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医有毒 第122节

  可是,就算有那么一天,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就像她和霍繁篓说的,她很怕死。
  却又更怕苟延残喘。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安安稳稳问心无愧的活着,她就愧对所有人,那些曾经爱她,照顾她的亲人。
  这样复杂之下,清楚的知道一去没有回头路时,她不知所措,却又期待莫名。
  胡思乱想间。
  內侍重新出来,招呼她进去,她从帷帽的帘子后面,观察着不断走进后情形,随即她微微怔了怔,就看到金福顺正站在屏风边上,脸色有些苍白的弓着身子,几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看上去毫无生气的样子……
  似乎感受到注视,他抬起头来,随即一怔,张了张嘴又飞快的垂了下去。
  顾若离面无表情的从他身边走过去,进了内室。
  里面的摆设并没有变化,简简单单,收拾的很整洁,樊氏穿着一件姜黄的褙子,和当初分别时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略消瘦了一些。
  她又转头去看樊氏对面坐着的两人。
  靠近床的是位年纪约莫六十出头的妇人,穿着紫红色撒花滚金边的宫装,眼角皱纹横叠,面色憔悴忧思的样子,见到她,对方微微一怔,眉头微拧。
  这应该就是太后吧?她从对方的眉宇间找到了方朝阳的样子,想必,她年轻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顾若离又去打量太后旁边坐着的男子,年纪四十左右,或许更大一些,微胖的身材个子并不是很高,肤色很白,鼻子和嘴巴像极了太后,说不上多么英俊,可气质凌然,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不用去思量,顾若离也知道对方是谁,因为他穿着明黄的龙袍。
  “太后娘娘。”引着顾若离的內侍上前行礼,回道,“霍大夫来了。”
  顾若离行礼,太后打量了她一眼,眉头微拧,问道:“何以戴着帷帽不摘?”
  顾若离的余光飞快的扫了眼樊氏,见她有些惊讶的样子,可随即又恢复自然,她垂着眉眼,回道:“小女容貌丑陋,恐惊了旁人,所以一直才会如此。”
  太后和圣上对视一眼,她嗯了一声,道:“不是自卑,是怕惊着别人,倒是个周到的。”
  顾若离垂着头没有说话。
  “你就是医局刚推选的司医?”圣上开了口,打量着顾若离,好似能看透别人一般,透着凌厉,顾若离应道,“是,小女正是京中医局新上任的司医。”
  圣上微微颔首,一直立在他身后的裴公公就道:“圣上,她也是延州瘟疫的霍大夫,前段时间,您还让奴婢亲自去赐了牌匾。”
  “哦。朕想起来了。”圣上恍然的样子,道,“怎么没有进宫谢恩?朕还一直好奇,是怎么个年纪小的大夫呢。”
  裴公公含笑回道:“年前您的事情多,一直都不曾得闲,奴婢想着当过些日子再回您此事,没成想,霍大夫成了司医,又被太后娘娘召入宫中,实在是巧合。”
  圣上颔首,又看了眼顾若离,赞赏道:“小小年纪能有此修为旷古稀有,朕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裴公公在一边附和。
  “先看病吧。”太后也好奇,可比起对顾若离的经历和外貌,她更期待她的医术,“去吧,给太上皇瞧瞧。”
  顾若离跪着,膝盖生疼,耳边是圣上温和的声音,她不敢再抬头,害怕自己忍不住,会做出使自己后悔的事情。
  顿了顿,她深吸了口气,应道:“是!”
  顾若离起身,往床边走去,樊氏站在一边揪着手指,忽然开口道:“母后,这位小姑娘的年纪不大,医术会不会……”表示她有些不信任。
  “试试吧。”太后叹气,声音悲凉的道,“各个大夫手法不同,她既盛名在外,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樊氏应是。
  金福顺上前撩开床上挂着的半边帘子,顾若离就看到太上皇,他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她,脸色灰白一片死气,她心头一跳,就看到太上皇几不可闻的和她笑笑。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福了福,道:“得罪了。”
  “无妨。”太上皇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架在脉枕上,顾若离号脉……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无数次想要进来看看太上皇的病情如何,可是苦于没有办法。
  今天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她看向太上皇,背对着太后几人,微微一笑,又用手指点了点他的手腕,意在告诉他,他的身体恢复的很好。
  太上皇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望着她笑笑,几不可闻的摇了摇头。
  顾若离明白。
  “如何?你可有法子治?”太后问的有些急切,这两日听了无数遍顾若离的传闻,说她擅长疑难杂症,胆大心细,用药精专,乃是不世出的奇才,就连荣王府都派人去请了,她居然还拒绝了,说是不出诊。
  今天,她一早来看太上皇,见他居然咳出血来,便心头发凉,立刻着人去请顾若离进宫。
  “小女无能。”顾若离再次跪了下来,垂着头道,“此症已是末期,除非有仙丹在世……”
  顾若离说完,飞快的看了眼圣上,就见他稳稳坐着,听到她的话先是眉梢一飞,随即拧了眉头当太后之前抢着问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是!”顾若离道,“若是早些,小女或许还能一搏,只是此刻……”她摇了摇头,很遗憾的样子。
  她的话一落,就听到太后身边的女官惊喊一声:“太后。”
  “没事。”太后有些受不住,头晕目眩,眼中的亮光也逐渐暗淡下去,她摆了摆手示意顾若离起来。
  顾若离起身,太后走过去坐在床边,就听到太上皇咳嗽起来,声音痛苦发闷,樊氏忙拿了痰盂过来,太上皇呕了一口。
  不是痰,而是褐红的血。
  “参明!”太后慌了神,圣上也蹭的一下站起来,习惯性的喊道,“快传御医。”
  樊氏摆着手,拦着道:“圣上,霍大夫正在这里呢。”
  “怎么办。”圣上回头看着顾若离,“你可有什么办法?”
