用,我就是到睡午觉的时候了,有些困。”
走在另一边的卫谌就道:“那我们走快些。”
大约一刻钟后,五人来到府学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