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喜欢吗?
相逢之后,宁柔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洛真。
她望着那张漂亮的脸,视线怎么也挪不开,好半会儿过去,才红着脸、咬着唇,低低地应了一声。
喜欢。
在洛真面前,她总是撒不了谎。
因为洛真的眼睛,永远都能看穿她所有的心思。
五年前如此;五年后亦是如此。
听到想听的答案,洛真的心情愈发愉悦。
她坐直身子,将柚子茶的吸管送到嘴边,轻轻咬了咬。
一连三口,杯子里的茶少了大半。
剩下的,只有底下一小口。
显然是喝不动了。
宁柔拧了拧眉,正想说喝不完就算了,没想到唇才刚松,那吸管就再次来到自己的唇边。
透明柔软的吸管,上面沾了些口红,还有一点稀薄的水色。
都是洛真留下的痕迹。
甚至,她还隐约闻到了一缕淡淡的香。
不是柚子的清香,也不是蜂蜜的甜香,而是她永远也忘不了的,洛真唇间才有的香。
还剩一点,不要浪费。
耳边响起的声音,仍是冰冷中透着强势。
宁柔心脏跳得有些急,垂眸的瞬间,呼吸都变得急促。
说好要出来找工作,怎么到现在,越看越像约会。
她还在怔愣,空气中又传来一句满是诱哄意味的话语。
喝完了,带你去甜汤店。
隐含宠溺的语气,让宁柔的心渐渐陷入迷乱。
一时的意识不清,她又一次沉沦。
晕晕乎乎的,就将那吸管含进了嘴里。
直至舌尖被蜂蜜的甜味铺满,才在恍惚中悄然惊醒。
是一家新开的甜汤店。
就在你上班的那条街的街尾。
现在过去,他们应该营业了。
宁柔尚在为自己的行为羞赧,洛真已经从位子上站起了身。
对于两人的暧昧行径,她永远都表现地那么自然。
就好像,她的反应是正常的,而宁柔的紧张,才代表心虚。
临近正午,天上的太阳更大了。
四周又热又晒,路上都看不见什么行人。
宁柔没心思再想刚刚的事,见洛真将车子的锁打开,立刻在旁边撑开了伞。
对洛真来说,这又是一段煎熬的路程。
骑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宁柔在香茶轩工作的时间并不久,还不满两个月。
对于冬晖街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
要不是洛真带她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街尾的小巷尽头还藏了一家小小的甜汤店。
甜水汤圆铺
一听,就很甜。
宁柔在门口站了会,见洛真推门进去,才慢慢跟上。
这家店很小,装修也很简朴,消费水平应该不高。
店里开了空调,处处漂浮着冷气,很是凉爽。
店小,里面的桌子也少,只有左边摆了三张小小的圆桌,每个桌子搭配着两张凳子,看上去容纳不了多少客人。
明明是糖水铺,狭小的店面里居然还摆放了两张自助的电动成人按摩椅。
这种椅子宁柔在商场里见过,价格贵的吓人,只是上去躺十五分钟,就要收三十块钱。
她从来没坐过,也没想过要坐。
四面的墙,被粉刷成了一片纯洁的白,上面挂着一些红色的小灯笼做装饰,瞧着很是喜庆,总有种过节的感觉。
洛真一进来,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宁柔一个人站在中间,表情有些慌乱,又有些局促。
这五年来,她从来没有进过任何小吃店。
一来,是因为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二来,则是怕东西太贵,自己消费不起。
正是心神不安之际,柜台后的帘子被人拉开,一个年轻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
应该是店里的员工,估摸着只有二十岁左右,身上穿着白色的工作服,衣服的袖子上,还印着甜水两个字。
宁柔站在原地,手脚僵硬得连放都放不开。
她转过头,习惯性地想向洛真求救,但洛真却低着头看手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
您好,请问需要点些什么吗?
