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度甜
卫染到考场和班级教室都瞧了一眼, 没发现沈砚的人。在她进进出出的时候, 有几个人朝她瞅过来,似乎是好奇她在找什么, 她全都当作没有看见,心里的尴尬却已经在翻滚。
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
她深呼吸,努力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她上次的失误害得沈砚挨饿, 所以她如今只是想要补偿而已。
在食堂, 她清楚看见沈砚直到离开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胃疼……反正她把粥给他,他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吃, 总比饿了没有的吃要好。
下午还要考试呢——虽然像沈砚这么“考试”看来不怎么费力气,但饿着肚子睡觉恐怕也不会太舒服的吧?
然而即使她解释得再合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现在她根本找不到沈砚。
而且说不定沈砚已经不在学校里了, 反正他也不在乎什么考试, 要睡觉回酒店去睡不是更方便吗?
卫染在楼梯角站住,望着角落里的垃圾桶, 摸了摸手里尚热的饭盒, 叹了口气, 在即将松手把它丢进去的时候, 忽然又停住了。然后她继续捧着饭盒往楼上走。
她还记得上次遇见沈砚和季明时的地方, 反正已经都走到这里了, 她想最后再试一试。
*
一直快走到那层楼梯平台的时候, 卫染也没听到上面有人声。
她的心沉了沉, 看来沈砚不在这里……
紧接着她终于有点清醒过来,认识到自己所作所为实在是有点……荒唐。
如果真的找到沈砚,她要以什么理由把这盒粥塞给他?这次可没有人托她做这些事情。
至于她自己……和沈砚甚至连朋友都还算不上。
她甚至不知道沈砚是不是真的需要,又是不是真的肯喝这种口味的粥,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当然而已。
尤其是,要是其他人也在场,那不就更尴尬了……
这些突如其来的领悟让她站住在原地,恨不得立刻转身逃回楼下,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楼上有声音传来。
是很轻很轻的,咔嗒一声。
这本来完全无害的响声却让卫染瞬间小腿一颤,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好在慌乱中她抓住了楼梯一侧的扶手。
她刚刚站稳,还不等松一口气,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已经出现在楼梯口。
沈砚俊毅的五官被笼在阴影里,仿佛一幅精心勾勒的素描画。此时那一双沉黑如墨的眸子正定在她脸上。
卫染又有了那种被一眼看透的感觉,就更加想落荒而逃了……
可是她没有来得及逃,沈砚已经快步向她走了下来,一手拎住她单薄的肩膀,眉间蹙起:“你什么毛病,不会站稳么?”
“我……”卫染不知该怎么解释,在他有力的掌控之下愈发慌了神,垂下头睫毛微颤,目光却恰好撞上沈砚一只手里那支精致的银色打火机,她不由自主又畏缩了一下。
这样一来,沈砚倒把她攥得更紧了。
“还是,”沈砚呵了一声,意味深长似的问,“一见我就站不稳了?”
卫染:“……”
果然不正经的人就是不正经。
她小心地移开视线,咬了咬唇,努力恢复镇定:“我、我能站稳了,你放开我吧。”
沈砚又打量了她片刻,才慢慢松手,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卫染这才发现自己一只手上还端着那盒粥,说来奇怪,她刚才慌乱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可这次居然没有把手上的东西丢掉。
她本来已经决定放弃,可偏偏沈砚现在就在这里,就在问她……
她怔了怔,不敢直视沈砚的眼睛,终于小声嗫嚅道:“上次欠你的粥……”
她试着控制声音不要发颤,可是脸颊上阵阵灼烧不由她控制,待她说完这简单几个字,苹果似的小脸上已经快红透了。
然后她终于再也受不了,不等沈砚回答,也不管他是要还是不要,直接把盒子强塞到他手上,不过脑子地甩下一句:“好好考试。”就噔噔噔跑下楼梯,落荒而逃。
*
她居然对沈砚说“好好考试”?
卫染事后回想,完全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怀疑自己当时又是被什么古怪的东西附体了。
唯一科学的解释是,最近她对许潇潇说考试的事情说太多,结果一时说顺嘴了。
可是这个祝福用在沈砚身上,何止是不合适……沈砚该不会以为她是在故意嘲讽他吧?
卫染换位思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想到今天考完试之后,她又要继续回去做沈砚的同桌,卫染不由得不寒而栗,这回沈砚不会把她剩下的半张桌子也抢走吧?
