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渡你成仙可好 第143节

  重韫的身影已经朝着相反的方向飞速离去。
  荨娘跪在雪地里,浑身的血液好似忽然间凝滞不动了,身体阵阵发冷。她惊恐地发现那三千柄飞剑调转了剑尖,直追重韫而去。
  这剑阵只针对道长一人!
  有人……想要道长的性命!
  她一个人,是绝对拦不下那般凶厉的剑阵的。那剑阵借了星辰之力,在黑夜消失,星辰落幕之前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她看得出来,以道长现在的情况,必定已是强弓末弩之势。他……很有可能撑不到天亮。
  而她能力不足,不仅帮不上他任何忙,强往他身边凑的话,势必还会连累他。
  有什么,荨娘的脑中乱哄哄地,一定有什么,可以帮得上道长!
  星辰之力,星辰之力……
  好似一道闪电闪过她的心间。昆仑淬月!昆仑山顶数千年的月华凝萃!
  荨娘站起来,绿绦一引,只见雪地上一道绿影飞闪而过,下一刻,她已落回法阵当中,从行箧中抽出那柄一路来都在沉睡的五尺铁剑。
  她将剑柄贴上眉心,神识注入剑身当中,疾呼:“金逐月!醒来!”
  两日之前,金逐月在渤海上被龙吟震昏之后便一直都未醒来过。
  荨娘唤了他几声,未听到任何回响。她心念急转,忽然想起自己是借了重韫的九滴精血才从画中醒过来,那九滴精血一直在她体内流转,昆仑淬月本来被埋在地下,之所以会被唤醒,也是借了道长的精血,那么……
  她来不及再作细思,便将其中四滴精血逼至掌心,将剑刃贴在掌心上,抬手,手掌从上至下在剑刃一划,鲜红的血液沾染剑刃,白色剑光浮起,称着剑刃上的血,有种妖异的美感。
  剑身里传来金逐月慵懒的声音:“这是怎么……”
  荨娘将那只受伤的手紧握成拳,以此来转移掌心处的疼痛。她惯来怕疼得很,可不知怎么地,自打遇到重韫以后,似乎一直都是“血光之灾”不断。
  她打断金逐月的话,只将昆仑淬月往重韫离去的方向用力一抛,大声喊道:“道长被三千飞剑追杀,你快去帮他——”
  剑刃上的血完全渗透到剑身里了。昆仑淬月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微微一顿,金逐月忽然爆出一句粗口:“娘的!青城派卑鄙无耻!”
  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刻,他已经感受到那股微小却又广博的力量。那是独属于青城剑阵的星辰之力。六百年前,他的师兄杨忘仇为人所害后,他曾经一人一剑闯上青城山。那时的他,就已经领教过这传说中的必杀之阵的厉害。
  然而……那又怎样!
  正如月辉难以与日争光,区区星辰之光,不过是米粒之华,又怎能与月辉并肩?!
  他清啸一声,回音响彻整片山谷。明明没有肉躯,他却觉得热血沸腾。多少年了,他想要的,他所追求的,不就是这样畅快淋漓的厮杀吗?
  那一声清啸之后,天上云翳又淡了几分,一弯镰刀般的月从云后悄悄地显露出来。那月光虽然不能与大满月之时相比,却是立刻就将周围的星光压了下去。
  昆仑淬月飞射上天,浑身剑光燃动,那华光越涨越大,越来越耀眼。
  山峦上对弈的道人长身而起。
  玄真道人望着那道落进三千剑阵中的华光,一身白色道袍无风鼓胀。他朝龙虎山的张天师略一点头,大袖一掀,一柄通体湛蓝的宝剑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他的声音里难掩兴奋:“昆仑淬月……金逐月!七百年前崂山上的不世之材!无师自通,修剑百年即破九重雷劫,登临仙道,成为后世所有修剑之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巅峰!”
  他仰天长笑,“今日能与这样的不世奇才一战,便死也无憾了!”
  笑罢,踏剑而去。
  张天师抚须琢磨了一阵,从袖间翻出个八卦盘来。他将那八卦盘朝空中一抛,纵身一跃,也跳了上去。
  与弱水隔了一座山峦的地方,一场混战刚刚拉开序幕。
  荨娘背着行箧,又跑回弱水边。缠绕在她手上的光绳还未消去,一端连着天上的月,她像是放纸鸢似的,用力地将那绳扯动了几下,这番震动之下,另外三条光绳的去向便显露出来,一条在山峦的另一边,那是重韫。另外两条,末端探入弱水之下。
  姳霄他们根本还没出来。
  荨娘不知道藏在暗中对付道长的人究竟有厉害,是不是金逐月对付得了的。但是他们这一方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姳霄他们,一定会帮道长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把他们找出来。
  噗通。
  一道纤细的人影投入水中。弱水上只不过泛起一圈浅浅的涟漪,连半点水花都未溅起。
  荨娘朝弱水深处游去,游出半里,便发现姳霄他们一身狼狈,正靠在一块巨石之后。
  荨娘迎过去,惊问:“这是怎么了?”
  姳霄摆摆手,道:“我刚刚险些被一只上古龙族的残魄夺了魂魄。”
  杨鋆的僵尸脸上做不出什么表情,可那眼神显然是惊魂未定外加愤慨无比,可见他们刚刚经历了多么凶险的事情。
  荨娘张口无言。
  她万万料不到那个自称夷神的家伙离开后竟然撞上了姳霄他们,双方甚至还恶战了一场。不过,他抢姳霄的魂魄干什么?哦,是了。他魂魄有缺,而姳霄的魂魄却是经过天劫的,自然不凡。说不定,可以修补他的魂魄。
  荨娘犹豫了一会,还是厚着脸皮将求助的话说出口。
  姳霄便笑了一下,眼神在荨娘的小腹间溜了一遭,那笑怪怪的,看得荨娘浑身发毛。
  “我当然会帮你了。且不说你叫我一声姐姐,便是为了那一纸契约,我也不能让你的道长死了不是?”
  荨娘不由想问,到底道长许了你们什么东西?那话攀至喉咙口,又被她机智地咽了回去。她有种直觉,那真相,一定一定,不会是她想知道的。
  三人出得弱水便翻过山峦,才下山脊,只见两山所夹的幽深凹谷之中,漫天飞剑乱闪,重韫手握一把白光湛湛的利刃,与一白衣道人对了一剑,蓝色的剑光与白色的剑光一碰,各自炸裂开来,好似一场盛世烟火。
  重韫落到雪丘上,单膝跪地,一手拄剑,一手撑于膝旁。
  他才喘了口气,刚刚被他击溃了阵势的飞剑结成“军容严整”的剑阵,转眼又至!
  昆仑淬月剑尖一划,扫起一片飞雪,只听一阵长长的嗡鸣,重韫手中的铁剑陡然化作一泓如水的月光。
  那月光倾泻而出,皎洁,温柔,却又威势逼人。
  如水的月光与淡蓝色的星辰光点在空中相遇,好似无数蓝色粉尘落入水中,那蓝光在水光中一点点化开,慢慢地与水光融为一体。
  一把把飞剑失去了光华,好似枯死的树枝一般从空中坠落。
  在一旁观战良久的张天师忽然笑道:“玄真道人,看来你是拿不下三万殄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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