单价表在这边。
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就站到了柜台后面。
宁柔抿着唇,抬眸的时候,就见女孩弯着唇朝自己笑了笑。
一个再和善不过的笑容,瞬间就让她的心放松了不少。
她踌躇了会,终是鼓起勇气,也回了一个笑容。
脚下步履,也在不知不觉中迈开。
不识字,就看不了价目表。
宁柔盯着台子上那张琳琅花哨的塑料纸,眉头顿时蹙得紧紧的。
还没等她将视线移开,女孩就主动向她介绍起了店里的食物。
我们糖水铺的招牌,是汤圆,有芝麻馅儿、花生馅儿、奶黄馅儿和豆沙馅儿,一份是八块钱,共有十粒。
糖水的话,是五块钱一碗。
如果需要小料的话,可以另加,红豆、红枣、桂圆、木耳是一块钱一份;莲子、山楂、芋圆、蜂蜜,是一块五一份。
您看看,需要点什么?
这个价格,不得不说,真的是非常便宜了。
宁柔有些讶异,显然没想到价格会这么低。
那女孩子猜到她在想什么,主动笑着解释了一句。
我们店才开张呢,还是宣传阶段,很实惠的。
原来是新店,难怪价格这么低。
宁柔恍然,这才稍稍安了心,很快就点好了两份汤圆。
一份,是芝麻馅儿的,什么都没加;另一份,是豆沙馅儿的,汤里加了红枣、山楂、和蜂蜜。
一共二十元。
宁柔心里算好了价格,很快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十块钱的纸币。
她正准备付钱,女孩儿的清甜声音却再一次响起。
小姐姐,要办一张会员卡吗?
不需要充值,只要留下电话和名字,就可以办理。
办了卡,第一次消费半价,以后再来,还可以打八折。
很常见的留客套路,香茶轩和酒吧都有这样的会员制度。
宁柔并没有怀疑。
她还没来得回答,女孩儿又小声劝了一句。
不用充值,还可以打折,小姐姐办一张吧。
确实很划算。
宁柔没再犹豫,终是拿起了笔,留下了名字和电话。
付钱的时候,最终只用了十块钱。
点个餐,花了大概十分钟。
等再回到位子上时,洛真已经把手机收了起来。
宁柔第一次碰到这么实惠的小店,心里隐约有些高兴。
想到宁宝宝也很喜欢这里的糖水,颊边的笑意就更加明显。
洛真见她眉间尽是温纯的喜色,唇边也泛出一抹浅浅的笑。
怎么了?
宁柔被问得不好意思,直到坐回凳子上,才软软地叮嘱了一声。
你下次来,报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可以打八折。
这是店里的优惠。
洛真闻声轻笑,唇角又勾了勾。
好,我知道了。
气氛突然就温馨了许多。
很快,店员就将两碗汤圆送上了桌。
芝麻馅儿的那碗,是宁柔的;豆沙馅儿的,是洛真的。
前者的碗里,只有汤圆;后者的碗里,满满的都是料。
洛真眼睑微垂,眉头轻轻锁了锁。
还没来得及说话,宁柔就将她的碗,拨到了自己面前。
里面加了红枣,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筷子也被拿走。
紧接着,碗里掉落的枣核和长在枣心的枣核,一粒粒的全都被挑了出来。
满满的一碗甜汤,重新被推了回来。
耳边响起的,是宁柔的细软嗓音。
好了,现在可以吃了。
洛真红唇紧抿,心口又酸又涩又疼。
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
宁柔对她的照顾,总是藏在各种各样的小细节里。
以至于,她从未发现,从未在意,也从未珍惜。
她只看到了她给予宁柔的物质财富;却从没有意识到,宁柔给予给她的
那些无处不在的细微关心,是一种多么宝贵的东西。
宁柔吃完一颗汤圆,洛真仍没有动筷。
味道很好,怎么不吃呢?
宁柔放下筷子,眉间有些担忧。
怎么了吗?