*
卫染格外珍惜下午数学考试的时光,毕竟她下次恐怕又要再等好久,才能像这样一个人拥有整张课桌。如此一想,似乎连做题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沈砚依然踩着铃声进教室,然后安静地趴在座位上睡觉。
卫染答题速度不慢却向来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她写完最后一道大题就从头开始仔细检查。离考试结束还剩最后十分钟,她已经快检查完第二遍,这时候她忽然看见前面沈砚的背影动了一下。
不仅是动了一下——沈砚直起了身。
又过了好半天,卫染都没看见他趴下再睡。
接着,最惊悚的事情出现了,虽然她坐在后面,但从沈砚的姿势动作她可以清楚判断——沈砚在写字!
卫染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是不是在答题,不过同前面几门的一睡到底相比,这已经勤奋得不像沈砚了。
在过分震惊的心情下,卫染好不容易才排除杂念,把注意力集中回自己的试卷上。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在考场上好奇别人的卷子上写了什么。
*
最后一场考完,学校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同意让这批受尽摧折的学生们提前放学。监考老师收完卷,教室里的人一哄而散。
卫染正在收拾自己文具和草稿纸,沈砚回头用手指在她桌子上叩了叩。
“考得怎么样?”
听到这句问话,卫染顿时愣了,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比起她祝沈砚“好好考试”还更诡异的事情,大概就是沈砚主动问她“考得怎么样”了。
尽管他问得漫不经心,但这五个字她是每个都听清楚了。
沈砚见她僵住,黑眸里闪着揶揄的光,慢悠悠拖长声调:“怎么,没被我吓得拿不动笔吧?”
卫染眨了眨眼回神,诚实地回答:“那还……不至于。”
沈砚盯着她,忽而失笑。他笑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格外生动,唇角弧度悠扬。
卫染被他笑得心里有点虚,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真心笑起来的时候的确是好看,有种涣然冰释、满室生春的感觉。
怪不得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哦,还不只是女生……
但是沈砚很快已经敛了笑意,他倾身又向卫染逼近了几寸,认真直视进她眼睛里,不容商榷地问:“那告诉我,你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卫染心底微震,眼前这双摄人的桃花眼点染着危险的迷惑性,他漆黑的瞳色深沉不可见底,却让人莫名地难以拒绝,甚至……想要去信赖。
尽管他问的是她从来都不喜欢谈的事情。
她试图想要开口,可就在这刹那间,噩梦里那些地狱般的火舌仿佛又缠上了她,将她包围、吞噬……
卫染身体轻轻打颤,最终只是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你……”沈砚皱眉,望着她鼻尖沁出的点点冷汗,迟疑着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忽听有人在教室门口大声嚷:
“砚哥,你怎么——”
边凯的声音戛然而止,站在门口看看他们两个,摸着脑袋“哎呀”了一声,突然开窍似的向退了一步。
可是还没等他识趣地彻底离开,卫染已经从椅子上弹起来,飞快地从他身边掠过,逃命般跑出教室去了。
边凯扭头目送她光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不由张大了嘴,半天才道:“原来咱们天才妹妹体育也挺不错的啊,这跑得跟兔子似的。”然后他顿悟似的回过头看沈砚,一脸震惊,“我说砚哥,你没把人家怎么样吧?”
然而沈砚只是幽幽斜了他一眼:“闭嘴。”
*
卫染被冯师傅接回沈家,和姜姨打过招呼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随手抓了本练习册出来——开始做题。
唰唰连过了二十几页之后,她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要是让别人知道这种奇葩的解压方式,大概会惊倒一片,不过对卫染自己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实她也不是天生就那么喜欢做题,只是练得多了之后她发现,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
有的时候,她真的需要什么都不想。
*
然而晚上下楼吃饭的时候,卫染再次发现,想要什么都不想……也没那么容易。
这是自她到沈家以来,第一次看见沈砚晚上回家吃饭。
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和沈文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尽管这父子俩坐在餐桌相隔最远的两端,毫无眼神交流,就像两个在饭馆里被迫拼桌的单人食客。
卫染也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像往常一样在沈文山手边坐下。接下来这顿饭就在完全的沉默中进行着。
她觉得这对父子真是古怪极了。
在这诡异的沉闷气氛中,她夹起一片糯米藕往嘴里送,由于心不在焉而十分不幸地,狠狠咬到了舌头。
更为不幸的是,在突如其来的剧痛中,她还没来得及制止住自己,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发出了一声破坏气氛的呜咽。
其后果是,安静低头吃饭的沈家父子俩在下一秒同时抬起头,目光齐齐聚焦在她疼得变了几分形的小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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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哥:???好好考试?……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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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前些日子封站没法更新,还有不少小伙伴发现了这篇近乎零曝光的文,激动感谢(ノ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