  顾若离打量了一眼太上皇,点了点头道:“我能施针,稍缓一刻,至于其他的,怕是无能为力。”
  “那就施针啊。”圣上挥着手,又去扶太后,“母后,您别激动,先让霍大夫施针。”
  他走路有些跛脚,这让顾若离想起方朝阳说的他摔了一跤的事情。
  太后松开太上皇的手,回头看着顾若离,迫不及待的道:“你快,快点啊。”
  顾若离应是,去了床边,金福顺拿了一套金针过来递给她。
  顾若离停下来,又扫了眼圣上和太后。
  “母后,您先去外面坐着歇会儿,先让霍大夫诊治。”房间里又闷又湿还透着一股腐朽之气,太后摆手,道,“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参明。”
  太后不走,圣上自然也不好离开,便又回去坐下。
  顾若离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太上皇看上去很虚弱,喘着气一副难续的样子。
  “霍大夫。”太上皇声音很轻,嘶哑的道,“我可是要死了。”
  他的脉象确实不好,不过这样的不好似乎是浮在表面,若不细查很难分辨……顾若离知道,他大概是在身体上做了手脚,要不然不会如此。
  “我给您施针。”顾若离回头看着樊氏,樊氏上来帮忙解开太上皇的衣襟,交错间顾若离手中被塞了块帕子,软软的攥在她手心,她微微一滞,不动声色的将帕子塞进袖子里。
  太医院中,戴韦看着自己的徒弟,问道:“你确定太后娘娘请了霍大夫去西苑了?”
  “确定。”他的徒弟今年初才进的太医院,年纪很小,却很活络,“徒儿亲耳听到黄门说的。”
  戴韦蹙着眉,神情变幻莫测。
  “不过,她终归是女子。”他的徒弟道,“就算翻了天,也不还是女人,您说是不是!”
  戴韦没有说话。
  “我去西苑看看。”戴韦大步而起,径直往西苑去,却在门口撞上了孙道同,对方似乎也急匆匆的样子,戴韦唇角微勾,看着孙道同道,“孙大人,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
  他不用想,也知道孙道同是打算去西苑。
  是打算去救霍大夫?
  “有事要回家一趟。”孙道同并不看他,也不想和他纠缠,就在刚才他听到太上皇吐血的消息……太上皇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顾若离在那边太危险了。
  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声望,决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葬送了。
  “本官也正要回去。”戴韦抱拳,做出请的手势,“孙大人,同路吧。”
  孙道同看了眼戴韦,冷哼了一声,拂袖走在前头,戴韦决心拖着孙道同,慢条斯理的跟在后面。
  两人到了宫门外,戴韦正要说话,忽然就见孙道同停了下来,他一怔顺着看去,就看到一个戴着帷帽穿着鹅黄褙子的小姑娘,正扶着轿杆上轿。
  而她身后,则跟着七八个坤宁宫的內侍,正手捧着绫罗绸缎。
  一看就是太后嘉赏的?!
  戴韦看着,心口顿时堵了一口气,进不去出不来。
  “戴大人。”孙道同暗暗松了口气,回头看着戴韦,“一起吧。”至少没有听到太上皇去了的消息,那么顾若离这一行就算躲过了一劫。
  戴韦脸色难看,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轿子前面,顾若离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停下来朝这边看过来,远远的福了福。
  “霍大夫。”孙道同抱拳打了招呼,戴韦不得不跟着过去,顾若离回道,“戴大人,孙大人。”
  几个人出了宫门,站在门外说着话,宫中的轿子就抬着侯在一边,顾若离和几个內侍和轿夫道:“劳几位稍等一刻,我与两位大人说几句话。”
  “霍大夫自管说,我们等一等便是。”领头的內侍应了,很客气。
  顾若离道了谢。
  “霍大夫去的西苑?”戴韦看着顾若离,想要打量她的神色,可惜她戴着帷帽,什么都看不清,“太上皇的身体可安好?”
  顾若离毫无隐瞒的样子,回道:“方才咳嗽的厉害,燥入心肺,恐难用药治愈了……”又道,“戴大人不曾过去诊断过吗?”
  这种事,他们不应该谈的,只是戴韦有心问,顾若离无心瞒,便说了起来。
  孙道同听着心头一顿,眉头皱了皱,可到底没有阻止。
  他不了解顾若离,可却觉得她应该不是毫无城府的,这样没有遮拦的和戴韦说太上皇的事。
  “是吗。”戴韦心头冷笑,颔首道,“霍大夫医术高深,有你在,太上皇的病症怕是有治了。”
  顾若离道了声不敢:“后日还要再来一次复诊。”她说着又道:“不敢耽误各位公公太久时间,小女先告辞了。”
  “慢走。”孙道同抱了抱拳,戴韦唇角几不可闻的勾了勾,目送她上了轿子。
  一路上七八个內侍的架势引着的百姓议论纷纷,直到轿子在同安堂前门停下来,顾若离从中下来,大家才恍然大悟!
  霍大夫,这是被请到宫里,给贵人治病去了。
  得了这么多赏赐,看来是治好了,有功。
  内饰们将东西放进医馆,顾若离在柜面拿了银子打赏,笑着道:“有劳各位公公,若是不耽误,留下来喝杯茶,用个便饭吧。”
  “还要回宫复命,不叨扰霍大夫了。”领头的內侍颔首,大大方方的接了银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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