洛真指尖轻颤,这时才回过神。
糖水很甜,她的心却格外的苦。
没什么。
谢谢。
今天的洛真,好像特别喜欢说谢谢。
宁柔怔了怔,很快摇了摇头。
不客气。
两碗汤圆,两个人慢悠悠的吃了半个小时。
洛真碗里加的小料太多,最终一半进了宁柔的肚子。
不要浪费。
谁让你加这么多。
宁柔的脸涌出些红,任由洛真将红色的山楂碎和红枣舀进自己的碗里。
等全部吃完,又过去了二十分钟。
在此期间,始终没有第三位客人上门。
墙上的时针,指向两点半的位置。
这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干。
宁柔心下微叹口气,许是吃饱了,空调吹得又舒服,居然开始犯困。
洛真见她撑着头,眼皮也没无力地耷拉着,顿时猜到她想睡觉。
这会儿三点都不到,现在睡了,晚上该睡不着了。
宁柔
一声冰冷呼唤,宁柔瞬间清醒。
她像是被吓到了,表情里还有些惊慌。
洛真抿了抿唇,没想到会把人吓成这样,眼神不由得温和了些。
待会儿再睡。
待会儿是哪会儿?睡又是在哪儿谁?
宁柔并不知道,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在店里待着。
很快,就到了三点。
宁柔只看见洛真去柜台那里说了两句话,店里那两台按摩椅就传出了一阵微小的嗡嗡声。
似乎是在启动。
紧接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洛真就站在了她面前,伸手指了指右边那台按摩椅。
去那上面睡。
趴着睡会,不是一样吗?
那椅子坐着多贵呀。
宁柔心疼钱,正想拒绝,洛真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了椅子前。
就当是我回请你的柚子茶、蜂蜜水、还有那碗汤圆。
一个完美的理由。
宁柔没法拒绝。
洛真总是能用各种话来说服她。
上去睡。
又是一声催促。
宁柔纠结了会,最后还是在女人强硬的要求之下,躺到了按摩椅上。
一开始,她还有些不习惯。
可坐着坐着,体验感就好了起来。
贵的东西,终归有贵的好处。
连日来的劳累疲乏,在这机器的嗡嗡声中,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不见。
洛真躺在另一张椅子上,她的脸微微侧着,就这样盯着宁柔,直至对方闭上眼睛,彻底陷入沉睡,才从椅子上起身。
柜台后的那个女孩,不知何时走了出来。
洛总,褚先生刚刚把合同发过来了,我检查了一下,应该没有问题。
另外,明天下午的会议,是取消,还是改成视频会议呢?
洛先生这几天又回公司了,您要不要抽时间回去看看?
听说洛振庭回了公司,洛真脸色微微变了变,脚步倒是快了些。
没过多久,就进了后厨对面那间书房。
再出来的时候,她手里多了一件柔软的羊毛毯。
把合同拿过来。
明天的会议改成视频会议。
至于洛振庭,不用管他。
女孩是洛真的私人秘书,叫姜绒,今年才刚大学毕业,人很机灵活络。
关于洛真和宁柔的事,她虽然知道得不多,但光看洛真拿着的这条毯子,也猜到了些内情。
去拿合同的时候,她还带来了另一样东西。
外面开着空调,气温有些低。
洛真将毯子披到宁柔身上,而后才重新回到书房。
姜绒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在将合同交给洛真后,她又拿出了另一张纸。
洛总,您不是说宁小姐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您看看这个。
这张纸,是提前给宁柔准备的会员登记表。
洛真不知道姜绒的话是什么意思,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直到对方将纸展开,她才发现,那纸上的格子,被填了两行。
宁柔看不了汉字,更写不了汉字。
光是自己的名字,都是在洛真的耐心教导下学了半个月才艰难学会。
连心理医生都说,每多写一个字,就代表宁柔在和脑海潜意识里的怪物进行抗争。
这个过程,不仅痛苦,而且漫长,即便是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也不一定能承受住这样的心理压力。
能学会宁柔这两个字,算的上天大的奇迹。
洛真看着那张纸,心脏好似被人用手大力攥住了一般,疼得连呼吸都泛着痛意。
她的眼睛,酸涩无比。
不经意间,眼眶便彻底红了。
那纸上的第一行,是宁柔的名字和电话。
第二行,写着另外两个歪歪斜斜的字,每一笔,每一划,都那么用力,那么艰难。
明明扭曲到了几乎无法辨认的地步,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那是她的名字。
宁柔写的,她的名字。
她记得清清楚楚,离婚的时候,宁柔还只会写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